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在说什么谜语吗?”元濯调转马头,直视着月归帆。“我怎不知我有什么怪病?”
吴染悠悠地引着马去了月归帆的后方,挡住其退路。
月归帆急于自证,“你体内有东西阻塞,不影响练武,但应当感知情绪艰……唔唔!”她后面的话被吴染用手帕堵了回去。
“休要再说!”跃下马背瞪着月归帆的吴染眉尾扬起,“你若说给别人,我要了你的命!”
月归帆连连点头,做个自己会住嘴的手势,示意吴染放开。方一自由,便喜气洋洋道:“我判断对了!”
吴染气不打一处来,正想拿剑鞘敲这莫名其妙的巫医一下,元濯说话了,“你可以治好吗?”她又把吴染的马匹赶到吴染面前,“好啦。她若是乱说,到时候杀了她也不迟。不要气了,伤身。”
吴染翻身上了马背,马儿打了个响鼻。“月归帆对吧,你怎么看?”
月归帆抬头看着二人,“是,到时候杀了我也好。只是这情况实在罕见,不能诊治的话,我死了也不甘心。”
元濯对吴染说:“我想治好。”
“那试试吧。”吴染弯腰一捞,月归帆便稳稳坐在了她前面。“到了融州,你自己买匹马。”看着月归帆瑟瑟发抖,明显是不会骑马的样子。吴染妥协道:“租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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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去往融州的路上月归帆也不算安生。她隔段时间就要叫声硌得慌然后要求休息。
休息了三次后,吴染忍不住了,“本来去融州也不要一日的路程,结果你总是要歇息,眼见着天都要黑了,我们几乎没走什么距离。”她压着火气,“你到底要做什么?”
抢占了元濯身边位置的月归帆打哈哈:“我没怎么骑过马,绝非无意、不是,绝非有心。”
“哦。”吴染反应过来了,“你是想多接触下元濯,好望闻问切对不对?”她叉着腰,“到了融州有的是机会,三个月呢!你就非要现在作怪?”
元濯从烧饼中抬头发问:“原来月姑娘不是真难受啊,那便好。”
“……”吴染着实不知道如何接元濯的话,继续同月归帆讲话:“月、姑、娘?”
月归帆嘿嘿一笑,“早说嘛,我还以为到了融州就要赶我走。”她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我休息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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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城门还未开的时候,三人就到了融州外。
“闲着无事,我给吴少侠也把个脉吧。”
“成啊,你来。”吴染把袖口翻了,露出手腕,“请。”
月归帆搭上脉搏,闭眼道:“格外康健。”她恭维道:“吴少侠果然英明神武。”
吴染觑她一眼,“你能让元濯早日好了才是要紧事。”
元濯从包裹里找出路引,笑一笑,“月大夫昨日没偷懒,常来施针。”
吴染看一眼元濯胳膊上还没取的银针,“是啊,这哪儿是没偷懒,勤奋得都快把人扎成刺猬了。”
月归帆尴尬笑道:“这不是没药材吗?进城以后我就买全了。不扎针,不扎针。”
望楼上有人喊:“开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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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在一家客栈中住下。月归帆跑去买药材,元濯和吴染上街区转转。
融州的风土人情果然与其余地方大不相同。来的人若是深眼窝,进了融州就如水滴入大海;街上叫卖的东西也少见,有的摊贩甚至不会中原话,靠着手势讨价还价。
月归帆拎着一包东西气喘吁吁地过来,“齐了。咱们回客栈去。”
“你……”进了厢房,吴染目瞪口呆地看着月归帆把蜈蚣杵烂。
元濯白了脸,声调勉强保持平稳,“这怎么用,外敷吗?”
月归帆小心地捡起被杵到臼外的蜈蚣段,又丢进去继续捣,“内服。还有别的东西呢,很快就能配好一副出来。”
受莫名其妙的白雾困扰了许久的元濯真心实意道:“我这怪病,不治也没什么的。”
“啊?”月归帆端着臼给二人看,“看到里面的颜色了吗?我花心思配比的,对疏通经络有奇效!黄的绿的红的黑的……不会有副作用,不会有怪味的!”
“我……”元濯求救的目光投向了吴染。
吴染躲开,“你,你自己决定。”
“让我试试治你吧,求你了。”月归帆目光灼灼,双手合十。
她确实想要好起来。她不想再当个没什么情绪的‘沉稳’怪人。元濯咬咬牙,半晌答道:“好。”
月归帆给开的药里还加了什么‘巫医世家祖传的树皮’、‘被大师开过光的符纸灰’等等。
元濯看着面前的不明液体,眼皮跳动,“月归帆,你真的不是想毒死我吧?”
“当然不是。这样,我先喝,你放心。”月归帆端起药碗大喝一口,抹一把嘴角,又丢了几粒冰糖进去,“哎呀,有一点点怪味儿,压一下。”
元濯不知道说什么好。吴染叹口气,盯着月归帆有没有出现什么不适的症状。
直到药都凉了,月归帆还是神志清醒,“你看,我的医术我有数的。”她推过药碗,“喝吧,元濯。”
元濯视死如归。元濯还是好端端地坐着。
吴染紧张道:“感觉如何?”
元濯惊惧地抬眼,“有用的。我现在能感知到情绪了,也能保有它很久。可是——”她扭头不敢置信地盯着月归帆,“你方才为什么不说,腰部以下动不了了!”
