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盖弥彰 第181章 第一百八十一章：惩罚

“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原本扯着笑的脸渐渐收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眉宇之间那浅淡的哀伤。“那……那禾双……她……”

“她确实是穆晋秋的旧友，从小得了怪病，禾老爷去世后便被赶出了家门。我不忍心让她流落街头，便接到身边照顾。”赵娘子直视着他，没有一丝一毫退却，她不能在关键时候让他看出破绽。

“不可能的。穆晋秋怎么会死？”萧仲璟半垂眼睑，睫毛在微微颤动，语气满是不敢相信，他前几天还在抱着侥幸认定她没死，如今却被赵娘子告知她真的死了，为什么老天爷要如此捉弄他？“仵作明明没有说尸体的年纪，您与她年龄差了那么多……怎么会……会将她当做你就这样草草掩埋？”

“横死的...衙门不会仔细搜查……何况谁也不知道那日于谨来过她的房间。深究下去只怕到时候晋秋的秘密就会被更多人知晓。这样粗心倒也是好事。”

看着他痛苦的模样赵娘子暗叹一口气，决定再给他下一剂猛药，虽然这法子十分残忍可是她也别无他法，穆晋秋她啊不敢迈出那一步，她是局外人她只能按她的意思去办。

她背着身子不忍看他的脸，“她临终前，让我去长安给你带话……但我真的见到你那满怀期待的模样终是不敢开口……今日我就一并告诉你吧……她让我谢谢你……谢谢你一直在等她，她第一次和你做了约定，可惜……她也是第一次失约了。她让你想要责怪的话就大喊出来，她会听得见的！发泄完之后一定要忘记她……”

萧仲璟红着眼他的眼眶湿润，左眼中已装不下那么多的痛苦，一滴泪从他眼中滑落到他的脸上，他抹去脸颊上的泪，神情痛苦。

什么叫要责怪就大声的喊出来？什么叫忘了她？他怎么可能怪的了她，她已经遭受过了那么多痛苦，自己怎么忍心去苛责她？忘了她？更是不可能的事？他们曾经靠的那么近，她的身影早就烙印在他的心里，怎么都不会被抹掉！

他迅速抹掉脸上的泪努力调整好情绪。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又问道。“这些事都是真的吗？”

看着他猩红的双眼，努力掩藏痛苦的模样赵娘子一些心软，她低头回避着他的眼神点头。

萧仲璟吸了吸鼻子，胡乱的在鼻子上抹了两下，带着厚重的鼻音说道：“我不信！”

“那公子要如何才信的？”赵娘子看着他问道。

“让我见一见禾双。我要见一见她的庐山真面目。”他还是想要确定一下，那双清澈的眼眸……太像了，像到他理所当然的推测着她就是穆晋秋，他想要确认一下，“只要让我看一眼，见过之后我不会再深究下去。”

赵娘子低着头思考了好一会儿。最后背对着他，许久她开口道：“跟我来吧。”

“好。”

萧仲璟应答后跟在了她的身后。

“仲璟！”

连庸被突如其来的人吓了一跳，立马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儿？”见到消失了两年的连庸突然发现他居然和赵娘子在一起，又联想到禾双的伤口。他走到他面前红着眼质问道：“你告诉我，穆晋秋是不是禾双。”

“我去长安的时候遇到了先生，我请他帮忙治疗禾双身上的怪病。”赵娘子之所以先不带他去找禾双，而是先见连庸，是因为一个人的话姑且不可信，可是两个人说的话就会更有信服力一些，这一切她都提前和连庸打过招呼。若是他得到答案后任然要去见禾双的话，那之后就有禾双自己来应对。

连庸一改平时吊儿郎当的样子，神情凝重地说道：“仲璟……晋秋她已经不在了。我知道这对你打击会很大，我没有让人起死回生的本事。你自己一定要节哀啊！”

“哈哈哈哈...”萧仲璟笑着看着他，眼神之中满是绝望，他一拳打在石柱上，拳头瞬间出现点点血渍。

连庸心虚地别过脸，默默退后了几步，他怕自己拗不过心中的愧疚，一冲动就和他说了，那样的话就违背了穆晋秋的意愿，夹在他们两人之间实在是太令人为难了。

赵娘子也退到了门边，低着头不忍看他，那次给穆晋秋喂下假死药的时候她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理，她那次伤的太重了，他们逃离火海后穆晋秋并没有在七天之内醒过来，而是整整昏迷了三个月，等她醒来后，因为昏睡太久她的左腿早已被毒药入侵使不上劲，有大半年下不了床，假死药的毒素在她体内蔓延最后浮现在皮肤上，出现了骇人的毒疮。那时候她实在是束手无策，万般无奈本想带着穆晋秋去长安，好在在取得路上遇到了从贾温芸那儿听说穆晋秋出事的连庸，这才让穆晋秋捡回了一条命。

可她身上的毒早已入骨，哪怕是连庸也回天乏术，他们试过了很多办法，为了解毒穆晋秋也吃了很多的苦，可她还是拼命忍了下来。但最后也只能给她续命一两年....

