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缸里的河豚 第1章 年度敬业奖

十二月十一日，K国首都电视台正在举办一年一度MAMA颁奖典礼。

正值寒冬，身处温带季风气候的K国天气湿冷，冷风仿佛能穿透皮肤直达骨髓。

尽管如此，女艺人却穿着超短裙或小热裤，男艺人也大多穿着轻薄的西装，会场里一片热火朝天。

虽然一个个鼻头通红双腿打颤，艺人们还是正襟危坐，笑颜如花。

不是她们已经无惧寒暑，而是足够‘专业’。

本次获得年度敬业奖的有，《申城智》，《lierd》·····《Fruit drops》

【这是什么奖？】

【安慰奖】

【kkkkkkkk】

【这个《Fruit drops》的妹妹们好美，之前怎么不知道，是新组合吗？】

【她们已经出道八年了，明年可能就解散了。】

【《you just like me》听过吗？我之前粉过一阵。】

【进程好慢啊，我想看《iful》的舞台，能不能让这群姐姐别扭了。】

【大热女团都在后面出场的，她们今年应该是最佳女团的最有力竞争者，大赏肯定没戏了，朴真焕今年单曲大爆了。】

大家转而开始讨论今年大赏究竟会花落谁家，甚至愈演愈烈，弹幕区瞬间变成了战场。

没人关心此刻正在冰冷的寒风中挥洒汗水的《Fruit drops》。

三个小时之后，一辆商务车在麻浦大桥上飞速疾驰。

车内座无虚席却阒无人声，只有汽车发动机看不清形势，自顾自的微微轰鸣。

《Fruit drops》老幺姜宛禾坐在后排中间，虽然她的位置像是被簇拥着，可她此刻却显得十分孤独。

也不知道是不是暖气坏了，她只觉车内冰冷窒息，蜷缩着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打着颤。

她手里还捧着MAMA给她们颁发的奖杯。

出道八年她们终于获得了MAMA的‘认可’。

敬业奖，可以说是看在她们要解散了，给她们发的安慰奖。

说白了就是：‘好了，你们老了，可以退场了奖。’

不得不说不愧是MAMA，考虑的就是周全，姜宛禾甚至有点感激MAMA竟然还记得她们。

她静静的看着那宣告着她们的失败人生，塑料打制甚至还是空心的奖杯眼神落寞，身体也仿佛失去了力气。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感觉自己像是得了幽闭恐惧症，手脚都在慢慢失温。

终于，再也无法忍受这冷漠的氛围的她，打破了车内的宁静。

“嗨~我亲爱的姐妹们，我们今天被正式的劝退了，要不要找个地方庆祝下？”

听到她开口，原本正享受悲伤的其他三位成员都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

队长李智妍熟练且从容的从包里掏出耳机戴上，动作行云流水，看起来十分自然，就像是被她输入了指令后自动运行的程序一般。

她语气真诚的继续开口。

“别这么冷淡嘛，我们马上就要解散了，除了唱跳rap，我们甚至没有其他一技之长来支撑接下来的生活，你们难道就没有一点心理波动吗？”

车内依旧沉默着，像是她在自言自语，八年idol生涯，五年练习生时光，她们共同陪伴了整整十三年。

夫妻都有七年之痒，何况她们，但是姜宛禾自认挠痒是有一手的。

“队长，要不我们聊一下我们失败的idol生涯？”

姜宛禾转身看向坐在她身边正在闭着眼听歌的李智妍。

李智妍侧过身把耳机又往耳朵里塞了塞。

姜宛禾看向另一边的申多娜，发现她正在看MAMA的评论，手指划得的飞快，仿佛在找着什么。

“大家都是怎么骂我们的？不是，都这个年头了还有人记得我们呢？”