月归帆此时慢慢支撑着桌子挪几步,“那个,这个,没什么大问题。很快嘛,你看我现在已经可以正常走动了。”
吴染握紧了拳头。吴染忍下来了,“你再改进一下这个方子。”
月归帆连忙答应:“一定,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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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是下午喝的,于是元濯和吴染便在上午练武,晚上缓过劲儿了去街上走走。
月归帆也没闲着,她一日一把脉,常常皱着眉头调整药方;又在元濯喝药后,举着熏香在元濯身边画圈。
三月的时光转瞬即逝。
月归帆长吁短叹,“现在虽然好转,但恐怕不能持久。这药再不能喝了,再喝和毒药无异。”她哀怨的目光投向元濯,“你毁我口碑。”
吴染伸手挡住月归帆的视线,挥一挥,“是你医术不精啦四角月。”
月归帆捂脸瘫在桌上,不忘发出没什么作用的抗辩:“我不是四角月。”
看着歪斜的四角帽,元濯险些要笑出声,好在忍住了,“月归帆,你的本领已然很不错了。只是这都不算病,你治不好也是正常。”
吴染问道:“你对这阻碍你情绪流转的真气,有何头绪吗?”
是了,在半月前月归帆终于确认了元濯体内吞噬情绪的白雾,是股很精纯的真气。
“不能确定。”元濯摇摇头,“体内有这白雾是和师傅在一起生活后。想来不是师傅打入的真气,就是我自己练功出了岔子。”
月归帆打起精神,“我不会被毁口碑。我小时候识得一医术及其高超的朋友,她定有法子。不过现在不知道还在不在那里了……”她决定了,“若是有缘,密林见。冲州你们知道吧?再往西走就是,看哪条路的毒瘴多就走哪条路。”
“四角月,你要去走毒瘴了?”吴染打量着全然不会武功的月归帆。
“无妨,我有避瘴丸的。”月归帆打开众多铜瓶中的唯一一个白瓷瓶,滚落了两粒药丸,又拿油纸包好了,递给吴染,“到时候含一粒。”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过你们也别太早去,我脚程慢。”
元濯应了,“不会的,我们还要在这江湖打出些名声。”她宽慰月归帆,“解决不了这股真气也没事的,就当我们去看朋友了。”她轻轻提醒来一碗表态,“咳,吴染?”
吴染不算情愿地说道:“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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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这武林大会,琼都的兵家演武场被征用。现下,演武场内挂了面‘聚英’的旗子,四周搭着数十个凉篷。
“征用了官府的地方,还挂了写着这种字样的旗子。”元濯眉毛揪起,“他们不怕被安上‘谋反’的罪名吗?”
吴染沉吟,“这世道乱,不然武林人士早被收去做官啦。没出什么大乱子,想来官府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也是。”元濯在四周的凉亭中搜寻诸葛进的身影。奇怪,难道她没来?
元濯正奇怪,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反手便是一个手刃——“元少侠,是我!”旋身躲过的诸葛进无所谓地和二人打招呼,“许久不见,有些想念。你们还没去登记姓名吧?等会儿要用来分组比武的。”她指指背后,“在蓝顶子凉棚那儿登记。好了来找我啊。”
这诸葛进似乎很急于独自去做什么事情?吴染眼珠一转,对元濯道:“你去帮我也登记了,我跟着诸葛少侠,别到时候占不够位子。”
诸葛进推辞,“不用,青城山的名头还是能……”
“那可不行。”吴染义正辞严,“相识是缘分,怎好事事都麻烦你?我和元濯无名无派的,有些事还是自己来。”
元濯点头,“不错。”她对吴染笑一笑,“我去去就来。”
诸葛进不好再拒绝,只得答应:“那吴少侠跟我走吧。”她提步要走,看吴染还愣在原地,“吴少侠?”
吴染回神,“啊?”
“哦。”诸葛进了然,“看你这浅带红霞……正常,元少侠笑起来是很好看。”
吴染瞪人,“说这么多话做甚?去占空位置。”
诸葛进轻咳,“位置已然有了。我是有别的事情要做。不过既然没打发走你,你便一起来吧。”她使个眼色,“记得让元濯也多上心。”
吴染跟着诸葛进走,“究竟做什么?”拐了几道弯后,吴染皱眉,“怎么好像是很见不得人的事情。”
诸葛进不知从哪里摸来一根草叼着,“贿赂啊,可不得偷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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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葛进塞给一个扫地妇人玉佩后,那妇人对着太阳看看成色,“不错,凑够情报费了。”她瞟一眼吴染,诸葛进道:“一起的。”
那妇人便点点头,“半年前把你一群师姐打得一塌糊涂的人叫乌璋,不是中原人,所以武功套路完全不一样。”她意味深长,“最突出的特点呢,便是出招神出鬼没;来的一招明明是攻腹部的,最后却落在了脸上。”
“如何取胜?”诸葛进单刀直入。
“哎哟,这可有点不道德了。”妇人感慨一句,只看着诸葛进不开口。
诸葛进咬牙,又掏出了几粒碎银。“我和她分到一组了,我要为青城山争面子回来。”
一眨眼,碎银就到了妇人袖中,吴染只看见了妇人动作的残影。“我看她打过两招,后侧是弱点。怎么去她的后面,看你的本事了。”
诸葛进谢过妇人,和吴染一起往凉棚处走,刚远远的看见元濯,正想喊她过来时,左前方聚着的几人吵嚷起来。
“你说比数算,我允了。可这二八明明就是一十六,哪来的一十七?”
“那是你不懂变通。我好心教你,你怎的不认账?”
吴染眨眨眼,笑道:“好些熟人都来了琼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