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给两个太监收了尸,此事就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了。
林公公亲眼看着孟定泉被带着进入流光阁,不禁松了口气,心想实在是太惊险了。
此番兵行险招,完全是看皇帝心情来决定的,要么成功,要么就和那两个倒霉蛋一样,死无葬身之地。
可皇帝的疑心那么重,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还是个未知数,但自己这把老骨头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了,只能看孟定泉自己了。
流光阁偏殿内,孟定泉有些坐立难安,原本应该在对面读书的大皇子孟定贤此刻就在他面前晃悠,并用一种审视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二弟。
“大皇兄,初次见面,臣弟有些狼狈,冒犯到大皇兄了。”现在还未站稳脚跟,孟定泉还是决定先谦卑一些。
“本皇子听我母后说起过你,说你是个不祥之人。”孟定贤对他毫无客气。
孟定泉听了淡然一笑,心想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有做过,就凭一句“不祥之人”,便被人决定好了命运,凭什么!
“大皇兄,这世上所有人的命数都是由天定的,无人能做的了主,但臣弟这些年在长宁巷中几乎日日祈祷,尽我所能祈求上天,赎清我的罪过,期盼着我东襄王朝能国泰民安,父皇母后能身体康健,寿比南山。”
孟定贤鄙夷地撇了撇嘴,道:“你也别巧言令色,不祥之人永远都是不祥之人,无论做什么都改变不了,因为你,弋阳郡干旱三年才得降甘霖,因为你,原本交好的西楚国进攻我朝,现在又因为你,宫里的珍宝库被大火给烧了,你怎么这么不吉利啊!”
面对孟定贤的恶语相向,孟定泉没有生气,反而非常平静,他知道孟定贤说的这些都是真实发生的,可天下同一时间出生的婴儿不止他一个,凭什么要把这些事情全都算在他的头上,他不甘心!
但此刻不是他发泄不满的时候,只能默默忍受着。
正当孟定贤想要继续说话时,他身边跟随着的小太监提醒道:“大皇子殿下,过会儿陛下还要□□功课呢,您是回去读书吧。”
很明显,孟定贤很烦这个提醒他回去读书的小太监,但又无可奈何,一句话也没说,开门离开了。
孟定泉的耳边终于清净了,第一次见面,双方的火药味就那么浓,看来皇后没少在他面前谈论过自己,说不定还想过要斩草除根,可惜自己一直在长宁巷里,她即便是皇后,也没有机会。
在长宁巷中度过的这些年里,他过得清苦,吃不饱穿不暖,可他这个大皇兄却在外面锦衣玉食,日子过得真是快活。
而造成这一巨大区别的原因,居然只是因为一句“不祥之人”。
……
今日早朝过程中,皇帝一直心不在焉的,好在也没什么大事,听了会儿大臣们吵吵闹闹,便宣布退朝了。
“刘如意,查的怎么样了?”回流光阁的路上,皇帝问道。
“陛下,经奴才调查,确如林公公所说,全部属实,先前巡防营和廷尉府联手都没有在京城内找到凶犯,是因为凶犯是宫里的人,这才一直抓不到。”
“你说这世上真有那么碰巧的事情吗?”
“陛下,凡事发生,都有定数。”刘公公只说了这么多,他一向谨慎,生怕说多了惹事。
“先回去吧。”皇帝对他这一点有些不满,但他从小就跟在了自己身边,自己只信的过他。
回到流光阁,皇帝换了常服,便直接去了孟定贤那儿,一进去,就见孟定贤坐在那儿摆弄桌上的笔墨纸砚,完全没在认真读书。
孟定贤见父皇突然进来,顿时吓了一跳,他没想到今日早朝下的这么早,甚至还心存侥幸,觉得早上发生这样的事情,父皇一定会先去孟定泉那儿,可没想到,居然是先来自己这边。
“今日读了什么?”皇帝看了一眼他的桌面,竟然连书都还没翻开。
“儿臣读了《礼记》。”孟定贤看到桌上那本随手拿的书的书名,连忙回答道。
“《礼记》?照理来说,这本应该是你五年前学的内容,怎么这会儿还未读透?”
