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戴仙冠GL 第13章 第 13 章

西礁村的村长说，蓝月湾是在西海岸与山林海壁形成的一片窟洞，洞穴衔接成片，每当涨潮时便会被海水覆盖，海线延到近岸边的西海礁石区停下，不会侵覆到村子。退潮后，黑绿色山石的洞窟便会出现在沿海岸边。

蓝月湾是所有海岸洞窟里最特别的，每当深夜皓月升起，便会在洞穴内的白水潭里映出一轮靛蓝的明月，宛如发光的玲珑月盘，吸引不少海中鱼类聚集。

从远离西礁村的黑礁石行约二里路，从海面上乘船向东，不多远就看见了村长所说的黑绿色长岩壁和形状崎岖的洞窟。

洞窟搁浅在海岸边，船停下后，我让阿江在船上等候，独自往陆地深入。

沉默许久的阿江犹豫着喊住了我：“你别过去，里面有怪物。”

阿江一路上露出端倪但我装作没看到，我回首而问，“你知道什么？就算你不说，我也会进去的。”

空气中的妖兽气息浓郁，不同于邪物的阴邪，反倒鱼龙混杂气味非常血腥。而阿江曾见过阿海去过蓝月湾，他定是见到了什么才会特意在村长跟前提及。

阿江因为我的话怔住，反倒没了声，像是默认。

我看了他一会儿，便转身往妖气最重的洞窟走去。

浅蓝的海水进过我双脚靴子的鞋面，不多时我看到了一个足足有三人高的洞窟口，汲水而行，没走十多步就到了尽头，一个天然硕大的洞窟呈现在眼前。

洞中有白色的晶石凝结成千年石骨髓，环绕了整个洞厅，悬坠于壁顶。此处洞厅朝外满是疮痍的漏洞，凹陷出无数诡异形状的洞窗朝向海洋。而最大的一个洞在天顶，圆月成盘，映在空荡洞厅里中央唯一的一个浅浅的水潭正中的晒月晶石上。

揽月华照明的洞厅里似乎没有生灵存在，只有过于浓郁的妖气让我警惕。我靠近潭水，留意到潭边攀爬着不少蜘蛛和亲水的爬虫，洞厅的脚落里散落着虾蟹的壳，以及最引人注目的落入潭中发光精白的落单银鱼。

我正弯腰伸手，向潭水中神秘的月盘虚影捞去，身后跑来的阿江忽然叫住了我，“仙师！”

他行色匆匆，像是跑得极了，赶忙来阻止我。

等他看清楚洞庭空旷的全貌，紧捏在腿边的手又松开了，他舒了一口气，反倒在庆幸？

有什么我不该看的吗……我想道。

“唤我有何事？”我甩了甩触及冰冷海水潭的手，从水中察觉隐秘丝丝的妖气，故作不知的问。

阿江扯动僵硬的脸皮，黝黑的面露出木讷的笑容，“没事，就是担心仙师迷路了。蓝月湾偶尔也会在夜里生出海烟白雾，我担心会惊扰仙师。”

我不可置否，环顾周围后，起身径直往洞穴外走去，“不必惊惶。”

“修行者有灵力护体，若有事端，我会及时离去。”

阿江紧随其后，就算听不懂什么是灵力护体也迫不及待地应着，“仙师英明。”

一无所获的出了蓝月湾，其余在海风的影响下发出怪异声的海岸的洞穴洞厅反倒不那么吸引我。

我在停船的地方逗留许久，驻足不言，眼见月上中天，阿江频频看向蓝月湾的举动越发明显，脸色焦急地问我，“仙师，您，您还站着做什么？您不是说能给村里人治病吗？难道您是在骗我们不成？”

他佯装愤怒的样子实在虚浮、外强中干，我冷淡的瞥了过去，目光疑虑，“哦？你说我在骗你们吗？”

