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你为啥生气啊?”
哪壶不开提哪壶,美好的气氛只是短暂的存在一下,耿谈的脸像老奶奶的裹脚布,耷拉下来又臭又长。
“没事。”惜字如金突出两字,他噌的站起身来往卫生间走。
陈三云是真想不通了,这到底咋了?
自己也没说啥啊?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依自己看,这男人心也不逞多让。
难道是怪自己吃饭的时候让他开空调?
眼看着耿谈带着低气压进了卫生间放水,又带着低气压走进房间。拿了块毛巾又走进卫生间,全程连个眼神都没分给自己。
陈三云恨恨的啐了一声,也来气了,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戳着手机。
哄几句还真把自己当祖宗了,问点什么也不直说,支支吾吾的,以为自己是他肚里的蛔虫?tmd不伺候了,什么人啊。
接下来的一周家里都笼罩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陈三云没问耿谈的工作怎么样,耿谈也没主动开口说。
两人还是在一张桌子上吃早餐,吃了之后也不打招呼,耿谈沉默的收拾碗筷,陈三云自觉的拎走垃圾。
这日子真是没滋味极了。
刚开始的时候,陈三云下午下班回来还会等耿谈吃饭,过了两三天人都是九点多才回来。那破手机给耿谈那么多天了,没见人给自己打过一次电话发过一次短信。大晚上不回家也没个来信说别等了,真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后面的几天陈三云索性早早洗了澡躺自己房间床上耍手机看书,要不就是去楼下溜圈。
也不是没想过破冰,关键自己和人一说话,人转头就走,不然就是装聋把自己当空气。
这谁受得了?
陈三云还偷摸去了趟耿谈说的甜品店,在外面远远的看了一眼。他没敢进去,自然也就没见着人。
无所谓。
陈三云每天都在安慰自己,竭力压下内心的烦躁,试图说服自己;自己也不是那种爱贴冷屁股的性子,爱咋地咋地。
想着想着又觉得耿谈是不是不想和自己做朋友?他不会已经要搬出去了吧。
越想越难受。
自己好不容易有一个朋友……从小在福利院自己就没有朋友,后来读了大学还是没朋友。
不管是同班的还是同寝的,他们所有人好像都有一个透明的圈子,可以互相接纳对方,唯独把自己排除在外。
无所谓。
自己一个大男人,有没有朋友有什么关系。
朋友?自己不需要。对,不需要。
月初的时候工资总算到账,绩效得晚几天;陈三云周六一早就起床去菜市场和超市逛了一圈,买了不少东西。
还给耿谈买了套新衣服。
大小伙子总穿老汉衫也不像话,虽然他不说什么,但总有人戴有色眼镜看他。而且这眼看着僵持了大半个月了,心里不得劲,总得把话摊开来谈谈。
把衣服整整齐齐码上放在沙发上。陈三云拎上给福利院小孩买的玩具和学习用品往外赶公交。
他每个月发工资除了还助学贷款还会去福利院看看孩子,毕竟是养育自己长大的地方,对他而言和家没什么区别。
现在少了助学贷款还减轻很多负担,给孩子们的东西也可以多买一些。
保卫室的唐伯在福利院干了几十年,从年轻时到现在都是个老实的人。或许因为这个原因,他对陈三云总会多几分怜爱。但也不多,仅仅几分而已,对比起其他孩子不值一提。
眼看着他就要退休了。
回来f城后陈三云听院长说过,唐伯家里儿女几年前就很不赞同他继续工作。但人老了就会对很多东西寄拖太多感情,就比如这个工作了大半辈子的福利院。
院里的孩子,不管是被领养走的、还是在这从小长到大的,唐伯基本都能叫出名字。
就好像,这院里的每一个孩子,都是他的孩子。
见到陈三云他一点都不意外,这孩子真是个好孩子。就是和自己这辈子一样,人过于老实木讷,一点都不会讨人欢心。
大人喜欢老实的小孩,但不喜欢自己的小孩老实,小时候的陈三云不懂这个道理;现在的陈三云虽然还是不懂,但处事总算圆滑一些。
他曾经天真的以为真心换真心,一片赤诚之心可以打动所有。
但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人会愿意透过你无趣的外表去看你诚挚的内心。
“三云来了?”唐伯戴着副黑色的老花镜,这年纪上来了,眼睛也跟着退化了。
老年人也没点爱好,儿女给他买了个手机让他刷刷短视频。他嫌弃全是些乌烟瘴气的负能量宁愿拿着老报纸看。这不现在手边就摆着定来的报纸,他把报纸折了一折,又把旁边的保温杯紧了紧盖子,才站起身来去打开旁侧过人的小铁门。
陈三云哎了一声,见唐伯拉开小门后伸手过来要接东西,忙躲了躲。
“您别了,也不重,我提进去就行。”
唐伯站直身子还是只到陈三云的肩膀,这年纪大了难不成身子还缩水了?自己记得以前没这么矮啊。
他是完全不考虑陈三云又长了个子这个事情,唐伯微仰着头看着陈三云的脸。笑骂了声“臭小子,真不用帮忙?”
