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作为安乐窝的时间实在太久,他们从来不知道云巅学院的朋友这一身份竟然也会被那些人记恨。
“已经11:30了,他们怎么还不回来?”许舒鹤站在酒店门口,拿着三把祭祀特供的雨伞,不时抬头看一看那暗沉到底的天。
他出色的视力让他捕捉到了天边正在聚集的大量雨云,整个天空已经被染成了灰色,宣誓着接下来雨地的庞大。
“这个时候还看不到他们,要赶回来也不太可能了吧?没有祭祀用的雨伞,雨衣,走在这场大雨里的滋味可不好受。”受懒得下楼的冰熙悦所托,难得离开某人单独行动的华萧连话都变得多了起来,就连情绪也不可避免的走向低落,让许舒鹤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碍于如果把这人说回去了,那么他接下来就要自己抱着这一大些东西在这里等待接下来接连回归的人群,许舒鹤在盘算利弊之后,果断无视了他这一行为,只是继续从酒店门口探出头,向远处张望,期盼着从那里,他目所能及的地方有几个人影快快出现。
“当——,当——,当——”
伴随着商业街中间塔楼钟声的扩散,大雨倾盆而下,不过5分钟就笼罩了整片商业街。冰冷的带着寒意的雨水从天而降,还在路上的行人匆匆跑进附近店铺的雨棚下方,有的停留在那里,愁眉苦脸的看着一步之外的雨水,有的从包里拿出早已备好的雨具,再次踏入雨中。
那几名许诺了要在12点前回来一趟的少年没有回来。华萧抱着怀中的雨衣雨伞,下意识的往外走了半步,雨滴顺势落在他的手背上,顺着肌肤的纹理在重力的作用下,不甘地向下滑动,只在上面留下一阵刺骨的寒意。
“……”华萧收回自己迈出去的脚,抱着这一堆东西,沉默的转头看向,还站在原地看着雨幕发呆的许舒鹤。
“熙悦还在上面等我。”没等许舒鹤再做出何反应,华萧已经完成了答应冰熙悦要做到的事情,在门后找了个角落把手中的东西放下,客气地向许舒鹤一点头,转身向电梯走去。
“啊啊,小姐姐,这些东西先在这里放着,我出去一趟。”许舒鹤似乎是终于反应过来,举起手中伞,向雨中踏步的同时,脸上露出一个气愤的表情,一边叫着一边消失在了雨中。
在前台站着的小姐姐没有敛去脸上挂着的职业笑容,只是尽职尽责的帮今天的客人把多余的雨具放到了后面储存的小房间里,透过微弱的光,隐约可以看见杂物间的架子上下摆满了一模一样的小包,酒店内外温差带来的风卷进了杂物间,吹起了黑布的一角,露出了里面与刚刚放进来同样颜色的雨具。
好冷啊,怎么会这么冷?
在身体感官回归的第一时间,后脑勺那阵阵抽痛喧嚣着它的存在感,随之而来的则是冰凉,仿佛刚融化的冰水落在身上,贪婪的吸取人体中所蕴含的所有热量,将其化为自己的能量,然后落了下去。
谢钰努力睁开仿佛被千钧重压的眼皮,远远的看见了模糊的影子,他旁边似乎还躺着一个人,在看到了面前那沾满了水后呈现棕黄色的衣角,谢钰心下却是稍稍一松。
他和宋家燕都在这里,那么。外几个影子恐怕就是一起游玩的其他人了。
“还不快去!这附近的便利店哪有卖雨具的?”在意识朦胧即将再次陷入无意识状态前,努力挣扎的谢钰被一声爆喝重新唤醒的意思,凝聚了最后的一点力量,把右手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
难怪地上好像都是红红的一片,原来是血呀。
平时被保养的精细的,属于艺术家的双手上充满了伤痕,尤其是被保养得宜的十指指甲,均被暴力的拔了下来,伤口在雨水不断的冲击下没有凝固,不断从中涌出鲜血,却因为低温麻木了指向大脑的神经,让人只感觉心脏一阵一阵的抽痛,却不明其所以。
现在已经过了半夜12点了,祭祀已经开始了。
许舒鹤反复强调的雨在这一刻被谢钰想起,他最后的记忆是和同伴们游玩的时候,买的东西剩下一些吃不完,于是被后来家境的一个人训斥的拿到了手上,珍惜的全部吃了下去,仿佛饥荒年代的那些人,不会放过一丝食物?
