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安易 第5章 入学

“听说从首都转来了一个大美女同学，你们听说了吗——”初一三班的“消息通”在门口大叫，情绪异常激动。

“早就听说了，怎么了？又不是转到咱们班，你白兴奋个啥劲儿？”扎着低马尾的女生打趣他，“你这‘消息通’的消息，也不怎么灵通嘛！”

说完，三四个女孩就开始低声笑起来。

带着小眼镜的男生立刻反击：“陶星星，你可别这么快下定论，我后面可跟着老师和新同学呢——”

“新同学？大美女？有我们宋意一半漂亮吗？”人群堆里的短发女生看着一溜烟跑回自己位置的小眼镜，语气里带着意味不明的自得。

“班花还没自称大美女呢，消息通，你这冠名冠得未免太草率……”

“饶了他吧，他这四只眼睛估计还没看过多少美女呢……”

……

裴凛跟着林森走在教学楼的走廊里，几乎所有经过她身边的同学都会减缓步伐，好奇地打量着这位穿着白T长裤的女生。

明明只是最简单的装扮，甚至连绑头发的发饰都是没有任何点缀的纯黑发圈，可她的出现还是吸引了半个文华的注意力——尤其是在人流量极大的大课间。

少女清瘦，标准巴掌大的鹅蛋脸，璞玉般的肌肤吹弹可破。她的五官单拎出来以一个就足够让人艳羡，松弛自若的神态更是引得人好奇心大发。

“裴同学，看来大家都很喜欢你啊。”林森——一个戴着无框眼镜，举止温柔的男人——作为她的新班主任，面上带着善意的笑容打趣她。

裴凛这才收回打量教学楼的目光，做出一个乖巧的表情：“我也很喜欢文华，希望在这里能和同学老师们度过愉快的三年时光。”

林森腼腆地对她笑笑，前一天校长还特意给休假的他打了个紧急电话，告知他一定要好好对待这位身份特殊的转学生。

“她要是在文华出事，你我的位置恐怕都要换人了啊。”电话那头传来校长沉闷的唉叹声。

他想，这位转学生大概是个性格有些特殊的棘手人物了，以至于在校门口见到清爽利落的少女，和她那得体成熟的问候声时，林森核对了三回身份才带着她进校。

“同学们——”温和的男人站在三班门口，轻轻扣了扣敞开的前门。

原本乱糟糟的班级在看清班主任和他身后站立的少女后，立刻陷入了鸦雀无声的沉默之中。

小眼镜还不忘朝着同桌的陶星星眨眨眼，一副“看我没说错吧”的得意表情。

“同学们，”林森走上讲台，在黑板上写下刚劲有力的两个字，转过身对着台下的二十来位同学说道，“这是我们班新来的同学，将来会和大家度过半学期的生活。”

“老师，为什么是半学期呀？”台下时常活跃在的课上的男生大着胆子问，他可不希望自己的班级失去一位候选校花。

“初二就要重新分班呀，大家还会遇到新同学的。现在先让我们的新同学进行自我介绍吧——”

裴凛被独自留在了空荡荡的讲台上，二十多双眼睛里有好奇，有审视，有惊喜。

也有不善。

就在一众人要开始从自我介绍判断转学生的性格时，裴凛指着黑板上的两个字，一气呵成做完了进入三班的开场白：“我是裴凛，凛冬的凛。”

这就完了？？

台下一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最终还是林森打了圆场：“让我们欢迎新同学——”

掌声响起，她看见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坐着熟悉的面孔。

“裴同学，你就坐在陆越炀的旁边，那里刚好还剩一个空位。”

裴凛微不可察地蹙起眉头，这是她和陆越炀的第一次的正式会面。她不会知道，这个看起来清高正经的男生会在她的人生里占据非常大的一部分。

林森一走，安静的教室里立刻炸开了锅，几个女生像见了什么稀罕物似地围上来，一下问问这，一下问问那。

“裴同学，你的头发是怎么护理的啊？这也太柔顺漂亮了！”

“裴同学，你这件T恤版型也太标准了吧，在哪家商店买的呀？”

“裴同学，你的……”

“裴同学……”

裴凛有些招架不住同班同学的热情，将身子往位置里缩了缩，没成想桌子上随意放的胳膊肘就碰到了隔壁同桌的手肘。

“啊……不好意思。”裴凛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一转身对上新同桌的眼神就蹦出一句道歉。

她在二十三岁的时候就最害怕一本正经的人，没想到这东西居然是天生的——

十三岁的裴凛心里也不自觉地害怕板着脸的书呆子。

身旁围着的一圈女生见状，笑着让她放宽心。

“裴同学，不用紧张，班长人可好了……”

“可好了怎么没同桌……”她随口嘟囔一句，同桌的陆越炀就开口回答了她的问题。

“因为你来了。”

裴凛一脸问号，“我来了和你没同桌有什么关系？”

