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春 第9章 第九章

两年一瞬而过，高考结束了。

这段时间方露瑶没少给桑落叠星星，每次想他的时候，就默默折一颗星星投在星星罐里，没人知道，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就这么看着自己的星星，只属于自己的星星。

人潮翻涌，冲出考场门。方露瑶突然停下，她看到了桑落高大的身影，笔直地站在那里，捧着一束向日葵，她看到他坚定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你，在等我？”“嗯。走吧。”两年以来，桑落变了很多，比如他的语气，但他还是那个落哥哥，自己的落哥哥。听叶竹溪说这两年以来桑落身边甚至一个女性朋友都没有，更不要提女朋友了。

“愿你，金榜题名一举高中。”桑落把手中的花递给了方露瑶。

“你哪来的花？”“我妈在门口给我的，但我觉得送给你更好。你比我更努力，你的那些努力在分数上我都看到了。”

方露瑶惊叹，他居然一直在观察自己，看自己的分数浮动变化。

“你妈妈，还那样对你吗……”出口的瞬间方露瑶想收回这句话了。

“高考之后她便不管我，随我去了。小方同学倒是格外关心我呢。”桑落侧头看向方露瑶，方露瑶转头躲闪他，却又想回头看他。

“对老同学的关心罢了，高考之后我们便都分开了，以后聚少离多的。”方露瑶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哦～原来是这样。有信心考到北淮吗。”

“你怎么知道的，啊不对，我为什么要考去北淮。”方露瑶转头装作不理桑落了。

“你真笨，这就把你话套出来了。”桑落点了下方露瑶的脑袋。

“略略略。”方露瑶回头做鬼脸。

桑落有一刻的冲动想要捏她脸，好玩。最终还是摸了摸她的头，两人并行而走。

“诶，桑落。这边。”是沈以诚的声音，他旁边站着文瑜。

“小瑶，看后面！”是叶竹溪。

五个人又在人群中聚在一起，说说笑笑走着回去。

……

餐馆内。

“什么？出去玩？”文瑜震惊。

“去鹤水镇吧。最近那边刚开放新景区。”叶竹溪喝了一口茶。

方露瑶点点头。

“我好想在家睡觉啊，这三年我都没睡过一个好觉。”沈以诚装作打着哈欠的模样。

“不许。好不容易高考结束有个假期，大家一起约着出去玩。”桑落依靠着座椅抱臂，然后默默看向方露瑶。

“好哥们都这么说了我能怎么办呢。”沈以诚装作叹着气，又叉着腰说：“即刻启程！鹤水镇！”

……

盛夏多雨天，鹤水镇位于山脚，洼地还存有积水，在阳光的强照下泛着鳞光。

五人到达民宿，屋檐下挂的风铃被风吹过，叮当作响，风铃就这样在空中摇摆着。

下午两三点钟，日光褪去了烧灼只余温暖。方露瑶在溪边与鱼嬉戏，文瑜坐在小板凳上吃着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镇西瓜，旁边是装了些水的鱼筐，叶竹溪正在收线。

“哇，这鱼好大。晚上我们可以喝鱼汤了！”叶竹溪绽放笑颜，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哇，小叶，你可真是全能高手，什么都会。”沈以诚在河边磕着瓜子，把瓜子皮放在口袋里。

“嘿嘿，平时没事的时候家里人什么都教我，自然而然就回来了。”

阳光稀碎地透过叶间撒在地上，叶茂枝盛的大树随风摇曳，老人在树荫下躺在躺椅上摇摇晃晃，寂静之中除了水花声，也只剩下蝉鸣穿透林间的声音。

“我们出去走走吧，围着这周围，好不容易能有空一起出来一趟，我听说鹤水镇附近的山景也不错。”桑落开口，他其实更多是想和方露瑶能接触。

挥墨山间，暗沉涌动，光影摇曳，鲜明的绿点缀其间，鸟鸣呼和，倒衬得整座山更加幽静。

大家一路上有说有笑，从天文聊到地理，从自然聊到社会，不亦乐乎。

方露瑶心中却压得慌，想要说的话一直卡在喉咙里，她不知道该咽下还是吐出，倒是憋的自己心里发苦。但她是成年人了，她正值青春，她可以坦坦荡荡地活一次，大大方方地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不管是被接受还是拒绝，她觉得她应该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让她可以拿的起放得下，至少要让她的青春能有个结果，画上圆满的句号，不管这个结局是好是坏，但总比一直压在心里遗憾很久很久要好得多。