姜宛禾把头凑了过去，看着申多娜的手机屏，脸上写满了关心。

申多娜出了名的玻璃心，经常因为恶评而郁郁寡欢，经过这些年姜宛禾的‘调理’，她倒是心智坚定了不少。

申多娜把手机收起来，决定闭目养神。

随后她又把目光聚焦到坐在副驾正在和人聊天的regina身上。

regina是A国人，这次解散了，她就要回国了，估计以后多半也不会再回来了。

“regina姐姐，那些制作人不会回复你的，我们去聚餐吧，再不聚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终于，regina忍无可忍，转过身对着后排的姜宛禾怒吼：

“你是真着了魔了，这车里是安了摄像机了是吗？这姐妹情深的戏码是让你演活了，我一直纳闷你怎么没当上演员，白瞎了这一张好脸了。”

带着耳机的李智妍嘴角抽了抽，心想你到底从哪里听出姐妹情深的？

也就是regina，放其他人真不一定能跟姜宛禾同频聊天。

不过这么多年过来，她也清楚姜宛禾不是在阴阳怪气，而是聊天太会抓‘重点’。

眼看regina终于有了反应，姜宛禾一脸兴奋准备对线，但是被李智妍忽然的出声打断了。

“联川哥，过了大桥就把我放下吧，我还有点事。”

正在开车的经纪人郑联川简单的答应了一声，就准备在前方的桥头停车。

姜宛禾一脸疑惑，她们后面估计不会有行程了，这个时候还能有什么事？或许是为了解散之后的人生的规划？

她想到了一个可能。

“智妍姐，您还能有什么事？家里安排相亲了？”

李智妍身子一僵，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用敬语，姜宛禾倒是还挺懂礼貌的。

李智妍下了车，随后在姜宛禾的攻势下，其他两人也纷纷表示自己有事，在姜宛禾表达了亲切友好的慰问之后一一下了车。

“联川哥，您······”

“我在开车，不能分神，今天累坏了吧，稍微休息会儿，到了我叫你。”

郑联川一边打断姜宛禾的施法一边打开了车载的收音机。

收音机里传来诵经声。

……

姜宛禾望着窗外，愣愣出神。

她想到定下出道位那次月评的前夜，大家累瘫在练舞室，聊着梦想，虽然身体已经提不起一丝力气，精神却是十分亢奋，每个人都仿佛有说不完的话，眼里都闪着希望的光。

她们那份热情早已被消磨殆尽。

回想着出道以来的八年，她们一直十分的‘稳定’，虽然也有过一些高光时刻，有过一些粉丝，但比起别的团来说，确实是有些透明了。

这也怪不得她们，这个时代琉璃满目。

她们的行业在这个时代背景下竞争异常激烈，在如此百花齐放争芳斗艳的盛景中，她们也只能被迫暂避锋芒。

“宛禾，到了。”

姜宛禾木然的抬起头，回过神后，下意识的开口。

“奥，谢谢联川哥，明天见。”

“你们明天没行程，好好休息，我明天还要去带你们的后辈。”

郑联川头也没回，作为她们的经纪人，他自然知道她们今后也不再会有什么日程可以活动了。

回到家，姜宛禾连妆也没卸就和衣而卧，望着天花板，她觉得身体里的力量正在一点点缓慢流失。

她目前的一半人生都是和她们一起走过的，她无法想象以后没有了她们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

刚出道时她们意气勃发，相亲相爱，随后一路的挫折让她们渐渐丧失了热情，以至于她们的关系也因为一些鸡毛蒜皮产生了裂痕。

讲道理她们的关系破裂并没有姜宛禾的推泼助澜。

她的交流方式是她们从无话不谈演变到无话可说之后，她潜心修炼的破冰技能，一开始她也曾无往不利，直到后来大家都技能免疫了。

她知道她们的梦想再没有实现的可能了，正如经纪人说的那样，你们好好休息吧，你们已经没有通告可以跑了，她们甚至过了年就不再是姐妹了，而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可能此生不会再相见……