“裴同学，原来你不知道啊，”扎着高马尾的女生捂着嘴，偷笑道，“老班上周五刚调的位置，把班长旁边的位置留给你呢。”

“啊？”裴凛的表情出现一瞬的空白，下意识道，“那他原先的同桌呢？”

人还未到，架子已经摆到位了，班上的同学得怎么看她……

没想到高马尾女生指指自己，爽朗地笑了起来：“你说他前同桌，就是我嘛！对了，我叫阮媛，你可千万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班长这人哪里都好，就是太正经了——”

她凑近裴凛的耳朵，压低声音道：“抄作业都不方便。”

两人对视一眼，忽地笑了起来。

裴凛很高兴，甚至有大手一挥想请大家吃零食的念头。

然后，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裴大小姐真的这么做了。

她勾勾手，做神秘状让阮媛靠近她，附耳低语几句后，高马尾女生眼睛都亮了，再三确认道：“真的吗？真的请客？”

“什么请客？”一个高高壮壮的男生凑过来，裴凛认出她是几分钟前在台下提问的男生。

“裴同学说要请全班中午去小卖部吃雪糕！”

此言一出，全班顿时沸腾起来，欢呼声像是要炸开头顶的天花板。

“我去，这哪里是我们的新同学，这简直天降文华的裴姐——”

“裴姐万岁——”

万众瞩目的感觉让她感到身心舒畅，她顿了顿，提高声量：“大家尽管挑自己喜欢的，就当是我送给大家的见面礼。”

“我靠，这是我真姐——”

“人美心善裴姐，我要做你一辈子的朋友！！”

“滚，这是我新认识的朋友！！！”阮媛伸手打走前来凑热闹的几个男生，像是捞到宝贝似地和裴凛贴贴，“姐，我们不和臭男生玩儿。”

裴凛的情绪也被这群热烈张扬的氛围感染，心底止不住地涌上几乎要溢出喉咙的欢快——也许她自己都没发现，沉寂的过往岁月里，她从未像此时此刻这般自在和开心。

众星捧月的日子她一天都没少过，只是虚与委蛇的名利场换成了青春洋溢的校园，明亮宽敞的私人画廊幻化为摆满教辅用书的三班教室，举着香槟庆贺自己的名媛少爷们变成了一群穿着蓝白校服的少男少女。

只有两个人，坐在走廊窗户边的两个女生，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其中扎着低马尾的女生小心翼翼地开口：“宋意，你别介意，这帮狗腿子就这副德行。”

窗边角落的少女依旧低着头，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过了良久，她才放下手中紧握的笔，缓慢抬头，对着同桌笑道：“星星，没事的，新同学来，我们都应该欢迎的。”

乌黑的杏仁眼，精致的小鼻子，毫无妆饰却依旧红润的唇，莹白的肌肤，眼下一点细痣使她在光线里显得纤弱美丽至极。

陶星星完全想不通这帮势利眼怎么就喜欢上装腔作势的新同学了，在她眼里，成绩好又有礼貌的宋意才该是大家心中的女神。

不可撼动的那种。

狗腿就是狗腿。她看向教室对侧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后排，在心里啐道。

午餐过后，裴凛不仅兑现了课间的承诺，还额外附赠了每人一包的薯片。

朱天达抱着大包薯片，啃着雪糕含糊不清道：“我宣布从今天开始，裴姐就是我亲姐——”

一旁同样享受的阮媛美滋滋跟着说：“傻小子，裴凛是三班的亲姐啊！”

裴凛从小卖铺付完钱就想去找自己的好姐妹，可没走几步就发现自己完全不清楚安易在几班。

恍惚间，她发现有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榕树下，斑斓的光点洒在他的发顶、肩上、脚边，穿着校服的男生还是那副冷静插兜的样子，微风吹过他额前的碎发，他微眯双眼，极黑的瞳孔对上拎着一袋零食的少女。

“班长——”她朝他挥挥手，看起来心情不错，和陆越炀初见她时有着截然不同的神态。

眉眼弯弯的少女快步走向他，轻快的嗓音响起：“陆班长，你知道安易在哪个班吗？”

她怕他记不清自己的好姐妹，还加了一句：“就是那天在三桂巷子口，小卖铺前跟我在一块儿的女孩子。”

“初一六班。”

“谢谢。”她刚抬脚要走，突然又折回来，“那个……六班怎么走？”

文华是杭城综合排名第一的初中，光是初一就有整整十五个班，但为了班级之间出现乱窜的情况，学校特意没有按顺序排班，如果运气不好，裴凛甚至可能在最后一间教室找到安易。

能坐着就绝不站着，能躺着就绝不坐着的裴大小姐哪里能忍受这样的结果，张口道：“班长，不如你带我去吧，给——”

一罐小小的玻璃罐子塞进他的掌心，她的身高比他矮不了多少，此刻正扑闪着那双水灵的大眼睛盯着他：“可以吗？”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