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第一页开始回忆,“早晨准时出门,五分钟后鞋坏了,错过车,迟到。中午没赶上吃饭,有人请。晚上下雨,半夜到家。”再到第二页,“睡过头,没迟到。意外之财。”还有那次普塔雅的□□,“欣赏一场茶艺表演。”还有什么?“收到花,高兴。误会解开,成为朋友。”前几天,欧润知误收了同事的花,闹了一场误会,把话说开后,两个人成了饭搭子。中间有几天没看,直到昨天晚上又翻开:“艳丽的色彩让自己看起来更有精神,大家都这么说。”
“怎么会这样?是睡前记忆的缘故吗?梦境和现实混淆了?还是巧合呢?”
欧润知带着疑问度过了难熬的一天,下班之后不管不顾,破天荒竟然打车回家,迫不及待冲回房间,开抽屉翻日记本,决定要从后往前翻。她将本子像扇子一样翻看着,可是除了她已经看的页数外,其它的都是空白。“没有?空白?难道是我梦游自己写的?可是我写不出这种字啊!我该不会是有双重人格吧?”
她瘫坐到床边,妈妈站在房间门口狐疑的看着她:“吃饭吧?”
欧润知偏过脸去看向妈妈:“妈,你看过这本本子吗?”
“没看过。你小的时候,我和你爸都不翻你的东西,你现在这么大了,我们更不会翻。怎么?开始写日记了?还是里面夹的钱丢了?”
“没事儿,问问而已。”
“你这毛病得改改了啊,什么东西都是随手往本子里一放,到用的时候就找不到了,干着急。”
欧润知叹了口气:“怎么回事呢?”她决意从第一页重新翻看,每一页写的内容和自己当天发生的事高度吻合。写有“无事可记”的那一页,第二天的确是平淡的度过,不痛不痒、无悲无喜。“或许是巧合,不要想太多。”
心里有事,时间就显得慢了许多,什么事也提不起兴趣,总想弄个明白,却无从下手。欧润知对于这巧合有些怕,又有些期待。想了想,还是不能安心,她又将那看过的几页看了几遍。“后面呢?后面为什么没有?”
妈妈看女儿今天睡觉早,很是奇怪:“哟,今天要早睡了?这才九点多呢。”
欧润知拍了拍整理好的枕头,:“早睡早起精神好。”
“我帮你关灯?关门?”
欧润知伸了手阻止妈妈:“不用关门!”她有了怕意,她怕关上的门再打开就换了另一个世界。心下纳罕白天的事,辗转反侧,借着手机上的手电筒,再次打开本子,依然是看过的几页文字,迷迷瞪瞪,这一夜也就过去了。
接连几天,欧润知都是早早入睡,生活如旧,波澜不惊。这下可放心了,也死心了,看样子就是巧合。发生的一切都是巧合使然。她又恢复了夜猫子的日子,这似乎是年轻人的通病,好像只有到了晚上才是自己的时间,真有点月光下狼人变形的味道了。
欧润知故意忍着不去翻看,想着等这一天过去了再去看本子上的文字,看看能否将这一天发生的事对起来。待她重新打开时,依然是已看的几页,再合上再打开,还是没有。“奇怪,没有?”她将合上的本子用两个手掌捧着,坐在桌前若有所思。
“会不会要提前许愿呢?”转念一想,“不会!那些天发生的事,也不是我提前就想好或写好的。那会是怎样呢?”她用下巴抵着本子的一边,头一点一点,闭着眼睛乱想:我、想、吃、枣、花、酥。
“吃不吃枣花酥?”妈妈站在房门口,手里端了一个盘子。
欧润知猛地睁开眼睛:“枣花酥?”妈妈很少买这些糕点。“突然想吃了。呐,你尝尝?”
“哈哈,难道是捡到宝了?”小时候看书,人家有宝葫芦,现在好了,自己得了神奇的本子。
欧润知有些贪,她拿起笔准备在本子上写下自己的愿望。她在心里窃喜,原来这真的是一本许愿书。她的字不难看,但跟上面的文字一比就相形见绌了。她特地趁着午休买了一支新的笔,还没开封呢!郑重其事的落下第一笔,诶,写不上去。甩一甩,不行;哈口气,不行;在别的纸上画几笔,没问题啊。回到本子上尝试,还是不行!
