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父书 第55章 第 55 章

因为马上十一假期，为了赶在假期之前能顺利入院就医，我们连夜向北京出发，由于父亲已经不能久坐，只能将后排坐椅放倒，方便母亲照顾卧倒的父亲。

说来奇怪，从沈阳出发驾车去北京，原本应当走京哈高速，但就是鬼使神差的走了广大高速这条路。

本来六个多小时的车程，因为怕父母晕车，又怕自己疲劳驾驶，天亮起来的时候我们才进入了承德境内。

太阳升起，山间水汽升腾。远山成黛，近成景。我今生未成想，一幅水墨能这样呈现眼前，仿佛身在画中。那种震撼至今难忘。

“爸爸，醒了么？”我控制不住想让他看看这壮观的美景。

在后视境中，我看到他已经坐起，惊讶的看着外面：“儿子，停车，让爸爸看看。”

我在最近的服务区停下，父亲走下车，他站在景中，看着环在他周围的山景。而我看着他融入景中何尝不是另一道景致。

“真美呀！这不就是仙境么？”父亲也没有见过这般景致。

“这是有仙人来保佑你了，爸爸，大吉呀。咱们这次求医一定能顺顺利利的。”心里暗示很重要的吧。

“对，一定能顺顺利利的。等治好了，回家的时候你带爸爸在承德溜达一圈在回家。”他畅享着。

“必须的。”我心底那份沉重感更强烈了。

“儿子，这阵子你受累了，爸爸这一病把我孩子折腾够呛，都累瘦了。”父亲满眼不舍。

“说什么呢？我不是你儿子么，这不是应该的么！”我惊讶的看着父亲，因为在我的记忆里，父亲很少说这样肉麻的话。

到北京解放军总医院第八医学研究中心办理入院检查和手续都很顺利，终是在十一假期之前将父亲安排入院，接受治疗。

和主治大夫第一时间沟通了情况，给出的明确答复——不能手术。父亲胸腔中多年的积气和积液会造成肺部大面积感染，那时人是很遭罪的，对于已经七十的父亲是抗不住的。

最佳的方案是保守治疗，全部采用进口药物和介入辅助治疗，但也让我有心理准备，可能维持不了多久。

虽然知道结果可能不好，但我还是无法放手：“大夫，大概能维持多久？”

“多则个把月，少的话也就这几天吧。”大夫无奈的看着我。

“进口药加大计量也不行么？”我不死心。

“姑娘，我理解你的心情。但肺部功能已经没有了，不可再生的，医学上已经是不可逆的，除非移植，但你心里肯定也清楚，你父亲这个情况移植可能么？”大夫想让我看清现实。

我徘徊在病房外很久，强撑着笑脸走回父亲的病房。

“爸，咱不用手术了，马上就给你上进口药了，先用日本的，如果效果不是那么好在换德国的。这回放心吧，你之前都没有用过，医生说没有耐药性，效果肯定好。”撒谎是我现在唯一能帮他抵抗死亡恐惧的方法了。

父亲听了，很高兴。

说来也怪，父亲除了喘，呼吸有些难，他说他并没有难过，这可能也是他愿意相信我谎话的原因。

后来问过医生，因为父亲的血氧现阶段已经开始下降，他会长时间有困倦感，最后会昏迷，这种感觉会让他感受不到其他不适。

住院第二天，进口药临时缓解了父亲的不适感。他明显开心了不少。

第三天，进口药药效已经消失。给父亲上了呼吸机。这天，父亲反常的让母亲推他去医院的窗口，说想看看回家的路。

第四天，呼吸机的辅助做用微乎其微，父亲进入昏迷状态。

医生与我紧急商量，需要进入ICU使用人工肺维持生命。

“在使用之前，我有几个问题，麻烦大夫能帮我解答。”我很坚决的看着父亲的主治大夫。

“你说。”

“人工肺用上之后，我父亲的肺是不是就完全被舍弃掉了？那么人工肺撤掉之后用什么维持他的生命？”我说出了最担心的事情。

“。。。。。。说实话，现阶段是需要你做一个艰难的决定，是维持他的生命体征还是放弃治疗？”大夫抱歉的看着我。

“好，我需要点时间。”我哪里是需要点时间，我需要的是父亲能好好的活着。

“尽快。”

我回到病房，把情况和母亲说了一下。

母亲把我拉到父亲的床前，把父亲的手放在我的手里，冰冰凉的；又让我摸摸他的脚，也是冰冰凉的。

“儿子，你看看你爸爸，像睡了一样，不难受不遭罪就让他走吧。人啊，最终求的不就是一个善终么。”母亲眼中全是泪。

“我知道，但我就是不甘心。怎么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呢？就这样让我没了爸爸，我不甘心。”眼泪终是止不住。

“人，都要有这一天的，你也长大了。应当懂得当生则生，当死则死的道理。你若强留，遭罪也是他自己，那个罪你是替不了的。所以，放手吧。让他好好走，得个善终。”母亲强忍着眼泪。

“我在去找大夫，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总是想强求。

但就在我和大夫沟通的时候，母亲叫了抢救。

当医生再次从病房走出时，抱歉的向我说：“对不起！”

我呆站在病房外面，全身上下不住的颤抖，心疼的无法呼吸，双手握紧的拳头却不知应当打向何处。我才刚带着父亲到北京五天，我就把他弄丢了。把我一生中最最重要的那个男人永远的弄丢了，再也找不回来了。

微雨布漫天，仙蕴绕山间。满腔悲情起，思绪已万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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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 5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