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二姑娘替死进行时 第23章 阴晴不定

惜芷坐在马车里，揉着眼昏昏欲睡，一个人倒也不错，乐得清净。

她捂着嘴浅浅打了个哈欠，打起一角帘子，入眼便是适才替自己打轿帘的婆子。

“嬷嬷，还有多久到开元寺？”

婆子目不斜视地走着，淡声道:“二姑娘还是快些把帘子放下，莫要胡乱张望。”

“哦。”惜芷顿觉无趣，恹恹地放下帘子。正欲靠在车厢小憩片刻，便觉眼前冷光一闪。

惜芷双眼猛地睁大，未来得及呼救便叫人牢牢捂住嘴。耳畔有热意弥漫:“余姑娘莫要出声，刀剑无眼。”

“唔唔——”是你。惜芷挣扎着转身，便见傅靖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

她愤愤瞪了这人一眼，憋屈地妥协，点头以示自己不会声张。

傅靖瞥她一眼，缓缓松手，松至一半，便叫惜芷泄愤似的一口啃在虎口处。

“嘶——”傅靖面色微变，正欲发作，惜芷便抢先一步，惊慌失措地松嘴，惶恐道:“殿下，惜芷并非有意的，实是被您吓慌神才误咬的。”

傅靖收回手，见虎口处嵌着个完整的牙印，隐有血丝渗出，他兀得哼笑出声:“余姑娘倒是牙尖嘴利。”

惜芷碍于面前那柄匕首，暂时不敢造次，缩了缩脖子，认怂道:“殿下谬赞。”

傅靖:“……”

“罢了。”傅靖气极反笑，反手将匕首收回腰间，转而从袖中拿出一釉色瓷瓶。

惜芷瞧着这熟悉的一幕，顿时有种不详的预感。

“殿下，您这是？”惜芷拧着眉，抗拒地往后躲。

傅靖岂会让她逃脱，大手一伸，轻松将人提溜过来，阴测测地笑道:“余姑娘可是畏惧孤？”

惜芷嘴角微抽，她原先怎么没发现这太子脑子有点病。若换作是自己三番五次威胁恐吓他，甚至还强逼他吃下毒药，只怕他便不止畏惧自己了，更甚是将自己大卸八块。

不过，谁让自己身处永安朝这个万恶的封建社会。

惜芷心里虽不满，却还是识时务地低头，昧着良心哄道:“殿下此言差矣，您乃天潢贵胄，我不过一小官之女，仰慕爱戴您还来不及，又怎敢畏惧于您？”

“自应如此。”傅靖语气自然，身侧的手却是不着痕迹地颤了颤。他压下心中异样的感受，将瓷瓶往惜芷面前递近了些。

惜芷不必他催，麻利地将瓷瓶打开、倒出药丸，仰头一口吞下，堪称一气呵成。

她这般果断，反倒让傅靖身形微顿，他敛去笑意，道:“余姑娘难道就不怕这是毒药吗？”

“不怕。”惜芷摇头，极为真诚地瞧着傅靖，道，“我相信殿下不会害我的。”才怪，若不是知晓自己现下是具百毒不侵的尸体，她怎敢乱吃傅靖递过来的东西。

想也不必想，便知定不会是何好东西。

傅靖盯着惜芷看了半响，笑道:“余姑娘可想与孤再做一个交易？”

惜芷一愣，心虚地垂下眼，避过傅靖的视线，一时未应声。

傅靖见状，又道:“事成后，孤便请求父皇替你与谢安指婚，此外，孤允你一诺。”

惜芷眨眼，面露迟疑，她对指婚之事不感兴趣，可对后者却是有些意动。

“什么事都可以吗？”惜芷压着激动，小声问道。

傅靖颔首道:“自然。”

惜芷谨慎道:“殿下可否告知是何交易？”

傅靖扫了眼惜芷手里的瓷瓶，轻飘飘道:“不是什么难事。余姑娘只需每隔三日服下一些药材罢了。”

药材？

惜芷暗自舒了口气，不是让自己去当细作或者杀人放火便好。

她权衡一番，认为这并非亏本买卖，便爽快道:“我答应。”

“余姑娘是个聪明人。”傅靖笑笑，将腰间的匕首抽出抛至惜芷怀里，“赠你了。三日后见。”

语罢，身形一闪，便自车窗翻出去。

惜芷握着匕首，仍心有余悸。她不着痕迹掀开车帘，走在马车一侧的婆子耷拉着眼皮，径直往前走着，浑然不觉方才这马车里多了一人。

也罢，怎能指望这些人保护自己，不将自己摔进沟里已是万幸。

惜芷放下车帘，将放在腿上的匣子又往怀里拢了些，本以为便就此一路坐至开元寺，谁料不过一刻，便突生变故。

只见车厢剧烈摇晃着，惜芷面色大变，慌忙伸手欲抓住车帘稳住身形，却在下一瞬失去重心，天旋地转间，身体自车厢重重甩出。

“二姑娘！”

