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安易 第32章 过年

最先得知裴凛回杭城过年消息的是林燕，她正在果园里摘草莓，就收到了裴凛打来的电话。

“回来过年？”林燕手里的草莓应声落地，一旁的林老头扶着草帽竖耳偷听。

“真的回来！”林燕激动地起身，“什么时候到？下午就到……下午？！”

飞机螺旋桨的轰鸣声震着裴凛的耳朵，她只能断断续续地回应林燕的问题，还不忘说道：“爷爷说大家聚一聚，不用太拘束。他们初一就回首都处理事情了。”

“好好，小姨知道了。”林燕喜滋滋地抄上小剪刀就要离开，背后的林老头赶紧追上。

“是不是凛凛回来过年？”

“对的，说是让我们不要太客气，哎！这怎么行，我这就去准备晚上的菜。”

林老头“啊”了一声，不理解道：“现在才十二点半啊！”

“爸，这回可不止她一个人，凛凛的爷爷奶奶，哦，还有个小孩，都一起来的。”

林老头大吃一惊，但面上还是装得冷静：“切，那又怎么样？我们三点开始准备都——绰、绰、有、余！”

“爸，爸！你去哪里啊？”林燕跨起篮子跟上他，这老头走起来风风火火，哪里有七老八十的样子。

“换衣服！我难道穿这打补丁的衣服见亲家吗？”

林燕大笑起来，原本宁静的山庄开始活跃起来，有些不回家的长工就在山庄过年，正好解了林燕厨艺不精的燃眉之急。

飞机的航线是固定的，裴凛一行人先到杭城，然后再转车沿着彩虹道来到果园——

好美味果园五个大字刷了新油漆，看起来比裴凛第一次来时气派得多。聚餐的氛围比裴凛想象的更加和谐融洽，她曾偷偷疑心过爷爷不喜欢妈妈，但此刻看着两个老头红着脸在沙发上高谈阔论的模样，这些子虚乌有的疑虑便烟消云散。

大年三十的果园，到处都洋溢着喜庆的红。窗户上的红窗花，果树枝桠的红灯笼，山庄大门口的红对联，弥漫在空气中的烟花爆竹味，无一不在显示着属于过年团圆的喜悦。

胡知兰提出去看看裴凛日常生活的三桂巷子，作为最疼爱这个小孙女的长辈，对裴凛口中丰富的杭城生活十分感兴趣。

于是，裴凛就领着一行人去了三桂巷子。

“这里就是小姨的家——”裴凛指着一栋二层小房子，观察着身后三人的表情。果然，裴诠此刻略显迟疑的表情与她的猜想完美契合。

她补充道：“这栋房子虽然空间不大，但是很温馨。夏天的晚上，我们会在院子里熏艾草、吃西瓜，天气好的时候，我们仰头就能看见夜空里的繁星。对了，夏天消暑必备，那肯定就是冰镇绿豆汤了，喝上一口清清凉凉、甜甜糯糯。”

她转向裴洄，灵动的琥珀色眼睛看向少年：“哥哥，你没喝过绿豆汤吧，等夏天你什么时候有空了，就来住一段时间——哦，不过你得自己付钱住酒店，小姨家只给我备了一间房。”

少年看着她舒展的眉眼，心情不禁也跟着明亮起来：“好。”

裴凛站在矮围墙外，像个小导游似地开始带路：“欢迎来到裴凛在杭城的一天——每天五点半，我会起床去湖边跑步。”

裴凛带着他们来到人工湖，杭城的风景与首都不同，即使在隆冬，也处处展示着昂扬的春意。

接着，裴凛又原路折返，不断介绍着周围的房屋：“这栋最漂亮的小洋房，是陆越炀家的，他是我的同桌兼班长，人嘛，还算不错。”

“长得也不错？”胡知兰打趣她。

裴凛拉着她的手，俏皮地眨眨眼：“自然是比不上奶奶好看的。”

“就数你最机灵。”胡知兰用手指点点她的脑袋，宠溺之情溢于言表。

裴凛带他们走到巷子口：“每天早上，我和朋友会在这棵榕树下集合。看这边，这是李叔家的小卖部，这一间是我最好的朋友——安易家的阳光花店。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十三分钟左右就可以到达文化初中。”

大年三十的街道上不像平时那般喧闹，商铺拉上银色的卷帘门，贴着颠倒的红福字。

走到第一个转角的榕树下，裴凛指着某处：“这里，我和朋友捡到了一只小猫，我们给它取了名字，现在它已经打完第一针疫苗，在我朋友家住着呢。”

