柚枝 第5章 第五章

“行之你们先上去吧。”陆霜萍拉住顾校，她也不知道顾校今天是怎么了，突然发这么大火。

“老顾，我讨厌你！”顾行之没等说完就跑了。宋澜也按照陆霜萍说的先回房间了。

“顾行之。”宋澜站在顾行之房门口，看着面前的门板久久得不到回应。

“顾行之，我可以进去吗？”再次开口换来的不是同意而是枕头砸在门板上的声音。

“你走开，我讨厌你！”

我貌似没有惹他吧，宋澜低头沉思而后默默回房，完全不知道某个可怜蛋现在正躲在被子里偷偷掉眼泪。

“顾校你今天怎么了？”陆霜萍坐在一旁看着烦躁得想掀桌子的顾校。虽然顾校之前老是和顾行之吵吵闹闹，但是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我，”沉默片刻顾校抓着自己的头发懊悔“我就是怕他会欺负澜澜。”

不在家的父母完全不知道两个小孩在家的相处方式。万一顾行之仗着他们欺负宋澜呢，万一宋澜过的不好呢。

“顾校，我觉得你想多了。”陆霜萍看着楼梯的方向“行之不是这样的人。”顾校低头看着睡得正香的顾谨之，刚才的吵闹没有吵醒他“这小子从小就欠抽。”

陆霜萍又想起胡福的忠告“一碗水端平了才不会有矛盾。”转念又仿佛看到宋怿临终前求他们好好照顾宋澜，思绪一片混乱。

在将这些全部都抛出脑子的最后一刻，想到了宋澜站在宋怿尸体旁满脸淌着眼泪的可怜样。

“行之，”陆霜萍也不确定了，最后只好安慰自己“他们最多有点矛盾，行之应该不会欺负澜澜。”怀里的顾谨之像是慰藉，陆霜萍紧紧抱着他。

回程的路途注定孤独，宋澜爬在窗口看着陆霜萍他们远离自己，直到车子拐弯再也看不见。

顾行之连头都没有回一下，昨晚躲在被窝里的少年没有等来父亲的道歉，没有母亲的安慰，也没有宋澜的“晚安”。

什么都没有。

一个人躺在异国他乡的床上，睁着眼睛看月亮，最后困得睁不开眼才入睡。

由于顾行之的单方面冷战，从那天开始他们再没有说过一句话。

“顾行之，你可以帮我拿一下蜂蜜罐吗？”顾行之没有回答，但是到手边的蜂蜜罐是回应。

上兴趣班的顾行之不用开口，先一步下课宋澜会在门外等他。

饭后的固定节目也没有变，顾行之拉小提琴，宋澜坐在一旁听。

不太懂的宋澜每次都会说“很好听。”顾行之抿着唇，半天挤出一个“谢谢。”

面对顾行之的沉默，宋澜也慢慢地沉默了下来。本来宋澜还以为他们要一直这样下去，结果不知道从哪天开始，顾行之开始喜欢怼他，开始跟他对着干，反着来。

似乎又和一起一样了，两个人拌着嘴就长大了。

但是似乎又不一样，顾行之的话总是带着点敌意。久而久之宋澜开始避免不必要的交流，开始减少跟顾校他们的联系，开始不再跟顾行之一起。

别扭的过完剩下的小学生活，上初中的他们更加疏离了。他们有自己的社交圈，要不是每天一起上学，一起回去，大家都不知道他们两是一家的。

“顾行之，你吃饭了吗？”十一超长假期的第一天，宋澜刚跟朋友们出去玩回来碰巧看到了正上楼的顾行之。

“不然呢，你没吃？”今天徐姨不在家，顾行之刚解决完自己做的饭菜。

“还没。”宋澜盘算着要不要点外卖。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宋少爷，你不会是等着我给你烧吧。”纵使宋澜已经听习惯了顾行之夹枪带棒的话，心中也不由的不爽。

顾行之犯完贱就进房间了，宋澜直接就是进厨房。

不就是烧个饭吗？看顾行之烧了这么多次，也没什么难的。好胜心起的宋澜照着顾行之的样子开火，还没等锅里的水干就开始倒油。

现实跟想象的不太一样，油开始似乎开始膨胀，带动油滴四散开来。宋澜觉得有些怪，但是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应该没什么问题，顾行之也是这个步骤。宋澜往锅里放菜，一手握着锅柄，一手那个锅铲不断在锅里翻炒。