姜宛禾想起车上的诵经声。

如果真的有满天神佛。

如果您真的可以听到。

信女愿此生不嫁，每日供奉，只请您能够帮帮我，让我们重归于好。

姜宛禾惨然一笑，满脸的苦涩，她真是病急乱投医。

平时不烧香，急来抱佛脚，满天神佛能理她才怪了。

姜宛禾阖上双眼，在无助和不甘中渐渐进入梦乡。

梦境里同样带着咸涩的味道。

……

就在此时，一颗直径21米，重达7000吨的陨石以46马赫的速度撞向地球。

当陨石穿过大气层，距地面还有24公里的时候，一个微小的光点与其擦身而过，陨石随之解体爆炸，夜空瞬间亮如白昼。

‘嗡---’

姜宛禾耳鸣阵阵，强光刺的她睁不开眼，睡梦中的她犹如遭受了鬼压床般，身体不受控制，能感觉到的只有头皮的阵阵痒意，天灵盖仿佛散发着阵阵热气。

随后她只觉得自己身体变得轻飘飘的，浮浮沉沉间，她只觉得头晕恶心。

慢慢的，耳鸣声渐弱，隐约中有歌声慢慢突显出来。

【请为我停留，在这美好的瞬间……】

【直到跃出水面才发现这里并非大海……】

【Om Krīm Kalyai Namah，时母伽梨请赐我利剑，剌克塔比伽已然重返人间……】

眼前的白光也随之淡去，一道道流光快速从身边划过，细看之后才发现是一个个巨大的块状物向后急退，速度之快让人只觉得是一个个层状岩石。

音乐还在继续。

【你看我立于山巅，彩云为我加冕，你便知道那霞光有了名字。】

【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风絮飘飘何足惧，柔情似水任时行。】

【跟紧海豚群的尾流，减少拍动尾鳍的频率……】

这时，一块岩石突兀的出现在她的必经之路上，姜宛禾无法控制自己，只能直直的撞了上去。

随后眼前所有的东西都消失不见，只剩下无尽的黑暗。

姜宛禾隐隐的感觉自己在飘动，想要查看自己的状态，却未能如愿，因为她连头都无法转动，只能随波逐流。

就这样飘飘荡荡不知过了多久，姜宛禾脑袋越来越昏。

……

昏昏沉沉间，耳边突兀的传来了说话声。

“你要是这么说，那我还说我们直接出道就打歌一位呢。”

“也不是不可能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耳边响起此起彼伏的笑声，直到此时，姜宛禾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睡着了，只是在做梦。

‘什么情况？这些人干嘛？大半夜不睡觉跑我家里扰我清梦？’

姜宛禾猛然睁开眼，腾身跃起，准备给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入侵者一点教训。

“啪叽。”

刚起身就觉得身体瞬间脱力，她又重新摔回了地上，疼的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听到声音后，大家的笑声戛然而止，纷纷看了过来。

大姐李智妍首先反应过来，已经提不起力气的她用手撑着地面一点点的挪了过来，关切的询问：

“怎么了这是，疼不疼？”

看着李智妍那稚嫩的脸庞，姜宛禾懵了半晌。

“我这是睡了多久？怎么智妍姐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你说什么呢？摔傻了？”

regina在一旁支着身子一脸震惊。

听到声音，姜宛禾转过头，看到了正用水蓝水蓝的眸子盯着自己的少女版regina。

“亲的，绝对的，我就没在其他人那见过这么闪耀的眼睛。”

直到她看到了满脸带着关切慢慢挪过来的少女版申多娜。

“坏了，世界bug了，不不不，我还在做梦。”

躺在地上的姜宛禾如同疯癫，一会掐掐自己的胳膊，一会锤锤自己的脑袋。

regina本来就躺在她身边，被她吓得也突地腾身跃起，结果又是一声闷响。

然后练习室就更热闹了，一个颠一个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