萧稷不知从哪儿拿出个扫帚:“道长,你先在外面等着,等我打扫干净了,你再进来吧。”
“这里这么多灰,我也来帮忙吧。”
裴怜舟寻了块破布,打湿了水撩起衣袖,就开始干活起来。
太久无人踏足,里面尘土飞扬,飘在空中一片灰蒙蒙,钻进鼻子时,裴怜舟没忍住打了好几个喷噻。萧稷放下手中的扫最,叹道:“道长,还是我来吧。”
裴怜舟喷不停,只好捂着鼻子,漱意道:“那就麻烦你了。”
裴怜舟跑到河边,捧起水往脸上浇了浇,清洗着被弄脏的地方,这才感觉好了一些。
等他回到屋内,里面已经被收拾的干干净净。萧稷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整整齐齐铺在地上。看到裴怜舟回来,萧稷道:“没有床,只能先这样将就一下了。”
裴怜舟走了过去,并没打算直接睡下。从怀里拿出了符纸,笔和朱砂,摆在了地上。道长这是要做什么?“
“画符。”
裴怜舟坐在地上,盘着双腿,“等明日的时候,我再去城里看看有没有张贴捉鬼的告示。“
之前画好的符都快用完了,没剩下几张,趁今晚有时间,裴怜舟打算把剩下的画好。
他握着笔,沾了朱砂,勾勒着往符纸上画去。
萧稷撑着下颌,在一旁认真看了起来,没出声打扰。
等裴怜舟画完一张符,放在一边的时候,萧稷才指了指,开口问道:“道长,这是什么符?
裴怜舟道:“是定身符。“
裴怜舟每画完一张,萧稷便锲而不舍追问起来。
“这又是什么符?”
“斩鬼符。”
“那这张呢?”
“护身符。”
“原来如此。”萧稷道:“我也想要一张护身符,道长可以送我吗?”
“当然可以。“裴怜舟道:“我再给你重新画一张。
之前那张画的不算好看,裴怜舟这次很认真,一笔一划画的小心,总算是比之前那些歪歪扭扭的图案好了些。
“好了,给!”
裴怜舟搁下笔,将护身符叠起来,拿给了他。
萧稷将它放在手心里,抬起眸:“我会好好保管,不会把它弄丢的。”
裴怜舟却大方道:“没事,要是丢了的话,我再重新送你一张。”
画完符,收拾收拾干净,算算时间,差不多也该入睡了。
两人和衣,背对而躺,中间隔了些距离,却没有一个人睡着。
裴怜舟望着墙面,发着呆,不知道在看什么。
萧稷手指触碰着怀里发烫的玉佩,不知做了什么,让它很快安静了下来。
最后,还是萧稷率先出声,打破了这道安静的氛围。
“道长脖子上的那枚木吊坠,是一直戴在身上的吗?”
裴怜舟不知他为何会提到这个,也不知作何解释,想了想:“我醒来的时候,它就一直在了。”
萧稷翻了身,面对着他,问道:“我可以看看吗?”
裴怜舟取下脖子上的吊坠,拿给了他。
萧稷放在手中,细纽打量起来,直言道:“这个木偶小人,与道长很像。
裴怜舟当初看见这个吊坠时,第一眼也觉得它就是自己的缩小版,雕刻的十分生动,上面还刻了自己的名字。
萧稷举着它,问道:“道长记不起来是谁送的吗?
裴怜舟不想对他隐瞒什么,叹道:“实不相病,我失去了一些记忆,过去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
就连自己的名字,他也记不起来,当初还是发现了这个吊坠,装怜舟才知道自己姓基名谁。
“道长还记得自己的父母吗?”
“不记得了。”
“那,道长的朋友呢?