“儿臣这是在复习,对,复习。”他似乎找到了借口,但这个借口很明显站不住脚。
“复习?也好,说说你对这句话都理解。”皇帝翻开书本,随手指了指其中一段句子,提问道。
孟定贤看过去,字都认识,但到底是什么意思,完全没有读懂,更别说对这句话的看法了。
“这就是复习了?”见孟定贤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不由得开始生气。
“父皇恕罪,儿臣……”
“也罢,既然你不爱读书,就不用读了,将这文章抄写五十遍。”皇帝心中很是生气,但并没有将这种情绪摆到表面上来,自己这个大儿子是什么德行是知道的,怪只怪自己没早点将他收到自己身边来,亲自监督学业。
孟定贤心想五十遍也太多了,不知道要抄写到何年马月,可也不敢再有任何反驳,只能认下了。
在这边生完气,就该去另一边了。
一直在屋内思考下一步该如何的孟定泉时不时站起来,透过窗户的缝隙往外看一眼。
门外有很多临时增加的侍卫,他知道这些都是派来看守自己的。
如果过会儿皇帝过来,他所问的问题自己回答的不好,也许就是这些人料理自己。
来回反复查看多次,终于等来了皇帝。
他立即返回原位,假装没有看到,等皇帝推门而入时,连忙起身上前跪拜。
“参见父皇。”他几乎全身都趴在地上,无比恭敬。
皇帝直接坐在了他面前的软榻上,问道:“这些年在长宁巷,过得可好?”
孟定泉没想到,第一个问题居然是关心自己的。
“罪臣承蒙厚爱,一切都好。”
“不必这么称呼自己,你何罪之有啊?”
“那,儿臣?”孟定泉试探着道。
“你与贤儿同岁,却看着要比他老相很多,想必是受尽了风吹日晒。”
“儿臣在长宁巷时,凡事都要自己动手劳作,皮肤难免会有些粗糙,但儿臣从中却学到了很多本领,每日也过的相当充实。”
“你母妃呢?”皇帝突然伸手,抓住了孟定泉的胳膊,将他拉了起来。
此举吓得他一哆嗦,但很快又平复下来,回答道:“母妃身体不好,一直在屋里静养,不方便出门。”
“你想让她出来吗?”
“儿臣……当然想,母妃也上了年纪,若能出来寻一地方养着,那就好了。”孟定泉知道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无论怎么说,都会被挑出错处来,唯一的办法只有将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说出来。
“你母妃以前住在锦绣宫,那儿是仅次于长乐宫的存在,你说,有没有必要让她回那里去?”
“锦绣宫繁华非凡,母妃若住进去,恐怕无法得到安宁,父皇还是免了吧。”这个坑挖的太明显了,孟定泉才不上当。
“也对,还是算了。”皇帝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父皇,时候不早了,儿臣该回去了。”孟定泉小心翼翼道,自己若不提这个,那心中是什么目的岂不是太过明显了,同时也是在给对方一个台阶下。
万一皇帝没打算让自己留下,自己硬留在这里,恐怕只会死路一条,若给了台阶,让他自由选择,成功的几率就会增加,就算不成功,也会有一条活路。
“既然都出来了,还立了功,就不用回去了,你是二皇子,二皇子就应该住在宫里,而非那长宁巷。”皇帝站起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父皇,儿臣谢过父皇。”他又行了个跪拜大礼,此事算是成了。
整个过程有惊无险,而二皇子归来的消息,瞬间传遍了整个东襄国皇宫,甚至传到了宫外。
长乐宫中,皇后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下子没站稳,跌坐在了地上。
孙姑姑赶紧上去搀扶,可她的身体却变得异常沉重,呼吸也急促起来,最后竟然直接晕了。
……
宫外段府,段芮芮正在梳妆,消息传来时,她却淡定得很。
“小琦,咱们赢了。”
“是啊,小姐就是厉害,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事办成了。”
“咱们做了什么呀,咱们什么都没做。”段芮芮将一支珠钗插进发髻里。
“后天就要回宫了,小姐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回去之后我先去认识一下这位二皇子,不过这不是最主要的,主要的是皇后那边,她恐怕要疯了。”段芮芮一想到皇后在得知二皇子出来的消息后,气急败坏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那小姐回宫之后会不会有危险。”小琦不免有些担忧。
“不会,七年前的那道圣旨对我来说是禁锢,但同样也是护身符,只要保证这件事与我无关,她只会拼命拉拢我。”段芮芮自信道。
窗台上的栀子花花香依旧,可花瓣却掉落了好几片,段芮芮将这些花瓣都收了起来,包裹在那块绣了桃花的手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