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越位 第37章 第 37 章

秋焱早晨要赶去公司听领导训话，不到七点就起床洗漱。汲清醒得比他还早，熨好了衬衫和西裤，盘腿坐在床上挑选领带。

“你戴我这条吧，”汲清打开收纳盒，取出一条铁黑色的手工领带，放在秋焱的衬衫旁边，“NHL选秀大会的时候戴过一次，是我的lucky tie。”

“还有你的手表，得换条好点的表带。”他拆下秋焱手表的硅胶表带，换成自己的爱马仕海军蓝，“错不在你，就算是去挨骂也不能没气势。”

汲清没混过职场，但和体育圈里的三教九流打过不少交道，深信先敬罗衣后敬人的道理——秋焱脸蛋身材都很好，穿得再漂亮些，无论多铁石心肠的上司都不舍得冲他说难听话。

然而事实多半不会如此。

秋焱对汲清溺爱又纵容，不驳爱人的面子，笑而不语，任由他打扮自己。

汲清费尽心思把秋焱拾掇成了都市丽人，开车送他到公司楼下，说：“傍晚有雨，下班打个电话，我来接你。”

“好，希望今天不用加班。”秋焱松开安全带，和汲清飞快接了个吻，“Cortana十点钟要体检，你记得领它去。诊所旁边有家中超，顺便买点新鲜马蹄，我回家给你熬糖水喝。哦对，你的消炎药可以取了，家附近的Shoppers，别忘带健康卡。”

他絮絮叨叨嘱咐琐事，汲清一一答应，补充道：“你的中成药快喝完了，得找医生再开新药方，需不需要我帮你预约？”

最近有汲清陪着，秋焱的头痛胃痛很少发作。充满烟火气的好日子眼看快要结束，他依依不舍地点点头，开了句玩笑，“唉，药不能停啊。”

“什么意思？”汲清歪着脑袋，没听懂。秋焱没多解释，笑着亲了他一口，下车上班。

出差后第一天返工，眼尖的同事发现秋焱从穿搭到气质都发生了变化。眉目间的淡淡愁态荡然无存，满面春风，一副被爱情充分滋润过的模样。

“Jeremy待会要和你one on one，”相邻工位的同事转过椅子低声八卦，“他和前妻离婚，没要到女儿抚养权，手头的项目又闹出生产事故，鸡飞狗跳。工作生活都不顺，特别敏感，你小心点。”

有这么明显？秋焱是来听训的，不敢得意忘形，敛起笑容给桌角的小发财树浇了点水。

部门经理Jeremy对团队高标准严要求，人却不糟，甚至有点少女心。他的办公室里有个玻璃展柜，放满了和小女儿一起做的羊毛毡玩偶。

秋焱出差给同事们带礼物，为他挑了一个精灵姆明的陶瓷摆件。小老头挺喜欢，把姆明放进展柜里，问道：“芬兰好玩不？”

“还不错，”秋焱听出小老头在套他的话，没再兜圈子，“惹了点麻烦，不然能玩得更好。”

出乎意料，小老头并没有借题发挥数落他，而是说：“合作方之间有矛盾，面子不好看。好在没造成生产事故，算不上什么麻烦，你别太紧张。”

向来吹毛求疵的领导大度到反常，秋焱隐约纳闷，旁敲侧击着问道：“既然我没捅娄子，那您找我面谈，是有别的事要交代？”

“聊一聊你将来的发展，”Jeremy说，“有个好消息，还有个不那么好的消息，你先听哪个。”

秋焱想了想，“不那么好的消息。”

“你这次的工作考核不够完美，但多亏你查漏补缺，才帮甲方规避了后续损失，人家特意发了封感谢信。”Jeremy说，“多伦多的研发岗最近有一个职位空缺，与其社招新人，不如用知根知底的老相识。你曾经的领导和我商量，想把你调回去。”

纸质感谢信飘洋过海，还没寄到卡尔加里。这个不那么好的消息正中秋焱下怀，忍着笑意说：“听您的口气，多伦多是个坑，我不该往里跳。”

“你家不就是卡尔加里的么。”Jeremy不了解秋焱的复杂情况，“去多伦多工作职称不变，薪资几乎不涨，离家又远，换我我不乐意。”

“这倒也是，”秋焱含糊其辞，“那好消息呢。”

小老头笑得和蔼可亲，“总部竞争激烈晋升慢，不如卡尔加里好出头。前天研发部领导开会，一致同意把你的title提到senior，涨薪十五个点。”

卡尔加里的研发部经历过大规模改组，正是百废待兴的要紧时候。高层挖空心思招贤纳士，哪里舍得放秋焱离开。

如果还是单身，秋焱一定会对升职加薪的offer心动，不假思索选择留下。上个月他勒紧裤腰把欠汲美兰的两万刀一笔还清，存款所剩无几，家里处处需要用钱，得想办法把无底洞逐个补齐。

可今时不同往日，他在多伦多有了牵挂，规划人生时合该将汲清放在重要的位置。

原本已经举棋不定，上司再冷不丁宣布个“好消息”，简直火上浇油。

秋焱笑不出来，垂眼回避老板的目光，心虚地拨弄手指上的对戒，“的确是个好消息，多谢领导赏识。不知方不方便，给我两天考虑时间？”

Jeremy面谈过好几个员工，别人听见好消息都乐得喜上眉梢，唯独秋焱表现得不那么高兴。

这小子面谈时偶尔走神，视线总往桌下瞟。老狐狸Jeremy假借弯腰捡笔的工夫，注意到他手上新崭崭的对戒，心中了然。

又一个掉进爱情陷阱的傻瓜。

“最多考虑两天。分公司的职位一个萝卜一个坑，你不做立刻就会有人补缺。”Jeremy刚吃过婚姻的亏，像只战战兢兢的老鹌鹑，劝分不劝合，“交往不久还没稳定，不该为对方放弃事业。人有时得自私一点，多攒攒家底，谈起感情才能有底气。”