就算这两年桑落没来找自己，但她能理解桑落，就算只是朋友也能理解，毕竟他的母亲不容易，内心迫切望子成龙，他能做到现在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桑落亦是如此，这两年来他未见到方露瑶，他有些嘲笑自己是胆小鬼，但他又不想打扰到她的生活，或者说如果他当时义无反顾地不听母亲劝阻反而会让方露瑶难堪，让她不知所措，让她内心有负担，让她难过。他不想让方露瑶难过，看到方露瑶难过自己也会心痛，他想让她在自己的生活里发光发亮发热发烫。

总而言之，反正不如高考结束后将一切坦白，虽说中间隔了痛苦的两年，但这两年总归是值得了，他看到了方露瑶成绩的进步，也观察到她越来越自信，积极参与各类活动，参加竞选，交到了更多的朋友，他很开心，他很开心她能很开心。

两人怀揣心事地散步，总会被局外人看出端倪。

“我看那边泉水叮叮咚咚的，好好看啊。沈以诚我们去那边吧。”文瑜眨巴眼睛暗示着沈以诚，沈以诚立马秒懂。

“小叶咱一起吧。”文瑜接着开口。

“哈哈，我正好有这个打算。”叶竹溪紧跟着二人溜走了。

只留下来了桑落和方露瑶两个人愣在原地。二人刚想追去，三个人已经火急火燎地影子都不见了。

“啊……”方露瑶想说些什么，却只发出一个音。

“你，想说什么吗。”桑落察觉到了，便发问。

“没、没有。”这一刻方露瑶痛恨自己的胆小，为什么，为什么不说出来，不说出来你这三年的暗恋，明明都想好了要表达自己的情感，自己却又退后了一步，方露瑶，你这个胆小鬼。

“那，我有。其实……我从高一就喜欢一个女生，我喜欢她很久很久了，久到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接着就是你们都知道的那次真心话大冒险我说我喜欢她。”桑落默默注视着方露瑶。

方露瑶表面看似很平静，内心已经乱成麻了，她低下头不去回应桑落的注视。她不知道该怎么接桑落接下来的话，不知道怎么才能对得起二人三年的友谊，或者说是让这段关系有个体面的结束方式。

但是、但是，万一他也喜欢自己呢，万一呢？

“抬起头来，看我。你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顿了一下后桑落再次开口。

方露瑶这次连低头的机会都没有了，她被迫看着桑落那清逸的眼睛，他的每次眨眼放佛都有陨石撞击自己的心脏。

这次她怎么也逃不掉了，她不应该逃的，她该直面自己内心。即使把脸憋的通红，即便把泪逼出来，然后慢慢划过脸颊，她也要说出自己的想法，让他知道这一切，而不是一直憋着。

这次她终于鼓起勇气，迈开了那一步。

“我不管别的，我——喜欢你！”

桑落嘴角的弧度开始上扬，微微笑着，“我也是。”

方露瑶听到这，还有点愣，还没有反应过来。

“我说，我也喜欢你。喜欢你，很久很久。”此刻方露瑶的泪终于溢了出来，她好像憋了很久很久，终于得以发泄，桑落拥她入怀，轻轻安抚着她。

雨也滴滴答答地下了起来，让人分不清泪水还是雨水。

二人牵着手，穿过这片树林，即使大雨滂沱，他们也一起奔跑。一起迈开步子，穿梭于繁枝茂叶之间，光影被揉搓点点圈圈撒在池塘上，涟漪起伏像此时二人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