“快来人啊！”

……

惜芷只觉嘈杂的人声愈来愈远，脑袋晕得要命，身体不受控制地翻滚下去，传来阵阵剧痛。

自己真是乌鸦嘴！惜芷欲哭无泪，一面试图伸手拽住些藤蔓自救，一面护着怀里的匣子。

就在她认为自己今日怕是要葬身于此时，手臂忽地让人拽住，紧接着便整个人被腾空抱起。

惜芷愣愣地窝在来者怀里，嘴唇翕张着，说不出半句话，浑身都细细颤着。

待稳稳落地后，来者俯身将惜芷轻放于一块较为平整的石头上面。惜芷眼下大脑一片空白，自是任由这人随意摆弄，乖顺地坐在巨石上，手无意识地攥住这人一角衣袖。

谢安起身的动作一顿，随后略用了些力道将衣袖扯出。

手里的空荡让惜芷一惊，慌得就要伸手来夺，让谢安的声音喊住，“余二姑娘。”

“？”惜芷懵懵地抬头，瞧见谢安略带担忧的神色，呐呐道，“谢小将军？”

“是我。”谢安颔首，垂眼打量面前的女娘。

在遍布碎石、荒草杂生的斜坡上滚了一圈，眼下衣裳被划破了大半，脖颈、手臂、脸颊皆是些细小裂口，血丝混着泥土黏在皮肤上。

他眸色微暗，拧眉道:“余二姑娘怎会从斜坡上摔下来？”

惜芷略显迟钝地转头，看了眼适才自己滚下来的斜坡，当即让那骇人的高度吓住，若不是谢安半路截住自己，只怕她凶多吉少。

“我从马车里摔出来的。”惜芷低头，先是确保匣子完好无损后，才打量自己身上的伤。

好在都是些小伤，不危及生命。

良久，惜芷心跳渐渐平缓下来，她咬牙忍住身上的痛意，抬眼看向面前未走的谢安，哑声道:“多谢小将军出手相助。”

“不过顺手之事。”

语罢，谢安自袖中拿出一瓶金创药，递至惜芷面前:“眼下我身上便只有这个，余二姑娘先将就用着，稍后我……”

谢安原是打算自己亲自送去，却思及近些时日外间的流言蜚语，若是自己今日送余二姑娘出入医馆，只怕流言将会愈演愈烈。

犹豫片刻，他道:“我命人送你去医馆。”

惜芷接过金创药，倒了些许药粉于掌心，随后小心地将其均匀地洒在各处伤口上。

她还是头回用这金创药，手法很是生疏粗糙。

谢安看了会儿，有些不忍直视地上前，将金创药接过，顿了顿:“我见、见余二姑娘不太方便，还是我、我来吧。”

惜芷乐得轻松，点头应道:“那便麻烦谢小将军了。”

谢安稍稍蹲下身，目不斜视地替惜芷上药，

惜芷垂眸看着谢安，见其绷着脸，神情专注，手背青筋微微鼓起，修长的手指沾了药粉，往伤口上抹去，力道极轻。

末了，惜芷抿着唇移开视线。

谢安动作熟练，不稍片刻便处理毕。

待收拾妥当，石墨与石青这才姗姗来迟，二人走近，行礼道:“二公子。”

谢安起身，取了手帕擦拭手指上残留的粉末，淡声吩咐道:“石青，送余二姑娘去医馆。”

石青:“是。”

惜芷见石青走近，弯眉笑着，甜甜唤道:“姐姐又见面了。”

石青无端觉得身后一凉，她俯身将惜芷抱起，神色冷淡:“余二姑娘。”

谢安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二人，片刻后，又扫了一眼，见惜芷始终眉欢眼笑的，不由眉心微蹙。

方才还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眼下见到石青竟什么都忘了。自己这个救命恩人都未得到这么好的待遇。

当意识到自己在想何事，谢安面色一僵，不着痕迹地掐住掌心，镇定道:“我与石墨先行离开，你稍后赶来。”

石青应道:“是。”

惜芷见谢安欲走，忙喊道:“谢小将军且慢。”

“何事？”谢安侧身看向惜芷，神情冷淡。

一旁的石墨悄悄抬眼，恰好撞见自家二公子嘴角未来得及压平的弧度，不由浑身一震，疑心是自己出了幻觉。

惜芷将手里的金创药递过去:“您忘记拿药了。”

“你喊住我便是为了将药还我？”谢安淡声道。

惜芷不知所以，故点头道:“正是。”

谢安:“……”末了，他冷笑一声，拂袖离去，“余二姑娘留着便是。”

待人走远后，惜芷握着金创药，有些犯嘀咕，她怎么总觉得方才的谢安似是生气了？

可这也没道理啊？

惜芷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自己是何处惹到了谢安，便索性不纠结了，兴许只是错觉。

她心安理得地靠在石青怀里，让人将自己一路抱至医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