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不琢 第22章 破境

顺着那莫名的心悸和难以言说的指引，孟玺在那不知名的召唤下一步一步朝林间深处走去，此时月高挂当空，洒下来的光清冷又黯淡，让人无端心慌。

孟砚青走在他身后一步远，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孟玺的背影，像是不肯错开一眼。

孟然玉走在孟玺身后，不知想到什么，皱起了眉，安斓低声问他：“怎么了？”

孟然玉摇了摇头，“为什么偏偏是孟玺。”

安斓道：“这其实好解释，那东西不知究竟是什么，但总归是有灵性的，开了灵智的东西就是容易欺软怕硬，我们这些人他不敢欺负，但孟玺就不一样了。”

孟然玉看向孟玺低垂着头、仿佛被什么东西蛊惑一般的背影，“可是……我总觉得有点不对。”

安斓疑惑道：“什么不对？”

孟然玉想了想：“洛池忻和暗卫被那东西困住，鬼打墙走不出去，神志是清醒的，可孟玺显然被那东西蛊住了。”

“或许是因为修为呢？孟玺不懂护体之法，着了那东西的道。”安斓说。

孟然玉按捺住心中的疑虑，低声道：“或许吧。”

孟玺的身体轻飘飘的，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躯体的活动，有一股神秘的惯性缠绕了他的四肢，让他像一个提线木偶一般活动，但这感觉并不令人讨厌，甚至让他很安心。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点道理孟玺还是懂的，于是他用尽全力侧了侧头，余光扫过孟砚青的衣袍，发出气若游丝的呼声：“小师叔……”

孟砚青上前一步，完完全全出现在孟玺的视野中，沉声道：“我在这，别害怕。”

孟玺的指尖动了动，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孟砚青停顿了下，将衣袖递给孟玺，让他攥在手里。

此时孟然玉忽然惊呼道：“光！前面有光！”

看来洛池忻口中所言不虚，前方竟真的出现了微光，那是一种神圣又静谧的金光，让人见之心生暖意，像是寒天雪地里行路的旅人，骤然回到一间生着暖火的小木屋，疲惫地想倒地睡上一觉。

孟砚青怀中的墨砚剑警觉地出鞘几分，同时提高了音量，“小心点，别着了它的道。”

听了这话，孟然玉猛然一惊，这才发现，自己方才竟有想当即拥住那暖光、倒地而眠的冲动。冰天雪地，冬夜寒凉，孟然玉却出了一身冷汗，这东西到底什么来头，连他这种元婴初期的修士都能轻易蛊惑。

几人下意识加快了脚步，眼前那道光离他们越来越近，越来越亮，跨越一个小山坡后，他们惊讶地发现，一个形状古怪嶙峋的山洞出现在眼前。

夸张的锯齿状石头悬挂在洞顶，从中发出刺眼的金光，让人几乎睁不开眼。

安斓眨了眨尚未适应强光的眼，“这光怎么这样亮？”

话音刚落，骤然生变，光的亮度持续增加，短短几秒便达到一种可怖的程度，在光线变强的那一霎，孟砚青上前一步，紧握住孟玺的手，将人拉进怀里背对着亮光。在几人觉得自己快要瞎了时，强光却忽然闪烁两下，消失不见了。

几个人捂着眼睛站在原地。

“靠，我睁不开眼了。”孟然玉捂着生理性流泪的眼睛，待到眼前大片大片的黑色散去，他才能微微睁开眼，这一恢复视力，却实打实惊了一下。

安斓睁开眼时看到的是孟然玉呆立的背影，脱口而出道：“怎么了？不会晃瞎了吧？”

孟然玉却没回头，轻抬手指指向方才洞穴的位置。

安斓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怎么了……他娘的。”

只见方才耀目的光和形状诡异的洞穴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棵拔地而起的粗壮古木。这还算不上奇怪，奇怪的是此时是冬日，苍山覆雪，林中树木虽然密集，但都是枯木，大片的积雪覆在草地上、林梢上。可这一睁眼睛，见到的却是枝繁叶茂的千年古树，树梢茂密如云海，积雪褪去，露出草地，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气息，停滞的小溪流淌，仿佛一瞬，盛夏取代了深冬。

月亮格外大、格外亮，是之前所见的好几倍，隐匿在头顶的枝叶间，洒下斑驳的光影，显得尤为诡异。

万籁俱寂的雪夜也打破了，他们能清晰地听见鸟叫虫鸣，还有不知名的野兽吼叫。

孟玺的意识在光消失的那瞬间归位，反应过来后，发现自己正被孟砚青按在怀里，小师叔的怀抱很紧，像是要把他揉进身体里。孟砚青的力气太大了，孟玺被勒的有些不舒服，挣动了一下，从他怀里挤出来。

孟砚青在察觉到孟玺挣动时顺从地放开了手，睁开眼睛跟他一起看周围的环境。

“真是闹鬼了。”安斓骂道，“这一晚上怎么这么多玄乎事。”

