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断魂 第31章 第三十一卷

堂中突然静了几分，桌上几人目光皆投在李雁无的身上，奇怪她为何这么大的反应。

段飞有些疑惑，打趣道：“怎么，你还想像个小娃娃要师傅陪在身旁？”

李雁无面不改色，“师傅你一人窝在深山有何意思，大伙聚在一起多好。”

“以后你们各自有家，我掺合其中像什么。”

“我……我没家，我一辈子不嫁人都行。”

几人听了这话似乎不对味，一辈子不嫁人要和段飞在一起？不免生了疑窦，阿九玩笑道：“欸，你不是看上段飞想嫁给他了吧？”

此话一出，一语惊四座，包括邻桌都惊望着李雁无，眼神中充满了好奇与期待，静等着她如何回应。

阿九平日里瞎扯惯了，都知道他嘴上没个把门的，但有些玩笑不能乱开，尤其是对段飞，谁都知道他与两徒弟年岁相差甚远，开此般玩笑便辱没了做长辈的尊严。

段飞顿时火了，大手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刚想喝他，余光瞥见桌上几人或多或少震得一惊，便是连桌上的碗碟也哐当作响，又见谢晴岚被他吓得一颤，压低了声音怒道：“你怎么又在瞎说，别损了我徒儿的声誉。”

阿九着实被他震住，扭头见陈云也狠狠地盯着他，两眼射出的光似要将他焚化，顿时怂了胆，夹了筷子菜放进碗里，左右瞥了一眼，装作若无其事。

大伙又当啥事都没发生，该吃吃该喝喝，可此时李雁无倒了杯茶好似喝酒一饮而尽，起身猛地说道：“是又怎样！”

说完了这才脸颊一红，吁了口气，四处瞄了眼，见大伙张着嘴一脸惊讶地将目光聚了过来，时间好似凝在了那里，便是何四筷子上的肉也纹丝不动。她即刻坐下，双手掩面，只差一道缝将她掩去。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刹那平静后连空气都炸开了锅，这女子当众口宣还真少见，隔壁桌啖瓜不嫌事大，极为欣赏地拍手喊道：“好！”

这声好还真有戏场上那味，李雁无脸色可见地红到了耳根，她赶紧又灌下几杯茶，清静清静。

阿九又开始咋呼，举着双筷子手舞足蹈，“看吧，我说的咋样，我还真没胡说！”

陈云一巴掌扇在他拿筷子的手上，“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谢晴岚在闻言一惊后心情复杂，此时想来李雁无平日里都表现的那么明显了，她怎么就没看出来对段飞有这心思。一手支着下巴，左思右想，若李雁无与段飞两情相悦，两人有个伴倒也不错，可一想着师傅坟头新立又有些莫名的伤感。

她瞧了一眼江风影，见他唇间浅笑，不知说些什么好。

有喜欢吃瓜的，也有喜欢搓火的，云深似乎耐不住寂寞，他瞅着江风影，一副揶揄的口吻小声说道：“瞧瞧人家，这才叫长了嘴……”

江风影瞥他一眼，低声喝道：“吃你的，再多嘴，出去看船。”

云深即刻咬了口藕夹将嘴塞住。

总有人不凶他几句浑身跟痒了似的，却又说得十分有理，谢晴岚忍不住笑，不经意看见段飞脸上红一阵青一阵，眼底正经历着狂风暴雨，笑意凝在脸上。

段飞攥紧了手，“你们再胡说，我现在就走。”

空气忽地凝重，谢晴岚赶忙打圆场，“师傅，有什么等吃完饭再说。”

“对，对，我这还没吃饱呢，你们这一闹我都吃不下了。”何四附和。

段飞本是个识大体的人，经这一劝说，只怕搅了大家的食欲，只好愁着脸坐下。

谢晴岚见他转圜，忙说道：“师傅，这螃蟹可好吃了，我给你剥一只，你可别生气。”说着取了只螃蟹，正欲剥便被一只手夺了去。

江风影利索地剥着壳，唇间挂着似有似无的笑，“你坐下好好吃，我来。”

有人效劳，倒也落得清闲，谢晴岚歪着头瞧他，之前病蔫憔悴的模样短短几日便已恢复的差不多，还当真是个心病，忽地觉他十分可爱，不自觉地笑了起来。此时江风影扭头冲她一笑，这一笑蓦地撞在她心上，仿佛被他逮个正着，瞬时端坐起来。

须臾，螃蟹肉剥好，江风影以蟹壳做碗恭敬地送至段飞身前，“段叔叔，你尝尝现下的河鲜。”

“谢谢。”段飞有些受宠若惊，接了下来。

一桌子菜吃得七七八八，李雁无食不下咽，随意夹了几筷子，偷偷瞄了一眼段飞，他也无心吃食。

众人食讫，段飞便以出门散步为借口离开了客栈，李雁无赶忙追了去。

谢晴岚一手撑着脸，目光追随出门的二人，说道：“我可真佩服雁无姐姐的勇气。”