“真不用。”
心里转了个圈又问了句“有被领养出去的孩子没。”
因为自己小时候很渴望一个家,一对父母。陈三云格外在意院里的孩子们有没有被精挑细选之后领走。
“唉,没有,现在大环境如此。想领养的没达到条件,达到条件的人想开了,不愿养孩子了。宁愿养只小猫小狗。”
陈三云半是失落半是遗憾的点了点头。把东西都放地上后从一个袋子里翻了盒茶饼出来。
“唐伯,给您带的,医院上个月发的,我也不喝茶不知道好坏。这不就借花献佛给您喝个新鲜,别嫌弃。”
唐伯摆了摆手,“瞎说什么呢?你有这个心就行了,唐伯哪能嫌弃,再说了这要你的东西成何体统。”
话虽然这么说,但他还是伸手把东西接过来。陈三云说的也是实话,这确实是院里发的,自己和耿谈也确实都不喝茶。
放家里白瞎了。
唐伯把盖子打开看了看。
茶饼里茶叶的大小、粗细、长短都比较均匀;光开了盖子都有股扑鼻的清香。“三云,这可是好茶啊,你真舍得送给老头子?”
“都说了送给您,那您就喝着玩嘛,我又不懂这些。”
“那唐伯就谢谢你了。”
陈三云提着剩下的东西往院里走。
这几年福利院翻新过一次,从旁边扩大了点给孩子们建了个活动中心。陈三云去过几次,里面什么都有,比起那些年条件好了不是一点半点。
总归有点欣慰。
因为自己淋过雨,就特希望别人在下雨的时候能有把遮风挡雨的伞。
“三云哥哥来了。”
“三云哥哥。”
“有好吃的了。”
“哥哥,我好想你呀。”
脚才跨进门槛,一群小萝卜头就狂奔过来围着陈三云转圈圈。“有有有,好吃的,等会一人一样好不好。”
“好~”
“哥哥,你想我们吗?”
“想,哥哥可想你们了,这不是休息就立马来了。”
“哥哥,那你是不是好辛苦,你要那么那么久才能休息一次。”
小萝卜头之一双手张开,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把手比划出一个银河的长度。
“哥哥不辛苦,但是哥哥其他时间还有其他事情。弟弟妹妹们上了美术课,是不是也有其他事情呢?哥哥就和你们一样。哥哥这样说你们能懂吗?”
一群萝卜头似懂非懂的点着头附和。“我们懂了,三云哥哥。”
院长站在旁边看着眼前其乐融融的一面,内心有点百感交集。
作为院里算是透明的一个孩子,陈三云却常常回来看望。倒是那些曾得到自己和几个老师万般宠爱的孩子,走了之后恨不得和这所福利院撇清关系,再也不相往来。
把东西给孩子们发下去,陈三云站起身子冲院长点头扬了个笑脸。
“妈。”
院长偏过头忍住了眼里的酸意,院里的孩子最开始的一批孩子叫自己姐姐,后来叫妈妈,现在叫奶奶。
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手心手背的肉不是一样厚。很多时候难免厚此薄彼,而陈三云向来是被淡忘的那一个。
哪怕他是叫妈妈最多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