被外人一语道破心思，秋焱有些不自在，但仔细琢磨，小老头的说教不乏道理。

“谢谢您，”出于礼貌，他淡淡笑了笑，“我再想想。”

返工第一天忙忙碌碌，偶尔闲暇，秋焱满脑子都在思考这件事。

临近七点汲清打来电话，他刚约邹雪梅聊完购房需求，打算叫上秋焱一起吃晚餐。幸好不用加班，秋焱将手头工作收尾，下楼等他来接。

八月黄昏来得迟，日暮时分下起绵密的小雨。秋焱的黑色途观停在路边，车里没人，汲清冒着雨不知跑到了哪里。

秋焱穿得单薄，用备用钥匙开门坐进车里躲风。片刻后汲清小跑回来，怀里捧了一束娇艳欲滴的康乃馨。

“你们公司大楼底商的花店不错，邹阿姨不是喜欢鲜花么，我给她买了一束。”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汲清贪恋地在秋焱脸上唇上吻了几下，把花递过去，“我得开车，你帮我抱着。”

康乃馨淋了点雨，花瓣上挂着水珠，蹭了秋焱一身。汲清用余光打量他，莞尔道：“真好看。”

语焉不详，不知是说花好看还是人好看。秋焱笑起来，自作多情地想，“他说的应该是我。”

“老板说明天会新到一批蓝色郁金香，我觉得稀罕，就预定了一束。”汲清乐呵呵地汇报，“我今天打扫卫生的时候翻出个琉璃瓶，适合装花。”

“商家最喜欢你这样的客人，经不起忽悠，钱包永远敞着口。”秋焱腾出手刮刮他的鼻尖，“吃完饭去药店买盒泡腾片，我教你怎么醒花。”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不相干的话题，秋焱没顾得上和汲清谈工作。他没主动提，汲清便不追问，谁也不想破坏难得的温存气氛。

近来天气转凉，邹雪梅做东，约两个晚辈吃铜锅涮肉。汲清口味淡，吃不惯韭菜花和腐乳，秋焱帮他调小料时只放了简单的芝麻酱和香油。

汲清心疼秋焱瘦了不少，忙着往他碗里夹肉，又怕他嫌腻，用勺子把浮油撇得干干净净。

“小清后天就回多伦多了，该怎么办啊。”邹雪梅喜欢看小年轻谈恋爱，调侃道，“长期异地恋，你可要吃苦头了。”

秋焱准备回家再和汲清商量职位调动的事，眼下只想踏踏实实吃顿饭。他给邹雪梅斟茶，笑着说：“见招拆招吧，办法总比困难多。”

说罢他将话题引到汲清身上，问道：“昨天你还没选好买房的地段，今天和阿姨聊聊，有想法了没？”

“北约克有几套不错，我想回去看一看。”汲清说，“离地铁和火车站都不远，方便你通勤。双车库能停咱俩的车，后院也挺大，给你当花圃或者菜地。”

世锦赛结束，25-26新赛季近在咫尺，汲清的名气和身价迅速攀升，衣食住行一应配置也跟着升级。

他性格踏实，花钱花得不铺张，但也决不吝啬。他挑房挑花了眼，原因很单纯，只是想给自己和秋焱安个舒心的家。

“你买房子，自然由你全权做决定。只要你中意，怎么样都好。”秋焱对汲清的未来规划不置可否，只是温柔地笑了笑，帮他续酸梅汤。

火锅店人声鼎沸，蒸汽将窗玻璃熏得热腾腾雾蒙蒙。汲清觉察到秋焱有心事，一只手探到桌下去握他的手，半点不暖和，比酸梅汤里浸的冰块还要凉。

...

秋海杰的听证会明早十点开始，秋焱睡前坐在桌前整理证件和资料。汲清敲门进来，轻轻往他手边放了杯温牛奶。

“你先睡吧，我待会得和律师通个电话。”秋焱按揉酸胀的太阳穴，喝了一口牛奶，“今天去拿消炎药了么，记得吃完再睡。”

“吃过了，放心。我还不太困，再陪陪你。”汲清俯身吻他，两人都戴着框架眼镜，碰到一起发出细微的咔哒声，“我交了旁听申请书，明天和你一起去叔叔的听证会。”

“你啥时候递的申请书，怎么不告诉我。”秋焱不情愿让汲清掺和进父亲的烂事，又舍不得为此置气，无奈地抬手赏了他一记脑瓜蹦。

下手挺重，疼得汲清哎呦直叫。秋焱托腮看他出尽洋相，笑够了才语气郑重地说：“谢谢你，总是记挂着我。”

相识相爱许多年，再提这些话未免见外，可秋焱就是想说——走出象牙塔迈进鱼龙混杂的社会，摸爬滚打一身尘土，还有人愿意握住他的手，把他接纳进自己的未来，当然值得道一声谢。

被爱的压力也是有的，如何才能不辜负汲清的美意，秋焱一时还没辙。

他晚上回家后同汲清讲了白天和老板面谈的结果，没有丝毫隐瞒。预料之内，汲清的眼睛里再次闪过失落，但很快便荡然无存。

“千万别觉得有负担，不能回多伦多就不回，没什么大问题。升职加薪是好消息，得庆祝庆祝。”

汲清明白好事多磨的道理，想得蛮通透，把秋焱拥进怀里继续畅想，“我买房还是会买双车库带大花园，万一你哪天突然就来了呢。”

感谢大家走过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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