“走吧，我们也出去走走。”江风影微笑着，拉起懒洋洋的谢晴岚出了客栈。

客栈不远处便是江岸，秋日的江风凉爽怡人，二人共乘白雪，坐得高高的，沿江而行，落日余晖撒在江中辉映出曲曲折折的倒影，慢慢掩入水中化为平静。

谢晴岚靠在坚实挺阔的胸前，抬眸望着江风影，心中藏着的两个问题，忍不住问：“赵至是你杀的吗？”

江风影沉默一瞬，“怎么会，我不是与你在一起吗？”

“我总觉得与你有关，是不是你派暗卫杀了他？”

“我的暗卫……回江夏了。”江风影目光闪烁，望着天边那抹残红，唇角扯出不自然的笑。

谢晴岚不再多问，“我相信你，希望你也不要瞒我。”

闻此言，江风影拽住缰绳的手紧了紧，他跳下马，伸手接下谢晴岚，携手在江边漫步。他捡了颗石子抛向江里，“是，赵至是我派人杀的。”

果然不出所料，谢晴岚抓住他的胳膊，忧心道：“你杀了他，其他分舵寻仇怎么办？”

江风影远眺着江水，目中浪涛深远而又汹涌，“二十四舵都是沈端的人，若想安稳必须得先拔除他的爪牙，他对我们已有了杀心，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只能先下手为强。”

谢晴岚有丝侥幸，“这几个月风平浪静，会不会沈端与凌霄宫放弃寻仇了？”

江风影哼笑，转头在她鼻尖一刮：“晴岚，你可太天真了，越是平静越会引来更大的风暴，这事只怕没那么简单，更何况还有皇帝……”

如此说着，谢晴岚顿时心生不安，“不如我们早些去张掖，那里应该没他们的人了吧。”

“张掖是要去的，只是不是现在，我得处理好皇帝那边的事再说。”

“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只是以后别再瞒我了。”

“好。”江风影将她拉入怀中，闭上眼，脸颊在她发边轻蹭，长长叹了口气。

两人相守如此不易，他叹的这口气便是因为烦闷吧，谢晴岚抱住他的手紧了紧。

想起另一个问题又问：“若你是段飞，在寻了我十几年后才见一面我便死了……？”

谢晴岚话还未说完，眼前一黑，嘴被堵住，唇上留下了他炙热的气息。

“不要提死字……我不允许……”

谢晴岚怔了瞬，“哦，那你会不会喜欢上别人？”

“我不会与你分离，那是你两个师傅之间的事，不会发生在我们身上。”

天色暗得很快，四野已模糊一团，仅能分清动荡的江水与岸边幽暗的林木，还有在一旁饮水的白雪。

谢晴岚抬眸，“我们回去吧，这里太黑了。”

“好。”江风影温柔一笑。

二人骑马穿过黑黢黢的林间，隐约听闻一旁有谈话声，即刻停下屏声静气。

只听李雁无道：“我喜欢你，你为何不能试着接受我。”

谢晴岚扭头与江风影觑了一眼，想回客栈又怕破坏了他们的谈话，调头又心勾勾的，只好默不作声在一旁假装什么也没听见。

“我……我心里只有霜儿。”

”是吗？可她已经死了，而且你们十几年未见当真那么难以放下吗？她不过是你的执念。段飞，你说，你是不是喜欢晴岚？”

谢晴岚怎么也想不到她会说出此话，段飞怎么可能会喜欢她。

江风影的瞳孔微微一扩，揽住她的手臂紧了紧。

段飞急道：“你不要瞎说。”

“你为晴岚下山，江风影来之前从未提过要回去，为何江风影来了，你便说要回江宁？”

“那时候我只想为霜儿的徒弟做些事，让霜儿在天之灵安心一些。”

“那现在呢？”

段飞被猝不及防的一问怔了瞬，“现在……现在我的事做完了，可以回去了。”

”你是因为江风影不敢面对了吧。”

“你不要胡思乱猜。”

“或许是我胡思乱猜，可直觉告诉我就是如此。”李雁无的声音渐低，尾音微颤。

“莫要再说，走完这趟镖我便回去，从此不再见你，你与我的师徒情分也到此结束。”

“虽然我答应过晴岚要跟她一辈子，可她有江风影，而你身旁却无一人，你可以不喜欢我，我只希望陪着你便好。”

“你！……”

谢晴岚只觉得李雁无是胡思乱想，师傅怎么可能会喜欢她，又想起曾经李雁无说过要一直跟着她，如今却要跟着师傅，扭头捞过江风影的脑袋，附耳小声说道：“雁无姐姐就是瞎想，有了喜欢的人就将我弃了。”

江风影转头见她近在咫尺，呼吸声在他耳畔躁动着他的心，又知段飞在附近，低头便将她的唇含在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