没关系,换一支,用旧的笔试试呗。黑色的不行,蓝色的不行,红色的不行。中性笔不行,铅笔不行,钢笔不行;找出上学时用的毛笔,还是不行。桌子上被搞得一团乱,可是一个字都写不下。欧润知渐渐烦躁起来,将手中的笔向着桌子上一摔,两手攥成了小拳头,锤着桌子叹气。
没有什么许愿书,没有什么不劳而获的好事。
“或许别人能遇上,反正我是遇不到。”
欧润知右臂伏在桌子上,将头枕在上面,另一只手将那本子一张一张翻着,又将其立起来,侧过脸来。左手拇指翻过一页,上面有了字:聚餐,遇见一个人。
“还不睡?”妈妈的声音吓了欧润知一跳,手机上显示了时间,又快十二点。妈妈还在唠叨:“才早睡了几天,又开始熬夜了!我就不明白,熬夜有什么好。你白天上班有精神吗?”“我也起得来呀,也没迟到啊,也没劳烦你叫我呀。”欧润知取下毛巾擦脸,“妈,明天晚上不用等我了,我出去吃,要聚餐。”话出口,欧润知一下子愣了,妈妈也诧异:“聚餐?你们同事啊?”欧润知缓了缓:“哦,是,明天不用等我吃晚饭。”
欧润知巴巴地等了一天,也没有人说要聚餐。布布看着魂不守舍的她,打趣道:“有约会啊?怎么总是看表?”欧润知坐的位置,一抬头就能看到对面墙上的表,布布注意她一天里看了不知多少次,有时一分钟里能看三四次。
“没有啊。”欧润知尴尬的摆手。
布布回过头看墙上的表,又看自己手机上的时间,语调轻松起来:“准备下班。”她起身去了洗手间,欧润知环看了办公室,努力将每个人的表情都看清楚,无奈办公桌的一个个隔间挡住了他们,有些人看不到。
五点半,有人率先站起来,走到打卡机前打卡下班。欧润知心不在焉的拿起自己的包,慢慢站到大家的队伍后,探头探脑再去看他们的面部表情。有同事已经下楼梯了,布布在走廊上轻喊:“哎,先别走,回来回来。”她走进大办公室招呼大家,“今天谁也别走,经理刚才打电话了,今晚请客聚餐。”
有人高兴,有人抱怨。欧润知保持了一天的高度紧张,现在一下子轻松起来。那本本子上不是写了今天要聚餐吗?果然又准了。上面还说遇见一个人。什么人?男的女的?会不会是一场奇遇,亦或是一场邂逅呢?
这样想着,欧润知躲在人后笑起来。布布走过来排队打卡,轻拍了她的肩膀,问她笑什么。欧润知摇头:“没笑什么。”她看着布布,笑得越来越放肆,轮到她打卡的时候,忍不住笑出了声,笑得整个人都抖起来。
布布的眼神变了,奇怪的看着欧润知,露出假模假样的笑来附和她。
经理是要调职了,他要去另一个分公司当经理。那里既不偏僻也不孤寂,规模好像也大一些。他先是公布了这个消息,又举着酒杯对同事们说谢谢,大家或真或假的迎合他,气氛从欢乐变作了悲伤,又变回到欢乐。欧润知左顾右盼,饮料杯拿在手里也不喝,别人央她吃饭也不好好吃。这样的吃饭馆子,要想来一场邂逅也是怪怪的。
不知什么时候,布布和经理都离了桌,两个人在饭店的门口说话。欧润知看到布布的脸色不太好,经理喋喋不休,像在劝解,又像在说服。他的手势大开大合,布布将脸别过去,只留了背影,两只手交替着上了脸,不知是不是在抹脸上的东西。
经理先回来的,招呼着大家吃饭,布布也带着勉强的笑回到位子上。她和欧润知相邻,低着头吃着碟子里凉了的菜。两张桌子,喜欢热闹的聚在一起,喜欢安静的围在一桌。直到散场,布布都没再说一句话,欧润知不时偷眼看她,看她无精打采的脸色,看她脸上留下僵硬的线条。
有同事还要继续下一场,经理心情大好,一扬手,去别家。女同事们三三两两搭伴回家,欧润知没有同路的人,只好自己走到路边等车。他一遍一遍的看手机上的时间,距离今天结束还有三个小时,直接回家的话,“遇见一个人”的概率就更低了。真是可笑,依仗着本子上的文字过日子,自己成了什么?
很多时候,是事在推着人向前走,不完全是人在支配着事。欧润知回到家,招呼还没说完,发现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那人向着她点头微笑,她立马回应。原来这“遇见的一个人”是久违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