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不琢 第23章 碎玉

孟然玉从黏腻湿润的泥土里挖出一颗圆形的东西，在过亮的月光下，闪耀着柔和的红色荧光。

孟玺见到那石头就凝滞了，大步上前从孟然玉手中夺过那块透明的红色石头，小心地用袖口擦了擦上面的泥土，举起来放在月光下看了一会儿，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这石头有何不妥吗？”安斓问。

孟玺回过身，将石头递给安斓，问道：“你看这宝石和你那天被人夺走的红宝石项链相比如何？”

安斓接过那块鸽子蛋大的石头，惊讶道：“这是红宝石？”

“千真万确。”孟玺说，“这宝石呈血红色，色彩、光泽、净度、颗粒近乎无暇，没有杂色，是为珍品。”要是放在现代社会，高低放在拍卖会的程度。

孟然玉瞪着眼睛：“这么大？”

安斓盯着那块红宝石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这跟我被抢的那条有点像。”

孟然玉凑近了点，试图将这块举世罕见的红宝石看个清楚，“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孟砚青看着挖出红宝石的那块区域，不知在思索什么，半晌，他说：“再翻翻那块地。”

孟玺和他对视一眼，明白他的深意，“小师叔的意思……是里面还有？”

孟砚青不做评价，只是说：“挖挖看。”

几个人动手将那块土地掘地三尺，果真挖出来些东西。

“这他娘的。”安斓盯着一地的稀世珍宝瞠目结舌，“这多少东西啊？”

不单单是宝石，美玉珍珠……许多凡人这辈子都见不到的瑰宝像垃圾一样堆起一个小小的山坡。

好在孟然玉还尚残存清醒之意，“这么多……都是真的吗？”

孟玺蹲在那堆宝石美玉一旁，一件一件眯着眼变幻角度鉴定真伪，孟砚青怕他眼睛累，燃了道火符，给他举着当光源。

一件一件看下去，孟玺的表情愈发凝重，孟然玉问道：“不是真的吗？”

“不。”孟玺摇摇头，“实在是太真了，而且每一件都是举世罕见的级别，反而……有点假。”

孟砚青明白他什么意思，无论是玉还是宝石，都是自然界形成的，既然天然形成，那细节上必定能比个高下之分，这些玉石中难免会有杂质、颜色差异、色调不均匀、净度不高的情况存在，可一堆玉石，简直像是从本子上撰下来的，个个完美无暇，越是完美无暇，越显得虚幻和虚假。

孟砚青随手拿起一块宝石，放在手里颠了颠，“恐怕是障眼法。”

“障眼法？”孟然玉好奇道。

“我们所处的地方，这里的一切，恐怕都是假的。”孟砚青说。

安斓一知半解：“所以这东西是这地方变出来的。”

孟玺看了眼被挖出一个大坑的土地，“这片土地是有什么功效不成，能将东西变成玉石。”

孟砚青颔首：“大抵如此。”

安斓不知想到了什么，暗骂了一声：“洛池忻说他跟随鬼鬼祟祟的金老板到这片森林里来，金老板又和梅玉庄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不会我从梅玉庄里买的项链也是这么来的吧！”

孟玺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很难说。”

孟然玉“嗤”了一声：“一条项链罢了，能有多少钱？”

安斓扯出一个心死如灰的微笑，痛声道：“十万两。”

孟然玉：“……十万两罢了……十万两？！！”

“什么东西要十万两？”

孟玺拍了拍安斓的肩膀，“没事的……出去之后找他们要个说法。”

“你说得对。”好在安斓是个钱多心大的，十万两虽打了水漂，但对少爷来说仍是九牛一毛。

“若金老板真的这样做了，那洛家店铺老板集体看走眼的事就可以解释了。”孟玺说：“也许他们从金老板那里进玉石时，个个都是完美无暇的珍宝，却物美价廉，没成想等到玉石上的障眼法消散了，他们再看已经变成普通的玉石了。”

逻辑链虽然仍有缺失，但大致的链条已经通顺了。

“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孟然玉问。

孟砚青想了想，“若是金老板和梅玉庄当真通过将普通劣质的玉石埋在土地这种方式来牟利，那他们必定进来过这里，肯定也有出去之法。”

“不对啊。”安斓忽然说：“金老板据说是个没有修为的凡人，咱们都没有办法轻易离开这里，他是怎么做到随意进出的呢？”

四个人同时沉默了一下，刹那间的静默，将这片森林里的风吹草动凸显得极为明显，因此他们清晰地听见了不远处枝杈碎裂的声音。

孟然玉猛然回头，朝那个方向大喝一声：“谁？”