“那你为何又要骗我呢？”我用眼神杀向了他，满眼质问。

阿江惊住，一时张口无话。

“你如此遮掩，我还是一探究竟的好。”我趁他不备，双足运气，从海岸边飞快重返蓝月湾洞穴。

月上中天，蓝月湾的寒潭乃海中妖兽吸食月精最好的时候，阿江与村民是否有隐瞒，我一探便知！

“仙师！您要去做什么！”

“不行！回来！”阿江气急败坏。

我恍若未闻，直至遁入蓝月湾，这一次的洞穴空厅中果然多了些我方才没见到的‘东西’。

只见洞厅里的游鱼腾空游于月华光柱中，吸食月华修炼；晶石厅壁上落满了银粉妖萤，在粉嫩的气息中产生某种蛊惑甜腻的气味；水潭中被密密麻麻排列的血红妖卵占据，大些的已然成了被血丝覆盖表面的妖蛋，方才却是我没见过的被障眼法遮掩了。

而让我最为惊震的，是洞厅里出现了拖曳着一条绿蓝色鱼尾的女人。女人被一头湖蓝的长发遮住了面部和垂垂鼓胀的袒露的双峰，她的身材姣好全身肌肤如凝玉，双肩和颈部有着绫波的花纹，而且腹部微隆仿若身怀六甲，鱼尾长长地耷拉进水潭中，时不时还撩起涟漪。

我警觉地拿出剑，“你是什么妖？”

“呜啦……”女人的面容我看不清，却听到了她奇迹诡异的细声慢语，仿佛是海妖在柔情的歌唱，让我更加心悸。

我正要试探她，身后的阿江追了进来，不顾危险扑到我的剑上，“仙师等等，不要伤害她！”

“让开！”我凝眉，看着剑上染上的凡人血。

“不行，乌拉是我的妻子！”阿江固执的抓着我的剑，咬牙用力将我推开，我为防伤到他，只得收招后退。

我看着他扑到诡异鱼尾妖女的身上，一脸怜惜焦急的模样，他与鱼妖耳鬓厮磨、亲睨无端，宛如正常。

可我一看到他怀抱着的那妖身上的阴寒血腥的气息，有了种血气上涌的恶心感。

“她是妖，怎么会是你的妻子？”我敢肯定，眼前不会说话的鱼妖，并不是人族因异事所化。而且此妖身上带了人命和血煞，已是除妖师与修真者眼中要除去的对象，没有修士会放过这样一只妖。

阿江安抚的抱着鱼妖，那鱼妖软弱的靠在他心窍处的模样，实在让我担心她下一刻就会将凡人掏心挖肺。

“仙师，请听我解释。乌拉是无辜的，她是我的爱人。”阿江叹息着，抬头用求饶和希冀的目光看着我。

我从不会是多管闲事的人，但棒打鸳鸯？不对，这妖绝对有问题。我迟疑了下，还是想听听他的话，至少了解个事情全貌再杀也不迟。

上一世，师尊也总教我心境明澈才能明断是非，莫要被虚言妄语所迷惑。

可是，万一有意外呢？我不得不每每因为心软，而停下来。

“乌拉虽然是妖，但她是好妖。”

“半年前，乌拉从西海游到了岸边，被我和表哥遇到了。她当时弱小无依身上还有被鲨鱼撕咬的伤痕，她说她被族群遗落、又被鲨鱼追杀，所以不得不上岸来躲避。她恳求我们给她一个栖息之所，我们替她包扎后，她说为了感激我们说她这次上岸还想替我们孕育后代。”阿江的脸上浮现酡红，羞惭的看着我，注意到我年纪方小，正犹豫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我抿唇，没有多嘴询问。