下一秒锅里的油溅落在宋澜手臂上，宋澜吃痛松开手，不想锅直接倒了下来。

“宋澜，你干嘛？！”听到巨大声响的顾行之从房间出来，看到宋澜无助地皱眉坐在地上，裤子上都是油和菜，罪魁祸首——锅就倒在一边。

“宋澜！”顾行之迅速下楼，关好煤气，一把抱起宋澜就往浴室冲“你又不会烧饭，你动那个做什么！？”顾行之现在头痛的不行，早知道不怼宋澜了。

我真贱，我真贱……顾行之脑海里不停地冒出这三个字。内心慌得一批，表面还要强装镇定。

“应该要去医院了，烫伤面积有点大。”顾行之看着宋澜大腿上一大片已经开始出现水泡了。

把顾行之喷头递给宋澜，自己去联系司机。幸好司机刚送宋澜回家，没走多远马上就折回来了。

顾行之抱着宋澜，防止大腿上的创面粘到坐垫。虽然拿水冲过了，但是灼烧感依旧在并且不断地折磨着宋澜。

看着伤口，只觉越来越痛。突然视野就一片漆黑了“不要看它，我在这里，宋澜，我在这里。”

清澈透亮的声音带着哽咽，顾行之要哭了？明明是自己受伤他哭什么？

“我痛。”宋澜小声抗议，该哭的是他。

“我知道，马上到医院了，对不起。”道歉来的措不及防。

不关他的事，又不是顾行之叫他去烧饭的。

视野终于明亮的时候，他们已经到医院了。医生来得很快，帮忙清理伤口后，接着涂药，包扎。

“创面较大，建议住院观察，联系一下监护人。”“好的，麻烦了。”医生看着顾行之直觉他老成。

宋澜的伤口被纱布包着，裤子也没穿，看上去怪可怜的。顾行之回到宋澜身边时，司机已经联系好顾校和陆霜萍了。

“行之怎么回事？澜澜怎么烫伤了？”陆霜萍刚被电话吵醒“陆姨，是我自己试着烧饭，不小心溅到的。”

见陆霜萍这么疲惫，宋澜没有过多打扰“已经处理好了，陆姨去休息吧。”许是真的累了，陆霜萍交代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挂了电话看到一旁的顾行之，宋澜才意识到顾行之一句话都没有跟陆霜萍讲。而是直直地盯着他被纱布包的腿。

“对不起。”又是道歉。

“跟你没关系，你不用道歉。”顾行之抬头，满脸的愧疚撞进宋澜眼里。

不是这个事，顾行之知道自己的问题。三年前从国外回来后，他没有给过宋澜一个好脸色。

不关宋澜的事，都是因为他自己，因为不服气顾校的话，因为他们将宋澜看的比他还重。他不欠宋澜，可宋澜的到来似乎带来的都是坏事。

就像是初秋的第一场雨，之后到来的都是一阵又一阵的冷。转眼已是深冬，他还没有准备好棉被，还没有长到足够大。

“我以后不会这么对你了。”但是这跟宋澜有什么关系呢。

“啊？”宋澜一下子没明白他说什么。

“我们和好吧。”宋澜无法控制这些，他也只是一个和自己一样的没人要的可怜虫。

将自身的不满施加给身边人的是弱者。

眼睛对视的那一瞬，宋澜没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发现顾行之地说的是过往这些年。

他又有什么资格怪顾行之呢。顾行之本该有个多么幸福的童年啊，而他本该一个人的。看啊，顾行之都给他让路了。

“我们没决裂吧。”宋澜小心翼翼地喃喃。

“嗯，我们没有决裂，我们只是闹别扭了。”顾行之让宋澜躺好，自己起身去买晚饭。

超长的十一假期，宋澜算是在病床上荒废了。顾行之在病房里陪着宋澜，要不是旁边住了个特能八卦的大妈，顾行之可待不住。

“小宋澜，叔叔来看你啦。”胡福拎着一个大果篮踏入房间的那一刻，宋澜马上从床上坐起来。

“胡叔叔！”好几年都没见到了，胡福的啤酒肚都消下去了。

“好好的怎么烫伤了？也太不小心了。”胡福扫了眼一旁的顾行之，眼神带了点探究的意味。

“叔叔是我自己想学烧饭才烫伤的。”宋澜不懂为什么所有人第一时间都会去责怪顾行之，就像是所有人都认为他在顾家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

胡福没过多探究这个问题，而是跟他们谈论了许久，告诉他们要自强自立，要快些长大。

“自身强大了就不用依靠他人了。”这是胡福离开去留给他们的话。

没有避风港的小船怎么办呢？那就相互依偎着飘荡吧。

“看我，这个鞭炮帅吧。”顾行之秀着他新买的鞭炮。宋澜裹着大袄躲在屋子里，顾行之穿的单薄蹲在外面吹风。

明明都已经哆哆嗦嗦了，还要嘴硬说自己不冷。反正说了也没用，反正感冒的不是自己，宋澜懒得说。

“陆姨他们今年要回来是吗？”快除夕了，前几天，顾行之才收到他们的消息说是多准备一些鞭炮，烟花之类的。

“不知道啊。”顾行之站起来，随手扔了个摔炮“啪！”

“应该吧。”哆哆嗦嗦地从兜里摸出手机。

“喂妈，今年回来吗？”在对面沉默的几秒钟内，顾行之得到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