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条线,将黑色分割,分成地面和天空,一点慢慢地走出来,稳定而坚决;展开,展开……破裂,白昼来了。
-
起风了,草原上的波浪随着流动的空气翻滚起来,一浪盖过一浪,放眼望去看到的是洒满金边的绿色尽头。此时正是春夏交际之时,但草原上温度依旧微微有些冷,迎面扑来的风更是泛着寒意。
一个女人站在草原尽头的一边。
她也许为了应景穿了一条吊带长裙,白色的裙身被草捧起,露出莫入裙角的长靴。
风吹起时,长裙灵动。散落开来的样子,那般飘逸,是映着梦的花儿。
当然,这是要忽略她冻得起鸡皮疙瘩的胳膊和颈脖以及冻得发紫的嘴唇的情况下,才显得她仪态如花儿一般,而不是像一只傻鸟,愣愣地立于寒风中当背景墙。
那干净清秀的脸上,长睫微翘,眼睛半眯,显得整个人俏丽而又慵懒。
风儿将她的短发吹得飞扬,身后的草也跟着摇曳。那般轻盈,那般闲适。
但她的内心却不是那么的平静。
她望着远方,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15:42:21,15:42:22……
…15:54:30,快到点了。
随着这个认知的到来,她开始不自觉地紧张,又有点儿亢奋,身体不自觉地颤抖,呼吸开始加重。她的一只手紧紧攥着裙沿,因为过于用力,指节有些犯白,另一只手握于胸前,刻意的放松,以至于看上去有点儿僵硬。
心脏震动的声音越来越大,充斥着耳膜,而激素分泌导致的情绪放大,使冷汗从她的额间流了下来。随着凉风吹过,她抖了个激灵,只得不停地调节呼吸,以达到调节情绪的作用。
时间在这一瞬里变得苍白又紧迫。
没事的,没事的,都练了多久了,紧张个屁,很快的,她想。她克制地将空气一点一点吸进肺里,再缓缓地吐出来。
要一下一下地,一下一下地。吸气,吐气,吸气,吐气。她这样对自己强调。
听着逐渐均匀的呼吸声,她渐渐放松下来,紧绷的肩膀在这时垮下来,同样紧绷的手指也自然垂落下来,接着迈着轻快的步子,转身走向这头的一个帐篷。
绕过这头,有一个男人正半靠帐篷坐在那儿,这个姿势显得他身材长而单薄。
她数着时间走向那个男人,脚后的草被压下又立起来,那样生机;背后的云也悠悠转着,让她看起来安静而又美好。
“头儿,毕竟是假期,就别只坐在这儿,该去走走。”她一边说一边走到男人身边利索地坐下,眉头微微皱起,刻意的自然。
她忽然语调一转,声音跳起,显得活泼而又青春,虽然她确实是个妙龄少女。
“多么珍贵的闲暇时光啊。”
那男人不紧不慢地闭了眼,又复睁开,眨眼间能看出他的脸部轮廓干脆利落,凤眼凛冽,但那双秀眉和眼下的那颗红痣却显得气质很温和。
他弯了弯眼睛,应道,“嗯。”他的手指轻叩,肩膀在一瞬微微绷起,很快又放松下来,“但懒散,悠闲才是假期的代名词。”
女人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顺着男人的目光望过去。
然后就看见了那人所注视的飞鸟。
轻盈又欢悦,在这一瞬之间像是要化为一场风,末入天空。
男人神色放松,仿佛出神一样望向那一群鸟,看它们变换着阵型,越来越远,也越来越小,和天空融为一体般,点缀在那一头。
草原的一切好像就跟看到的一样,平静,安逸,阳光洒落,蒸腾了清晨的露水,空气中的湿润化为一阵暖流又换作一片清爽。
女人坐了一会儿便起身起来,体态挺拔,像一棵白杨树。她回头看了一眼,不正经地笑了一声,肩膀塌下去,接着懒洋洋地走开了。
男人独自静默在那儿,目光微垂,神色淡淡的,一动不动,像是想着心事。
过了片刻后,男人伸出手撑起地面,关节处发出令人牙齿发酸的响声,慢慢站了起来。那个男人很瘦,举手投足之间却充满了力量感,但也显得很优雅。
他回眸看了一眼他的身后,使阳光染金了他的发丝,让他看起来如此清俊,五官好看极了,与他的背景相得益彰。
女人拍了拍胸脯,表示又被头儿的颜值给杀到了。
她捏着裙角跳到草堆里,带着少女的活泼。
草开出一两朵花,吻在她的裙角,她笑得烂漫,少女的气质在她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过了很久,也许也只是一会儿,她弯腰捧起一丛花,那般祥和,那般宁静,仿佛风路过她身上都睡去了。
“嘭——”的一声枪响,声音震飞了一群鸟,惊慌失措的鸟儿乱了阵型,四散飞去。
女人沉默地静立在那儿,手上拿着一把手枪。
男人头都没偏,子弹却于男人的发丝擦过。
女人手挽着白裙,脸上有一丝错愕闪过。
调过吗?