鱼妖上岸找人族繁衍后代也不是罕见。

只是说她不会伤人，那可不一定！有的鱼妖可是为了后代的成功破壳，会将交合的生父作为养料撕碎喂给子嗣吃。

渔村靠海，人口稀薄，多是同村成亲的人。许多村子里有男丁也一生无娶，最后只能和人磨石相伴一生，也常见。

难免二人对着鱼妖的话起了心思。

阿江追忆道，“乌拉打动了我们，更何况她还那么美。”

“我和表哥不愿独享，在她的恳求下，又叫上了村里单身无伴的人，共享一妻。”阿江激动的说完，却又袒露出落寞的神色。

最后却还是留住了幸福的笑容，“乌拉生下了很多的卵，是表哥他们的孩子，只要六个月后的月圆之夜，就会有孩子破壳，那样我们就能抱回家。只是她的身体太虚弱，又要定期与我们缠合……咳，仙师还小或许不懂这些。她现在怀的是我的孩子，她说她的身体太虚弱，除了每晚要吸收月华滋补，还需要养分，表哥六叔他们就自愿“喂养”给她。”

阿江幸福的笑了，“以后表哥六叔他们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会和乌拉永远幸福的。”

我冷漠道，“所以那些失踪的村民，是被她吃了？”我挑起剑对准了鱼妖。

阿江满头冷汗的抱紧妖物，磕磕绊绊道：“是，是……虽然是这样，但大家都是自愿的。每晚我们都会用血肉喂给乌拉，都是为了我们的爱和孩子啊，撑不住的人先一步去冥界守护还未诞生的孩子们，我们有什么错？”

我险些持不住剑，沉声定气，“你们这是泯顽不灵，是自作妄孽。我问你，你真的认为水里的这些妖卵和妖蛋会是你们的子嗣？以吃人血肉进补的胎心妖卵，都是些精怪妖物罢了。”

阿江愤怒的吼道，“这就要不需要仙师管那么多了！你只要救醒表哥他们就行，我们的事不需要你个外人来插手！什么仙师什么大人，不过是自以为高高在上所谓的修仙者，也没见过真的会成仙，哪里知道我们这些凡人活得有多辛苦、多羡慕你们！”

“冥顽不灵！”我哧道。

说起修真者，我其实比他更为不解。

但既然所行如此，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也没必要与他解释。

我在离去和留下除妖之间抉择，忽地看到鱼妖的正面，只见湖蓝色卷曲长发的面容下，却是可怖的鱼头怪。

两只眼睛鼓出血丝还有一层层的膜囊，束瞳恐怖，鼻梁扁平只有两只圆绿湿滑的鼻孔，嘴巴从耳朵衔接整个头部，嘴壳凸出，唇部厚实翻出，分明就是鱼头人身鱼尾的怪物。

‘她’哪是什么鱼尾妖女，就连阿江他们看到的美丽面貌都是幻化出的，一旦近身，就会被怪物的声音蛊惑。

我站了一会儿，望着阿江执迷不悟仇视我的双目，观他灵台受污染却不严重，明明还能救……

我收了剑，递给他一张符，好心想救他却被他打落。

“滚！”

我沉默后以道：“不管你如何想的，此妖来路不明，并不是睚眦必报的鲛人族或善良温润的人鱼族，不可深交。更何况，你看到的并不一定是真实。”

“我情亦我愿，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不用你假好心！就算乌拉是妖又如何，人妖恋就算逆天而行，我亦心甘情愿！”

阿江鄙夷的望着我，冷笑道：“小仙师，别自作多情了，收起你所谓的世俗偏见。我是乌拉选定的最后的人选，等村子里的人都被乌拉“吃掉”，我们就会在一起，孕育新的生命，到时候我们就会永远在一起了。”

我很少谈情，看他如此爱一个怪物，虽然有些迷茫，但显然他也听不进去我的劝。

“那你好自为之。”

我言尽于此，转身离开。

背后两双视线盯着我，我却心中古井无波。

阿江忽然道，“小仙师，此地之事出去后还是忘了好，莫要多事，免得给你的修行路惹了麻烦和孽债。你们这些世外修仙的人，可不就是不喜欢“麻烦”吗。”