四人的脚步慢悠悠的，连裴凛自己的都没有意识到，这样眼里漾着笑意的少女，在首都是见不到的。

裴诠和胡知兰默默地跟在她身后，互相交换一个眼神，欣慰地笑了。

裴家最宝贝的孙女，就是应该如太阳一般温暖耀眼，如春风一般自由肆意。杭城真好啊，生机勃勃的杭城。裴诠看着前面热情的孙女，不由得产生了这样的感受。

寒假中的校园空旷寂寥，一行人站在大门口，目光所及先是一颗巨大的榕树，榕树底下盖着一座小卖部，再远一点就是高大的教学楼、活动中心、操场等建筑物。

“学校生活怎么样？有交到不错的朋友吗？”胡知兰摸摸她的脑袋，微笑着问她。

裴凛点点脑袋，不假思索地回答：“交到了很多朋友，文华有许多天赋型选手，我有一个朋友，他上课经常爱偷看漫画书，但是数学一直都排在全校前三；他的同桌，上课爱看各种小说，志怪逸闻、校园言情、古今名著，她都来者不拒，但依旧能考出全校前五十的好成绩。”

“这个学期结束的时候，我们一起准备了文艺汇演。我是拉小提琴的宫廷乐师，我的班长是我的钢琴伴奏，我们准备了《Always with me》。舞台效果很完美，结束的那天是我的生日，我还收到了……”

“凛凛。”

裴诠沉稳的嗓音响起，打断了少女的碎碎念：“你在杭城过的开心吗？”

“开心。”少女的眼睛灿若星河，笑容更深。

裴洄突然很羡慕裴凛，同样一句问候，裴洄的第一反应是长辈的试探，而裴凛的第一反应则是真诚地表露自己的内心。她不用为裴诠随口的提问而思前想后，她只是单单站着，一句恣意的“想做继承人”，就足以将敏感多疑的自己击溃。

回程的路上，天空飘起了轻柔的雪花。傍晚时分，裴家一行人体验了杭城独特的年夜饭搭配。

斑斓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两个孩子跟着林燕守岁，十二点的时候，裴凛收到了两条祝福。

小易：祝凛凛新的一年心想事成，平安顺遂！

陆：新年快乐。

裴凛先给安易回了祝福。随后，她点开陆越炀的聊天框，对方发了一张小猫戴着红帽子的照片，裴凛放大，看着照片里眼睛圆溜溜的小猫，心生欢喜。

Lin：新年快乐，小猫也同乐。

陆越炀坐在空无一人的客厅，扯出一抹笑，熄灭了屏幕。他坐在皮质沙发中，脑袋无力地向后仰，干净明亮的客厅空荡荡的，刘琇早已回房睡觉，陆志琛也在饭后离开了家。

大概是去找那个女人了。陆越炀想。

突然，柔软的触感从他的手背传来。小猫跌跌撞撞地爬上他的手，见他没有驱赶的意思，便又大着胆子钻进了少年的怀里。

“不打算摸摸小猫吗？”少女脆生生的嗓音出现在沙发的另一侧，好奇地探过身体，戳了戳他只穿着单薄长袖的手臂。

“摸摸它吧。”

“你这么冷淡，小猫都要不喜欢你啦。”

少女趴在他脑袋旁，冲他的耳朵吹了一口气。

痒痒的。

陆越炀只好顺着她的意思，闭着眼，轻轻抚摸着小猫雪白的毛发：“这回什么时候走？”

“班长……”少女离他很近，几乎算得上耳鬓厮磨，她的嗓音缱绻，又带着少女独有的清澈，“你希望我离开你？”

“……”少年没有说话，黑暗的视野里，他感受到少女的手摸索着他的胸膛，而后停留在他的心脏处。

“你的心跳告诉我，你不希望我离开。你是个言行不一的坏人，对吗？”

“……”

“不要哭，阿豫。”

少年疲惫地睁眼，侧过脑袋看向少女。那张熟悉的面孔赫然出现在他的眼前，眼角晕染着笑意，缓慢地靠近他。

她的手从他的胸膛一路往下，与他覆在小猫身上的手交叠。

“阿豫，像喜欢小猫那样，喜欢我吧……”

少年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她离他太近，近的他都能闻到少女发间淡淡的香味。这种感觉一度让他窒息，他猛地将她推开，怀里的小猫被他的举动吓得滚到了沙发上，喵喵地抗议着。

陆越炀这才喘着气缓过神，失重般跌坐进沙发。那双琥珀色的瞳孔太过诱惑，以至于他清醒地认知这只是他的幻觉。客厅的一切重回他的视线，混沌的精神终于清明。他抱起小猫，无声地安抚着。

二楼过道的阴影里，刘琇静默地看着这一切。

茶几上的手机屏幕再度亮起，裴凛的名字弹在开屏的界面。陆越炀心烦意乱，却还是点开了聊天框。

Lin：下学期的期末考，我肯定能考第一名。

陆越炀尽量沉稳地吐出一口长长的气，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点了点。

陆：祝你成功。

Lin：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