安斓灵力汇集指尖，随手在空气中画了条金色的符纸，“去！”，他指尖一指，金色的符纸腾空飞了出去，落在了躲在不远处草丛里那人的身上。

“哎呦！”金色符咒在碰到那人的一瞬间，金色的丝线从符咒中蔓延而出，刹那将那躲躲藏藏的人捆了个结实。

“什么人？”安斓手指凭空一抓，绑在那人身上的金丝连上他的手指，“过来。”

指令一下，金丝渐渐缩回来，将那人带到他们面前。

安斓一眯眼睛，怒发冲冠，“是你？！”

那人战战巍巍抬起头，对上安斓的脸辨认了一会儿，又是哎呦一声，“这……安少爷，您怎么在这儿呢？”

“这是？”孟玺迟疑道。

安斓指着那人，委屈道：“他就是梅玉庄的老板，卖我红宝石项链那个！”

“呦，落到我们手上了，你还有什么好说啊？”孟然玉睨着他，“自报名讳。”

“各位少爷，鄙人姓金……哈，诸位这是？”这位金姓的中年男子道。

“你是金老板？”孟砚青问。

“这……”中年男子犹豫了，被孟然玉不耐烦地催促：“快点，说人话。”

说着说着怀中的君珉剑出鞘几分，一道剑光反射一瞬，将中年男子吓了个半死，忙连声答道：“是是是，我是开了家铺子。”

孟砚青问：“除了开了梅玉庄，你还做玉石倒卖的生意，将劣质玉石埋在这里的泥土中，覆上常人难以识别的障眼法，再高价卖出去。”

“这这这……”金老板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容：“都是小的不好，鄙人欠安少爷的钱，必定如数奉还。”

“别废话了，赶紧如实招来。”孟然玉冷声道。

“这……我，”金老板欲言又止，不想开口，被孟然玉威胁道：“还想好好活着就说。”

君珉剑架在金老板的脖子上，这老头只好如实告知：“这……我之前便是做宝石生意的，不过少了点生意头脑，赔了些钱。”

金老板回忆那天的情况，心里还是一阵后怕。

他做生意没赚到钱不说，反而赔了一大笔，激愤之下饮了些酒，醉倒在栾山脚下。待他再睁开眼时，天已经黑了，他不知为何不在原地躺着，而是到了一大片森林中，林中都是千年古木，高耸入云，遮天蔽日，将天挡了个严严实实。

金老板从地上爬起来，心中恐惧，周围寂静无声，他走在林间的声音是那么清晰可闻，黑夜带来的恐惧成倍放大，让他几乎要吓晕过去。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忽而出现微光，可这荒山野岭的，哪来的光呢？他小心翼翼上前几步，看到了那个洞穴，光芒大闪，将他晃得流下眼泪来，再睁开眼仿佛冬夏重置，人间光阴变幻。

他小心翼翼行走在林中时，偶然看到埋在泥土中的玉，当即大惊，琢磨几炷香后试着将最廉价的镯子埋进泥土中，等了很久却不见有变化，他起身寻路，又看到了之前所见的、光芒大盛的洞穴，许是好奇心作祟，双脚不听使唤般往里走去。

“然后呢？”孟玺问：“你看到了什么？”

金老板摇了摇头，“我什么都没看到。我走进去后，刺目的白光遮蔽我的视线，我再睁开眼时已经是早上了，我发现自己正躺在森林中，往四周看去，哪儿还有什么洞穴，那仿佛是我的一场梦。”

金老板停顿了一下：“可是我打开储物袋时，却发现其中有一块我那晚捡到的玉。我心生疑窦，决定晚上再来一次试试……”

当晚，金老板又出现在了栾山的苍老森林中，摸着身旁擎天的古木，他心里怀疑那夜的真伪，这世上真有能将次玉变成美玉的地方？像是痴人说梦。

不过金老板似乎是个天生运气好的，他在林子中转了几圈，竟然又见到了那耀目的亮光，怀着激动的心情大步走去，和那晚一样，耀目的金光闪烁两下，冬夏颠倒，他小步跑到埋下的破镯子旁，用手将周围的泥土刨开，拉出那条镯子时简直不可置信——那杂质多、种水差的镯子竟摇身一变，成为一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上乘的镯子。

金老板几乎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与欣喜，这机会仿佛是上天赐予他的，垂怜他的半生颠沛流离，特意赐了他一个发财的大好机会。

安斓打断他：“等等，你说说自己来了这么多次，是怎么出去的？”

说到这儿金老板可犯了难，“各位少爷公子，真不是我不告诉你们，而是今天不知怎么了，原来那洞穴的位置变成了一棵苍天大树，我在这里转了好几圈都没找到，要不……”

“要不你也不至于被我们抓住是吧。”孟然玉阴恻恻地说。

“没有没有。”金老板挤出一个笑来，“我哪儿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