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玉修在床上稀里糊涂病了两天,醒了睡,睡了又醒,迷糊间,顾鹤庭好像来过,可她太难受了,眼皮子沉沉往下耷拉,没说上几句话,又睡了过去。
这病势来的急,全府上下都以为她是感染了风寒,只有顾鹤庭心里清楚,向来胆小的冷玉修,是受了惊吓才会这样的,他心里急却也不能表现出来。
当然,这院子里,不痛快的不止他们两个 ,还另有其人。
黄梅天,雨下个不停,柳如梦也没什么心思唱曲儿了,一个人躲在房中生闷气。
那日冷玉修出现在顾府,着实把她吓了一跳,除了看上去有些憔悴,她完好无损,且回来的时间比预计的更早。
柳如梦可是花了大价钱的,自然要找刀疤男说理去。
刀疤男身上缠着纱布,啐了一口,“那娘们身上有枪,老子险些就断子绝孙了,这买卖真是亏大了,老子没问你要医药费就算便宜你了。”
柳如梦白了他一眼,“没用的东西,这点事都办不好,还想在道上吃饭?”
刀疤男有苦说不出,他风里来雨里去这么多年,天不怕地不怕,却唯独不敢得罪政府的人,尤其是像高伯平这种手握兵权的人,面对质问,他也只能按着顾鹤庭临走时交待过的话来应对,毕竟谁叫人家后台硬。
“你先前也没说这娘们儿下手这么狠,早说她身上带枪,我就不接你这生意了。”
两人争执不下,最后柳如梦硬是逼着刀疤男退了一半的钱给她,这事才算作罢。
这年头有枪不稀奇,不过冷玉修居然敢开枪,倒是出乎柳如梦的意料,只是,怕日后要再对她下手,便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万一她再告诉顾鹤庭怎么办?那日他们之间的谈话,柳如梦都听见了,向来桀骜不驯的顾二少,居然许下承诺,要带她冷玉修远走高飞。
可是她柳如梦咽不下这口气啊,凭什么顾鹤庭不喜欢她,偏偏喜欢那个土包子,她不允许,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柳如梦气急败坏,将桌上的茶具一股脑摔到地上。
“哟~发这么大脾气,谁惹我们小妈生气了?”
柳如梦转过头,看见顾鹤庭双手背在身后,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她挑眉,立马换了副面孔笑脸相迎,“稀客,什么风把二少爷吹来了?”
顾鹤庭清了清嗓子,“怎么?不欢迎?那我走便是了。”说罢,真的转身欲离开。
柳如梦急得抬了抬屁股,娇嗔道:“走什么走?进来~。”
顾鹤庭也没有真的打算离开,顺势就迈进了屋,在她对面坐下来。他神色淡然,看上去心情不错,不像来兴师问罪的样子。
柳如梦松了一口气,心说,冷玉修应该是碍于名节,没有对外说绑架一事。
“今儿怎么想到来我这了?不去看你的大少奶奶了?人家可还病着呢。”柳如梦试探性问,刻意加重了“你的”俩字。
顾鹤庭笑了笑,轻飘飘道:“她这病一时半会好不了,我也很久没来看过小妈了。”
柳如梦用眼梢看他,“顺路来的啊?
“特意来的!”
特意?奇了!
“顾鹤庭,你这唱的又是哪出啊?”她刚想与之对峙,不过又转念一想,这男人嘛,不就那么回事,喜新厌旧,朝三暮四,他顾鹤庭也就是仗着自己家世好,外加一副好皮囊才不把她当回事,可若他真是个痴情种,自己反而没机会了呢,如此,柳如梦语气轻佻再次怪嗔起来,“呵~这么有心?怎么?念起我的好了?”
顾鹤庭没有回答,而是扫了一眼满地狼藉,“小妈还没说,为了什么事生这么大气呢?”
柳如梦托着下巴,葱白手指一转,随便找了个说辞,“还不是月菊那个死丫头,跟了我这么久,连壶茶都泡不好,想烫死我啊!”
“哦,原来如此。”顾鹤庭依旧笑眯眯的,“好了,小妈,消消气。我房中倒是有上好的雨前龙井,不如你明晚来我房中,我沏给你喝啊~”
柳如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顾鹤庭第一次发出邀约,她盯着他的眼睛直直地看,觉得他并不像是在说笑。
她不敢立马答应,继续试探道:“你不怕你那娇滴滴的大嫂知道了伤心?”
顾鹤庭轻哼一声,“伤心?伤什么心?小妈你可别乱说,我与她清清白白的,不过就是觉得她胆子小,想逗逗她,哪知道她那么不懂风趣。”
他言语间颇有不满,听起来倒也真像那么回事。
“那你可知道,她这次为何会生病?”
顾鹤庭耸了耸肩膀,“那日说是去小楼找我大哥,回来就这样了,谁知道呢?”
