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鬼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童年旧友

那老翁虽然看着老，身上肌肤都呈现出铜色，但眼神耳力都好得很，他拉着牛停下来，摸了一把半拉胡须道：“这就是青阳镇，你们要进城就跟我走吧。”

说着不等公孙鱼搭话，自顾自拖着老牛亦步亦趋往前走。

“那可太好了！”

公孙鱼连忙回头，韩桥在那坐着一动不动，老黄牛瞪着牛眼卧在地上，耳朵拍来拍去，料想定是不愿起来的。公孙鱼掌心一合，索性自个儿去探探路，等找见了城门再来叫他。再回头准备寻那老翁，谁料突然起了雾气，老翁的身影若隐若现行将消失。

“嘿，这雾来的真不巧。”公孙鱼挥散眼前的雾气，大步追上去。

“叮铃叮铃。”

“叮铃叮铃。”

公孙鱼心道这老人家身体真不错，他追半天就能看见个背影，好在老牛走路发出叮铃铛郎的铜铃声让公孙鱼不至于掉队。

“叮铃叮铃。”

“叮铃叮铃。”

雾气越来越浓，许是青阳镇人烟稀少的原因，大雾来得好快，仿佛眨眼间就吞噬了天地。公孙鱼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那个老翁，大声问：“老人家，还有多远啊？”

那个牵牛的老人似乎回头等了等他，待公孙鱼靠近才继续走。

公孙鱼上前趁机拽住牛绳，勉强跟上，“老人家怎么称呼您？到青阳镇上还有多远？这么大雾能看见路吗？”

“我姓顾，都是熟路，看不见也能走回去，至于你说的青阳镇，”老翁直视前方抬起空着的手轻轻一指，“那不就是吗？”

公孙鱼看过去，浓雾中一个深黑色的城楼映入眼帘，随着城楼逐渐清晰人声如潮水般涌入耳中。

“卖胭脂嘞，上好的胭脂。”

“高大嫂，去买菜啊？”

“是啊，你也去啊？”

“过路费二个铜板。”

“老板有馒头吗？”

“有！还有羊汤您要不来一碗？”

“糖葫芦，糖葫芦诶~”

“马小二你给老子回家！看不给你打折腿呢！叫你读书你不读书。”

“小二，住店！”

“来啦~”

浓郁地生活气息猛然撞翻了公孙鱼的心神，他闪神之际，顷刻间雾就散了，夕阳只剩一线，那老翁早已不知所踪。

公孙鱼一拍脑袋，“坏了，韩桥还等在城外呢。”

公孙鱼转身欲走，却不想撞上了一位姑娘。

“哎呀！”

公孙鱼与姑娘撞个满怀，姑娘头碰了公孙鱼下巴，疼得俩人龇牙咧嘴。

“不好意思姑娘，实在抱歉。没撞疼你吧？”公孙鱼惭愧地推了两步，一脚踏上护城河的木桥。

姑娘泪眼汪汪地揉着额头，团团地圆脸上满是委屈，“你说疼不疼，你的下巴是石头做的吗？”

“啊这......”公孙鱼尴尬地挪动了几下脚指头，连忙拱手道，“实在对不起，我我赶着去找人，没注意后面有人。”

姑娘气愤道：“看不见就能撞人啦？”

公孙鱼没有跟姑娘打交道的经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还是那个姑娘“咦”了一声，忽然收起气愤之情，略带迟疑地问：“公子......是从渝州来的吗？”

“是是！”公孙鱼连连应道，“我是渝州上京赶考的学子。”

姑娘闻此似乎有些惊喜，眼神中带着期待问：“公子是姓公孙吗？”

公孙鱼一愣，“对，我是姓公孙。”

姑娘大喜过望，大声道：“小鱼哥？小鱼哥！”

“？”公孙鱼一呆，这个称呼还是幼时邻家小孩爱叫的称呼，这个姑娘怎么知道？

姑娘似乎又想生气，但又羞涩一笑，粉面含羞道：“小鱼哥，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苏韵呐。”

苏韵？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公孙鱼眼前闪过一张温顺地脸，他的回忆瞬间被拉回了童年。

渝州。

“娘！娘！苏苏来啦，你快！”一个五岁的孩童在一座宅子地长廊中飞奔，双腿倒腾得飞快，身后跟着一位端庄地妇人。

妇人提着一个食盒，言笑晏晏，柔声喊道：“小鱼，你跑慢点儿。”

那个叫小鱼的孩子“蹬蹬蹬”跑到前堂，堂上一个梳着总角发髻，编了许多彩色辫子的四五岁小姑娘正等在那里。

“苏苏！”

“小鱼哥哥！”

两个小孩抱个满怀，哈哈大笑。

妇人拎着食盒赶来，捏了捏两个小孩的鼻子，宠溺道：“姨姨做了点心，苏苏跟小鱼一块儿拿去吃吧。就在宅子里玩儿，不许跑出去哦。”

