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的意思是?”
“事若反常必有妖。”韩桥道,“静观其变。”
公孙鱼拉住他,“欸,福州瘟疫的事你还没说完呢。”
韩桥思索片刻道:“你不觉得让你住庙中祈福太刻意了吗?”
公孙鱼一愣,虽然他早就觉得不安,但一直想不出不安的点在哪里,韩桥的话语太跳跃,公孙鱼不明白这跟瘟疫有什么关系。
韩桥道:“瘟疫导致祈福,祈福导致你住在寺庙。但是如果因果倒过来,一切都是为了让你住在庙中呢?”
公孙鱼对上韩桥的目光,寒意袭上心头,令他汗毛倒竖。
“不至于吧?”公孙鱼不太相信。
韩桥手指揉捏了两下,“你想想,如果我们没有走错路,瘟疫开始的时候我们正在福州,也许是巧合。”
“可你刚到京城,祈福就开始了,这么巧非要等你到了京城?”
“宗人府贵族不止你一个,非得你代替陛下进山?”韩桥神色漠然,“巧合太多就不是巧合了。”
公孙鱼呆住,他没想过这件事可以倒过来。
一个小沙弥探头探脑过来,捧着扫帚和被褥。
韩桥踢了踢公孙鱼,示意他出去。
公孙鱼游魂似的走出院子,小沙弥恭敬地将被褥等物送进他的房间。
“施主,午膳稍后送至。”小沙弥打个嵇首离去。
公孙鱼心思还停留在韩桥说的话上,他相信舅舅不会有意害他,那么这背后到底谁在捣鬼?
公孙鱼倏然惊起,如果真如韩桥所说,那么此人究竟意欲何为?如此煞费周章,所图不小。公孙鱼不想相信韩桥的话,但是正如他所言,巧合太多就不是巧合了,公孙鱼很难说服自己这些事都是命运的安排。
“啪。”
韩桥一脚踢开了公孙鱼的门,丢给他一串琉璃珠道:“戴上,保你不死。”
正巧小沙弥前来送餐,撞见二人互赠手信的场景,一时有些发愣,脸红的不知该退还是进。
公孙鱼扶额,小和尚小小年纪就思想不纯洁,可见华山寺家教不行。
“放着吧。”公孙鱼好心提醒小和尚把饭菜放下,免得他抖来抖去的打了盘子。
小和尚如蒙大赦,连忙将食盒放下,忙不迭地跑了。
韩桥嗤笑一声道:“世家公子就是不一样,饭菜也是送上门的,不像我,还得自食其力自己解决。”
公孙鱼将他按在凳子上,分给他一双筷子,“少说这些酸话,从渝州一路走来,你难道还不了解我么?”
公孙鱼亲自给他斟了碗热茶道:“韩举人,您请。”
华山寺的素斋远近闻名,送上来的素斋也是色香味俱全,打开食盒还冒着热气。
韩桥挑眉,“公孙公子果然是王孙贵胄,我第一次见到华山寺如此有水准的素斋。”
只见食盒内摆放着几个小碟,佛手笋、功德金腿、罗汉斋、八珍和合、银丝草菇、皮箱豆腐、翡翠球、素炒蟹粉样样俱全。因在北边,吃面食居多,所以食盒内还摆着一碗素面及一碗素馄饨。
公孙鱼哼笑道:“吃你几块烤鸡,还你一顿素斋,这买卖不亏吧?”
韩桥挑了一筷子素炒蟹粉,大约是今日的厨子心情好,菜做得极为可口。
小碟子约莫六寸,中间一圈摆着菜,若是韩桥与公孙鱼敞开肚皮吃,这一碟子菜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胜在数量多,好歹也吃个半饱。
公孙鱼心中暗忖:韩桥看起来对这些菜并不陌生,一打眼就看出来菜色精致,也不知他究竟是何来历,不像是个单纯的穷书生。他的握筷姿势进食顺序,像极了京中贵公子,偏偏穿得粗布麻衣,瞧不出个所以然。
之前在山野间,他叉鱼杀鸡动作干脆利落,野炊做饭十分熟练,此时在钟鸣鼎食之中,也游刃有余,令公孙鱼不得不好奇他从前的身份。
酒足饭饱,自有小和尚来收碗碟,二人正靠在椅子上消食,华山寺中却起了喧哗之声。
公孙鱼和韩桥对视一眼,同时起身往外走去。
公孙鱼不认识外出的路,韩桥带着他从枫林中七拐八拐地绕出来,蹲在一处石头上往下观望。
石头的位置十分巧合,伸出来的边缘恰好将华山寺的场景尽收眼底,寺中人不抬头非常难以发现他们。
公孙鱼瞧见僧众匆忙来去,寺中喧哗。
“......显灵了,真的是显灵了......”
“佛菩萨,没想到世间竟有如此相像之人......”
“是佛子吧?”
“定是佛子!”
许多僧人匆匆从各个偏殿中出来,只见有一老者带着一个年轻的和尚从释迦摩尼佛大殿中走出,僧人为之一静。
公孙鱼为之一惊,寺中竟有个与方丈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
韩桥也十分惊讶。
大雄宝殿中走出的老者正是方丈,而那年轻的男人则是跟方丈长得一模一样的和尚,除了一个年老一个年轻,别无二致。
公孙鱼低声惊呼:“方丈有了私生子?”
韩桥一把捂住他的嘴,目光中全是无语。
“小僧静玄,见过诸位师兄。”年轻和尚微微地下头颅,微笑着向各个僧众行礼。
寺中众人惊疑不定,不知该怎么办。
方丈捏着佛珠上前两步,庄重地说:“此乃我佛童子,从今日起,寺中僧众见静玄如见如来,阿弥陀佛。”
“这......”有僧众迟疑。
却在下一瞬被寺中武僧捂嘴拖走,很快没了生息。
寺中众人噤声,低头不敢言。
公孙鱼猛然站起来,这老秃驴太大胆,竟然敢用私刑,杀人如砍瓜切菜。
韩桥按住他,捏紧了他的脖子,瞪着他低声道:“噤声!”
公孙鱼不服气,正要挣扎,被韩桥及时拖走,二人飞快回了枫林厢房,公孙鱼被拖拽着,回头还要看,却发现一双静如深海的眸子正望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