她想,很快她又接连发射了几发。在被男人陆续躲过后,眼里闪过了一丝狠意。
她先是又取了另外一把□□,发现又是被事先调过后,一拉烟雾弹,快速从脚上的靴子上抽出了一把短刀,同时快速撕下了长裙上累赘的布料。
快步上前后起跳,两腿迸发出力量,与速度和重力一同冲去,向男人颈部夹去,右手也顺着刀峰挥下。
男人快速侧身,上前,后伸手抓住她的脚裸,用劲一扣,把她甩到地上,她迅速爬起后退,“咔”的一身将脚踝归位再向前冲去。
右腿迎来一个飞踢,她往后一躲,偏头却紧接着来了一拳,瞬间喉咙里涌上了一股血腥味。
她不敢耽搁,伸手按下枪,朝男人盲射去,男人偏头一躲,她把握时机向后退去,紧接着又射一枪。
男人又一次躲过,这次已经到了她身前,接着她感受到腹部受到了冲击,那口血便又蔓延上来堵住她的嗓眼,她赶紧退后,但接回的脚忽得刺痛,腿开始发软。
她后背上的衣服早已被冷汗浸湿,紧紧贴在了身上,撕扯的裙角断着线,头发也很是凌乱,粘成一缕一缕的,汗水正往下掉。
她神经紧绷地想:已经16:03:24了,狙击手和其他人呢?
她舔了舔嘴唇上那块干裂的皮,用牙发狠地扯了扯,结果就破了。
她对鲜血的味道都快要麻木了,心道:狼狈至极啊,要栽了。
子弹只剩下一颗了,她想,看来我是成为弃子了啊。
疼痛使她意识难以清醒。不过还好的是身体感受到了铺面而来的拳风,下意识躲了开来。
而在她愣神之际,她忽然在迷雾里看清了那双永远温和,像是包含着无限深情的凤眼。
奇怪,明明应该看不清的。
她不着调地想。
而在这一刹那,思绪划过万千。的确是她以为一直以来已经想过的,她所以为的不会再有什么变化的回忆。但烟花般的念头涌上前,后一点一点破碎时,她还是愣神了。
她半垂着眼皮,又睁眼看向了那个人,忽然觉得很累。
就这样吧,她想。
她按下枪, “嘭——”再次枪响。
女人太阳穴中弹,很快倒下。白裙上开出的一朵朵红花,很美,是生命最后的舞蹈。
-
鸟儿们已经渐行渐远了,只余天空中若隐若现的影子。
男人走了过去,伸手探了探鼻息,“死了。”他叹息一声道。
这时恰好响起了通讯铃声,男人直起身后看了一眼来电号码,就接通了。电话里发出了另一男声,语速缓慢而和蔼,一看就是上了年纪的人,他说:“水儿,假期愉快吗?”
“愉快。”男人平静温和地答,声音似有温度,却像死水一般没有涟漪,“就是要是没有您这通电话我的心情更美丽了。”
“去你的”电话那头的人豪迈地笑了一声,然后忽得又严肃下去“你边上有人吗?”
“有,不过没事,你直说。”
“那名女警官李怡梦是红月的人,代号枣十,原名科束依,调查她的下一步动作,你小子正巧赶上了。”
“她死了,”男人顿了一下,“就刚刚。”
“容沭,”电话那头的人音量变轻,语速再一次慢下来“怎么回事?”
叫做容沭的男人好脾气地笑了一声,像是那潭死水喷地炸开,僵硬扭曲,“她死了,就刚才。”
老人:“我知道,死因呢?”
容沭道,“是自杀。”说罢顿了顿,解释道,“行刺不成就自杀了,是太阳穴中枪。”
电话里头的人扣了扣桌面,“你带的部下是她且她死了。”
容沭道,“嗯,名单可是你批的,刚你还提她在我边上,你可别忘了。”
“所以说,”那边的人迟疑了一会儿,便道“你之前就怀疑她了。”虽是问句但用了肯定的语气。
“是,怀疑但没有证据。”容沭道。
那头的人哼笑了一声“人家小姑娘之前可是对你一片痴心,你还怀疑人家。”
容沭笑笑:“是吗?”
老人忽然停了几秒,感觉到自己这话的不妥,转移话题道:“她是怎么死的?”
容沭平静地下了结论,“自杀,应该是刺杀没成功后就自杀了,不过…”他抬头望了望草原的天空,片刻后道,“算了。”
“什么不过?”老人问。
容沭笑:“啊,没事,估计是我想岔了。”
“没射中吧?”
“没,她的手枪我做了点儿手脚。”
“行,你办事我放心,没事就行。”
容沭:“那没什么事儿我就挂了。”
“等一下,等一下,你这边快结束了吧,检察那边的行程可以开始了吧。”电话那人道。
“你过来催我工作的?”
“那可不,每年都是这个时候,你还想改时间啊?”老人怒。
“就去。”容沭嗯了一声,答道。
“抱歉,给你如此的麻烦,还在你假期的时候。”老人道。
“是吗?”容沭平和地问。
“行行行,那我挂了。”电话里头的人刚要挂,回过神又叮嘱了一句“赶紧回!”说罢便挂了电话。
容沭长久地盯了会儿挂断的通讯,面上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依旧很温和,像是一张不动如山的画皮。
直到扫到尸体的时侯,他眼睛闭了闭,后走向前,伸出手将女生半睁着的眼睛合上。
他想:才这么一会儿,就已经没有温度了。
他静静的看着自己眼前的光景,没有任何表情。俊俏的容颜散入了光影里,显得有些模糊不清,带着淡淡的忧伤。此时正值上午,太阳发出的温度令人很闲适,薄雾已散了个干净。
他背后是寂静的草原,鸟儿飞起时发出腾空的响声,很悦耳,是自由的乐章。
-
“下面播报今日新闻。于上星期崖东区紫金市发现的不明人员,近日相关部门已查清是残余反叛党,青藤支部的领导人已派人去着手彻查,现已察明所有相关人员,将其捉拿入狱。
请各位公民安心,也请广大市民相信,青藤永远是你们的后盾。
最后也请各位居民不要随意散发相关谣言,否则必将追究其相关法律责任。”
序章是插叙。这本文是21年起的大纲,最后决定写完,算是自割腿肉吧。[垂耳兔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血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