孟玺皱着眉，环顾四周，发现这片森林跟他们之前所在的完全不同，他记得他们来时走的路，路况和这里大相径庭，简直像是凭空传送到别的地方去了，“这是哪儿？”他不会又穿越了吧？

“都小心点。”孟砚青看了孟玺一眼：“你跟着我。”

想了想他补充道：“别让我看到你随便乱跑。”

孟玺接住孟砚青投过来的眼刀，有点心虚，毕竟他算是有前科的，难怪孟砚青不信任他，于是假装乖巧地点了点头：“嗯嗯，都听小师叔的。”

孟砚青挑了挑眉，“上次我听到你这种语气，是在客栈，当天晚上你就跑了。”

“……”孟玺假笑道：“不跑了不跑了，寸步不离小师叔。”

孟砚青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转过身草草扫过这里的环境，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格外扎眼的月亮上，“既然是那东西搞的鬼，那它离这里不会太远，找到它本体，一定有破解之法。”

孟然玉走两步停在一棵苍天大树上，伸出手抚摸粗壮的树干，“这地方邪门，若是传送之法，未免太过匪夷所思，我从未见过传送法阵能在转瞬间将人传送到气候、温度、季节都相去甚远的地方，可若是制造的幻境……”

“幻境怎么了？”孟玺问。

“若是幻境，这地方太过真实了。一般来讲，幻境为人所做，细节处定有不完美的地方，比如树的纹理、地上的草，容易发现破绽。”孟砚青语气平和地给他解释这些刚入门的小童都会的问题，“这片森林巨大，这么大的幻境细节处做不到完美，所以也不太可能。”

孟然玉点点头，“这树干粗糙，纹理细致，不太可能是幻境。”话音刚落，一声鸟鸣响彻天际，下一瞬，孟然玉抚摸树干那棵苍天巨树上，一只巨大的黑鸟展开羽翼，从树梢上直冲而下，又尖又长的鸟喙像一把锋利的尖刀，能轻而易举削下人的头颅，黑鸟锐利的眼睛盯着孟然玉的位置，鸟喙张开。

孟砚青瞬间反应过来，墨砚剑应声出鞘，墨色的剑气冲天而起，他脚尖点地，整个人腾空而起，对着黑鸟的方向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闪亮的圆弧，剑气触碰到黑鸟的部分像氤氲的水墨，一下子渗透进黑鸟的身体里。

一击未成，黑鸟对着夜空长长哀鸣了一声，盘旋在半空几许，狠厉尖锐的眼神久久停留在他们身上。

黑鸟速度太快了，孟然玉向来自诩反应敏捷，剑法灵巧，可刚才那黑鸟袭击，他却根本没有知觉，只怕若不是孟砚青替他挡住这一击，他早已人头落地了。

安斓在旁边看得惊心动魄，“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我从小到大看遍的奇闻异书也不少，从未在哪本书中看到这种鸟兽的记载。”

“都当心点。”孟砚青道，“走吧，在这里待着无益，去寻那作乱的东西下落。”

孟玺却回身仰头看了那在夜空中盘旋的黑鸟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异样。

“孟玺。”孟砚青回头看他，“跟上。”

孟玺转身跟上他：“好，小师叔。”

一行四人穿行在林中，这森林神秘危险，没人敢分开行动，保不齐遇上什么大妖兽。

远方传来一声兽类的怒吼，整片森林都颤了几颤，孟玺回忆了一下，这声音不像他在动物园听到过的任何动物，当然，他所在世界的动物园，狮子老虎早过上了保护动物的优越生活，哪用得上遭捕猎的罪，生活比孟玺还要舒坦。

潮湿阴暗的地方滋生滑腻的苔藓，孟玺小心躲过，还是一个不注意踩上了，整个人险些四肢着地，好在身后的安斓及时扶了他一把，脚下却也打滑，没能接得住孟玺，让他严严实实砸在自己身上，两个人叠着往地上倒去。

“哎呦！”安斓惊呼道。

孟然玉正打量着路边颜色无比鲜艳的毒蘑菇，刚回过头两个叠着的人就撞到了他身上，孟然玉及时扶住旁边的树，谁料树干上爬满黏腻的苔藓，他手一滑，没接得住那两个人，被撞到地上，发出了“嗷”的一声惨叫。

孟砚青只听见后面两声短促的尖叫，一回头已经没有人了，他刚皱起眉想查看情况，余光扫过，发觉地上叠着的一坨人，孟玺叠在最上面，安斓被夹在中间，孟然玉则是孙悟空般被压在两个成年男子身下，

孟砚青：“……这是干什么？想睡觉可以回家。”

孟玺尴尬地起身，将安斓扶起来，又伸手去扶孟然玉，却见孟然玉的目光落在刚才跌倒的地方，手指拨了拨那地方的泥土，说：“这里……有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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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栾城上水（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