一想到这儿赵娘子用丝帕拭泪，她虽然不赞同穆晋秋隐瞒萧仲璟的做法，可是一个清楚自己死期的人，又怎么舍得让她爱的人再承受看着她死去的痛苦？她忘不了那时候穆晋秋和她畅谈将来的神情，以及她努力回应萧仲璟心意的样子，那双眼睛里满怀着对将来的期待，提及萧仲璟是她难掩雀跃的神情...为何上天要如此对她?为何那时候她不能替她承受了这一切！

“让我见禾双。”

在所有人都冷静下来之后，萧仲璟抬头看着赵娘子，布满血丝的眼神之中透着坚定，“我想见她！”

赵娘子看了看外头，见太阳快要落山后，想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跟我来吧！”

“我准备好了茶点很久了，你们怎么跑到爷爷房里来了？”在花园凉亭出等不下去的薛红月在宅院里找人没结果他们居然在这里，害得她在凉亭那里等了好就久好久。她有些不高兴地抱怨道。

“你先陪连先生过去，我和公子有其他的事要谈。一会儿跟你们会面。”赵娘子看了她一眼后道。

“好。”见他们几人脸色都不太对薛红月也没敢再深究下去。

“她就在里头。”

赵娘子将萧仲璟带到禾双所在地房间外头，赵娘子压低了声音和他说道。

萧仲璟转头向房里探去，赵娘子伸手轻轻拉开了窗户让他往里探去，只见屏风上印着有个浸泡在大浴桶的人影。

她在沐浴！

萧仲璟一想到这儿立刻关上了窗户，疑惑地看着赵娘子，语中带着责怪 ：“您这是做什么？”

赵娘子看了他一眼后，带他离开了禾双所在的房间，边走边对他说道。

“她每日都要浸泡药浴两个时辰，每次要等药被身体充分吸收了才能起来，因为有腿疾，每晚还要让先生施针，每日都要喝四次难以入口的汤药，活得十分辛苦...”

萧仲璟心中有些触动，他转头看向禾双所在地方向。

“她不好看，因为身上的疮疤十分的难看。”赵娘子眼神有些迷离，语中带着心疼，可为了活下去，她必须要承受这些。

“我要见她。”他依旧坚持道。只有见到禾双他才会真正的死心，他不管赵娘子如何劝说，今日他一定要见！

“若公子非要坚持的话，我当然可以答应你见她。” 她该说的都说了，至于他们最后会如何只看他们的了。

“我要见！”他眼神坚定语气没有半点迷茫。

赵娘子点头，“那你先去凉亭哪儿等我，我晚些让她过去见你。”

“好！”

“他一定要见我吗？”

在赵娘子的搀扶下从浴桶里出来，赵娘子小心翼翼地为她擦干身体上的水，随后为她穿好了衣服。

“嗯。”赵娘子为她梳着发髻，一边和她道，“该说的我都说了，萧公子要见你，你就和他见上一面吧。”

“你和他说...我死了..他是何反应？”禾双看着窗外渐渐暗下的天，心里也蒙上了一层黑纱。

“他很痛苦，甚至掉了泪，哽咽地质问我我说的是否是真的。”一想起他悲痛的模样，赵娘子也动了恻隐之心，才偷偷带他来见她，“晋秋，你就见他一面吧，这样互相折磨痛苦的终究是你们俩啊！”

“我如今如何以穆晋秋的身份去见他?”右手背上的疮疤无不在提醒着她，她现在有多么丑陋!她自认为不是个在乎相貌的人，可是每每想起萧仲璟，心中的自卑就会无限放大甚至将她困住，“你让我告诉他，我身上的毒早已入骨？活不了多久？还是让我告诉他，我是个废人？我变得丑陋自卑胆小，甚至因为自私不敢见他？”

“他不会介意....真正爱你的人不会在乎的....”

“可是我在乎啊！”她苦笑，“我在乎啊！我很在乎，我明明和他仅一步之遥，我已经用尽全力触碰他！可如今...我确是这样一幅狼狈不堪的模样！”

泪水从她眼眶中不断滑落，她痛苦到喉咙泛酸，哭不出声来，她明明....明明能和他在一起的...为何最后她会是这样的一个下场？这是对她的惩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