他想报复吗？我在心底失笑。

没有回头的离开了。

我独自乘船离开，欲往村中尝试救助其他的村民，寻失踪的人一事无法解决，寻找狩猎村民的妖兽没有更多线索。

至少尽我所能，将未完全被‘吃掉’神智的村民救醒。

来此之前，我在炼丹阁置换了些解毒丹和清神丹，也一一探过与妖物有染的村民，将丹药交予其家人。

“谢谢小仙师，谢谢……呜呜呜阿河有救了。”

“仙师大人，多谢您愿意替我们这些凡人诊治，阿海……唉，这孩子就是不听话，非要半年前的那次雷雨夜去赶海，才得了这种怪病。”

村长的话我听着，没有多嘴说蓝月湾之事，万一众人气急前去除妖，被妖物反伤，我一时也救不了他们。

我在西礁村待了两日，村长收拾了一间空屋给我。

西海暗礁这几日的天象诡辩，白日亦如夜，乌云罩顶，恐有大灾难降临，我尝试用前不久我在藏书阁看过的一本卜算之术占卦，却无所获。

这日，村长匆匆领着两个年轻人来找我，“仙师，仙师不好了！阿江已经失踪三天了，大家伙哪里都找遍了，没有看到他回来！”

“我这老骨头该怎么办啊。阿江家的就剩他一个了，他要是没了我该怎么跟我死去的弟弟交代啊……”村长老泪纵横，就差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了。

我在屋中唯一的木床上盘腿打坐，此刻起身，心中默叹，“我刚来那日见过他，我许知道他在何处。村长稍安勿躁，待我去寻……”

“那就有劳仙师大人了！”

“若是仙师能找到阿江，老儿一定重谢！给仙师请神，建尊在海上的供奉祠堂，祖宗三代日夜供奉香火，保佑仙师长生！”

我所求不是长生。

我没有解释，只说不必，然后收拾好心情和法宝往蓝月湾赶去。

这一日天昏昏暗暗，等我赶到蓝月湾的洞厅时，嗅到了比那日更重的妖血血腥。

“呜啦啦啦——”尖锐的妖物嘶吼穿过海岸，发出濒临前的咆哮。

“不要！不要杀她！”

“你才应该去死！去死！”接踵而至的是阿江如同困兽的嚎叫，其声令人悲悯。

我赶到洞口，所见之景，从后背至心窍升起了悚然的寒气，而难以挪步。

只见一窈窕仙人衣着白裳，踩着洞厅内唯一的干净地面，玉面修罗，用一杆寒剑刺穿了妖物喉咙，令其五脏六腑均冰冻爆裂，血染盆倾，却仍不沾寸衣。

白卵血精从妖物被用白剑破开的腹中掉落，稀拉如碎物，啪嗒啪嗒的掉落在水潭中，血气滔天。

白衣仙除妖杀妖，冰心冷面，从不以世俗烦扰，妖就是妖。

阿江欲靠近，袭击仙人，只凌空一掌便被击退飞出，倒在地上呕血不已。他眼神淬毒，恨得坦荡惊心。

我心里紧了一下，反倒有种古怪的纾解。

“师尊……”我对着斩妖除魔的仙人轻喊。

无情仙身形一震，松开白剑，妖物从空中掉落，溅起的脏污滴了两颗血珠在她的银白鞋面上。

仙人看见我后惊慌一瞬，反倒有了人情味，显得饶有趣味。然后她很快压了下去，强作冷傲地拧眉道：“徒儿？”

“你怎么会在这里？”又是熟悉的语调。

我低头含笑，又举目望去不躲不避，“师尊才是，师尊怎么会在这里呢。”

“难道是师尊不放心徒儿独自外出，所以特地跟来的？”我瞎猜的调笑着，心里却知不是。

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谢谢投雷的小天使，抱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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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