“嗯！”小姑娘眼睛亮晶晶地捧着一块糯米梅花糕，响亮地应下。

小鱼拉着姑娘一只手道：“苏苏咱们去喂鱼，我爹前两日刚叫人送来了许多好看的鱼。”

公孙鱼终于想起眼前的姑娘，又惊又喜，“你是苏苏，苏瑶？！”

苏韵听公孙鱼这么说不大高兴，"错啦错啦，我是妹妹苏韵！小鱼哥就记得姐姐！"

但她转脸又笑问：“小鱼哥哥，你怎么来这儿了？”

发现认错了人，公孙鱼有一瞬间不自然，好在苏韵不追究，他乐得不提，心中也很高兴能碰见幼时熟人，他笑着答道：“家里人让我上京赶考，一路向北走过来，不想在这儿碰见了你，你们家现在都住在青阳吗？”

苏韵笑眯眯地点点头，忽然伸手拉住公孙鱼道：“小鱼哥哥，既然你来了，不如去我家住吧，天快黑了，你赶快跟我回家。”

“唉等等。”公孙鱼连忙止住她，“我还有个朋友在城外护城河边，我要去喊他一起进城。”

苏韵死死拉着公孙鱼道：“哎呀快跟我走吧，天快黑了，再不进城城门就要关啦，难道你不想见见我姐姐吗？”

“这......”公孙鱼犹豫了，他确实想见见苏瑶，毕竟......毕竟很多年前他曾暗自许诺要娶她。

苏韵颦眉催促道：“别犹豫啦，天快黑了，快点儿，明天早上你再来接他就是。难道你的朋友还怕在外露宿？”

公孙鱼一想也是，韩桥一个大男人，身上带着干粮，旁边还有个老牛，露宿倒是不怕，他一来一回说不定真赶不上城门关闭，倒不如先进城见见苏瑶，跟苏家说一声，明天再接韩桥一起去苏家住。

但这未免有点儿不讲道义啊。

公孙鱼正犹豫着，城门口的侍卫突然喊了一声：“喂！那两个谈情说爱的，再不进城就不给进了啊！”

苏韵脸上闪过一丝恐惧，但公孙鱼没有注意，他被苏韵连拉带拽一把拽上了木桥，桥外面再次浮起大雾，眨眼间看不见来时的路。

苏韵说：“小鱼哥，先进城吧，雾太大也许你会迷路，得不偿失。”

公孙鱼没办法，只好随苏韵一同进了青阳镇，青阳镇的城门缓缓关闭，发出“嗡”的一声闷响。

城门一关，有一瞬公孙鱼感到死寂，但很快嘈杂的人声就恢复。

城中许多住户和商铺还没到下钥的时候，多数都掌着灯在吃饭或清点杂物。

苏韵一路拽着公孙鱼，好似生怕他跑了，走的飞快，公孙鱼要跟上她还真有点费劲，他暗自诧异，这小姑娘怎的这么鲁莽？与她姐姐完全不同。

苏宅很快就到了，门口坐着两个石狮子，怪异的是狮子眼睛都蒙上了红布，公孙鱼正想看仔细，却被苏韵喊过去，“快来，小鱼哥。”

苏韵站在最上面一个台阶朝他招手，房檐上挂着两盏红灯笼，烛光照在苏韵脸上明灭不定。

公孙鱼抹了把脸，怀疑自己怪事遇多了，到哪都疑神疑鬼。

公孙鱼拾阶而上，走到苏韵身边，苏韵敲敲门上的铜钉，先是一阵西西索索的声音而后寂然，再然后门从内打开，公孙鱼恍然间似乎看到里面一片红光闪过，但是随着门缝越开越大，里面反而越来越黑，显得异常幽深。

不等公孙鱼犹豫，苏韵拉起他就跨进门里去。

“诶。”公孙鱼来不及回头，身后的大门已然关闭。

公孙鱼哑然，“这......这大门关的也太快了。”

苏韵笑眯眯地回头道：“哎呀管什么大门呀，我带你去住处吧。”

“等等，”公孙鱼觉得不妥，“难道不先拜会你的父母吗？”

苏韵表情有一瞬间不自然，她小声解释道：“我爹娘不在家，等过几日他们就回来了，这么晚你先洗漱休息，有事明日再说也行的。”

天色全黑，没有灯光照耀，公孙鱼看不清宅子里都是什么布置，也不好乱走动，只能答应苏韵：“那好吧，那明日先代我拜见你的姐姐。”

苏韵语气不太高兴，“又是姐姐。好啦好啦，明日再说。”

苏韵拉着公孙鱼的手，带他往更幽暗处走，公孙鱼问：“你不用点灯能看见吗？你们家仆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