柳如梦还想再问些什么,顾鹤庭却起身,“我先走了啊,还有事。”他走到门口,顿了顿,又转过身交代了一句,“明儿晚上,别忘了啊!”
冷玉修终于在晚上退了烧,人也清醒不少,对面菡萏阁里的灯,暗着,不见顾鹤庭的影子。
凌花端了碗粥过来,伺候着她喝下后,冷玉修又躺回到床上,这两日睡多了,这会没什么睡意,对着天花板,她开始琢磨起了一些事情,想着想着,就又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第二天的下午,冷玉修觉得精神好多了,便出门去铺子里找顾鹤知。
黄昏将至,铺子里就稀稀拉拉几个客人,冷玉修等了一会,并没见到顾鹤知的人影,掌柜的告诉她,大少爷回小楼去休息了。
冷玉修道谢过后,便朝着小楼寻去,正直炎夏,远远的,房间的窗户紧闭着。
从铺子到小楼需要穿过一个小花园,铺里的人知道大少爷平时在小楼歇息,因此很少有人会过来打扰,此时周围静悄悄的一片,只听得见脚步声,还有风偶尔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她顺着楼梯上了二楼,朝顾鹤知的房间走去,心跳得厉害,可一想起顾鹤庭的面容,心中又无比坚定。
木质地板踩上去发出吱嘎吱嘎老旧的声音,房间里隐隐传来男人的声音,起先并不明显,可随着她越来越靠近,那声音愈发清晰起来。
听着像是顾鹤知的声音,可极为奇怪,不是说话声,更像是带着喘息的呻吟,冷玉修一下子想到什么,这种声音她与顾鹤庭在一起的那晚,也是这样不自觉的从喉咙里溢出。
她知道顾鹤知心中一直有其他人,至于是谁她不得而知,今日这么巧就被她撞上了?
房间的门虚掩着,留了一条缝。
理智告诉她,现在不是时候,可双脚却定在原地不愿离去,也许是因为好奇,又也许是因为带着一点博弈的心态,她抓到了顾鹤知的把柄,就有了谈判的资本。
正当冷玉修犹豫之际,房内又传来一声更粗重的呻吟。入顾府三年有余,她对顾鹤知的声线很熟悉,那一声,很明显不是来自顾鹤知,可也不像是女人能发出的声线。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冷玉修脑中闪过,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猫着腰,靠近门缝,露出一只眼睛。
此时,房间内的光线异常昏暗,她隐约嗅见一股□□的气息,衣服散了一地,顺着衣服看过去,有两具赤条条的身体在床沿边交合,随着那摇摇晃晃的身影,顾鹤知如痴如醉的面容映入眼帘,他没有戴眼镜,头发凌乱无序散在额前,和平时截然不同,此时正光着身子像条狗一样趴着,身后另一个男人正在猛烈地撞着他。
他们投入得忘乎所以,压根没有注意到门外有人。
冷玉修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她的脑子一片空白,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顾鹤知说的,那人不会同她争是什么意思。
因为顾鹤知喜欢的是男人,这样的感情是注定不会被世俗接受的,顾家也不会允许的,她不过就是一个幌子,一个掩盖顾鹤知喜欢男人的幌子。
房内的呻吟越来越放肆,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冷玉修只觉得一阵反胃,逃似得离开了小楼。
回去的路上,她的思绪很乱,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直到天黑,才到家。
踏进门的那一刻,她突然很想顾鹤庭,这两日都没有见到他,也不知在忙些什么,这样想着,冷玉修没有回房,径直去了菡萏阁。
————————
天黑之后,整个顾府是极其冷清的,偌大的院子本就没几个人,放眼望去黑黢黢的一片。
柳如梦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赴约,毕竟顾鹤庭主动邀约,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她特意将自己打扮了一番,然后摸着黑,从假山后面绕路去了顾鹤庭的住处。
菡萏阁没有点灯,漆黑一片,只剩月光带起一点微弱的光线。
柳如梦到了房门口,见里面没有动静,低低地喊了一声,“鹤庭~”
屋内没有回应,她又喊了一声,还是没有任何动静。柳如梦轻轻推了一下门,没想到门没锁,一下就开了。
柳如梦侧身掩了进去,缓缓带上门,在湖水的映射下,整个屋内如黑匣流出的泉水,一尾鱼在水中一晃而过,带出一水的银色。借着这抹银色,柳如梦看见床上躺着一个人。
平日像模像样装得像个人,关了灯不还是一个德行?柳如梦心中难免得意,走到床沿边坐下来,轻轻拍了拍床上的人,“这么心急?灯都不开?”
床上的人没有出声,拉过柳如梦翻了个身就把她压在床上。
他的动作很快,一气呵成,尽管柳如梦心中演练过许多次今夜可能会发生的事,可她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双手抵着男人的胸口,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面容,嘴巴就被吻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