“…朋友。“裴怜舟低喃。
裴怜舟没有什么朋友,也不会与一个人过多交心。他活了很久很久,或许,已经有几百年了吧。久到裴怜舟都数不清自己一个人这样活了多久,也记不清过去发生的很多事。
为了不被当作怪物,裴怜舟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自己身上的秘密。
所以一直以来,他都是孤身一人,无人相伴。
“我没有朋友。“裴怜舟道。
只除了萧稷,他是个例外。
裴怜舟并不讨厌与他待在一起,也不抗拒他的靠近,裴怜舟第一次生出想要和一个人交朋友的想法。
他看向了萧稷,认真说:“你算是我的第一个朋友吧。不过,你应该比我小,所以……”
萧稷看着他:“所以,道长是想让我叫你哥哥吗?”裴怜舟脸倏地一红,咳了咳:“我可没有那么想,你放心,我不会占你便宜的。”
裴怜舟本来是想说,看在自己比他大的份上,以后会多照顾他一些,谁知萧稷竟然误会了。
萧稷笑道:“没关系,我不介意哥哥占我便宜。“
“哥哥?道长哥哥?“
他抵住舌尖,故意咬重了那两个字,点头道:“嗯,这个称呼好像还不错,没那么生分。”
裴怜舟道:“不行不行,你还是别这样叫了。”
萧稷挑眉道:“为什么?哥哥,你脸红了,莫不是害羞了?”
被戳穿心思的裴怜舟脸臊的不行,确实之前从来没有人这样叫过他。
而且,萧稷偏偏还故意变着声调唤他。
那样听起来,感觉更奇怪了。
裴怜舟越是制止,萧稷就唤的更厉害了。
“哥哥,我今年十九了,哥哥多大了?让我猜猜,哥哥看着这么年轻,肯定比我大不了多少。”
裴怜舟想说,自己大了他几百岁,都可以当他老祖宗了!
“哥哥应该还没聚媳妇吧?哥哥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呢?是温柔贤惠的,还是娇俏伶俐的?亦或是,都不喜欢?”
他顿了下,声音忽然变得很轻:“那,哥哥喜欢男子吗?”
这怎么越说越离谱,还扯到这么远了。裴怜舟听的眉心直跳,唯恐他越说越多,立马冲上去捂住了少年的嘴,本想义正言辞教育一番,但一提到“哥哥”这两个字,难免别扭一阵:“咳咳,萧稷,你以后还是叫我的名字吧!”
裴怜内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是趴在他身上的,两人距离很近,只要往下一点,鼻尖就会贴到萧稷的脸。裴怜舟见自己说了那么多,迟迟没等来回应,松开了手,这才发现萧稷像是愣住了一样,呆呆看着他。裴怜舟不明所以,以为是自己这番举动把他吓住了,连忙从他身上爬了起来。
“萧稷,你还好吧?你没事吧?”
少年眼睛呆愣地转了转,目光落在裴怜舟刚刚捂住自己嘴的那只手,胸口疯狂震动起来,犹如雷声轰鸣,久久不能平复。
他脑袋一片空白,只意识到一件事。
刚才,殿下,摸了他。
那些一直以来隐忍克制的情绪,在胸口里快要压制不住,如洪水般倾泻而出。
两人各怀心思,情绪尽显,都不曾注意到一只黑色的蜘蛛从墙洞里爬了进来。
屋内灯光昏暗,那蜘蛛身上长满了毛,个头不小,看着十分骏人。
它悄无声息地在墙上移动着,移动到了裴怜舟的腿上。
裴怜舟正陷入懊恼中,对这一切毫无察觉。
而萧稷似乎感知到了什么,目光森寒地看了过去。
下一瞬,便见那蜘蛛的身体瞬间被劈成了两半,从裴怜舟的腿上掉了下来,如同扬起的粉尘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萧稷收效了眼中的戾气,看向裴怜舟时,又重新恢复了往日的温和。
“哥哥刚才说什么?”
“我说唉,算了算了。”
不就是一个称呼嘛,有什么好在意的,裴怜舟索性放弃了:“你想怎么叫我都行。”
萧稷低笑道:“好。”
裴怜舟紧抿着唇,问道:“刚才,我没有吓着你吧,我不是故意的,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哥哥没吓着我,我没生你的气。”
“那就好,那就好!”裴怜舟这才松了一口气。
两人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