“这么难吃的东西你都能咽下去。”回忆里他的声音仿佛变调破损的机器人,嘶哑难听,带着一股诡异的味道。
“我们哪像你们这些大少爷啊,每天都能得到最好的东西,所有差一点的都会在这个过程被撇去。”那个人模糊的脸像似乎是露出了一个怪诞的表情?就像是,就像是,他们看不清那个人的脸,却自然而然的把他视作了他们团队中的一员。
那个人是谁?是……!
“哎呀,有虫子醒了。”仿佛砂纸互相摩擦一般的声音从面前不知站了多久的男人口中传出。
谢钰心中一惊,费劲的抬起头,却看不见那人的脸,随着那人仿佛好心的蹲下来,肚中翻涌的东西却突然翻山倒海一般在胃中闹腾。一个没注意,谢钰就吐了神秘人满身的秽物。
“小朋友,到了这种地步,还是安静一些比较好。”神秘人并没有在意身上的东西,只是冷静的看着在雨水的冲刷下,那些东西仿佛粘在了雨衣上,发出一股恶味,随即他轻蔑的笑了——他大概觉得自己笑得很有气势,只可惜那破罗嗓子让谢钰对他话中的力量半知半解,被神秘人半架在怀里,晕乎乎的思考,怎么还没有人找过来?
“别想了,他们不会过来,”神秘人似乎是猜到了他的想法,好像在脸上露出了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今天那边的事情很重要,他们是其中不可缺少的一环,根本不可能来到这边找几个无足轻重的人。”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吃下去的东西,在胃里起了作用,一股暖意压住了胃中要造反的其他东西,在旁人无知觉的时候,从胃中向全身多处进发,慢吞吞的暖了整个身体。
直到这时,十指连心的疼痛让谢钰整个人完全清醒的过来,他的眼神渐渐聚焦,一点一点的看清了面前的一切。
这是一条他们最开始出发探索的时候来过的巷子,他看到了当初被宋家燕硬是说成兔子,郑重地摆在一旁石堆上的石头,由此可以判断,这里离酒店并不远。
家燕和岳临西还倒在地上,看不清表情,却能感受出他们勉强还处于活着的范围。
他在看清地上那反射着雨光的东西时,有那么一瞬间,似乎有了一丝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恢复视力,看清了,那地上七零八落的正是他们的指甲。
浅棕色的血液在时间的推移下变得偏为棕色,布满了整个地面。
他看到了就在巷口,就在十几步远的地方,那一层薄薄的雾气,仿佛分隔开了巷子里面和巷子外面。
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或者穿着雨衣或者举着雨具,都很有祭祀的特色,小孩子戴着特供的面具,在街上穿着雨衣穿梭打闹,都对这里发生的事情视若无睹,就好像根本看不到这边的事情一样。
“没用的,这里是雨巷,是离世界边缘最近的地方。”神秘人终于发现了他发生的情况,忍不住兴奋的把他扶起,疯狂的大笑了起来,暗红色的眼睛里盈满了绝望。
“你是不是觉得那些人会找到你们?”谢钰并不这么觉得,但看着还躺在地上还未醒来的宋家燕和岳临西,没有开口回答。
“没用的,没用的,没用的,他们根本不会冒着生命危险来到这种世界的边角料,这里不过是世界的缩影,不过是一个幻觉,凭什么要为了会死在这里的人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呢?”
神秘人的话语无伦次,颠三倒四,谢俞感受着身体内热度下降到一定境界之后似乎被什么所阻止,如今整个身体都泛着暖洋洋的气息,甚至这股灼热让他想要推开扶住自己的神秘人,脱掉自己身上碍事的外套…
不对,被热的头昏脑胀的谢钰终于反应了过来,这并不是什么体内的自救系统,也不是舒鹤在他们身上做了什么手脚,只是简单的长期待在低温失血的情况下,身体欺骗大脑所出现的幻觉罢了,按实际情况来看,他已经无限接近于死亡了。
那么改一下自己的期待怎么样?
谢钰已经开始听不懂神秘人在讲什么了,于是他转变了思路,借着这个声音刺激着自己,模模糊糊的想到。
但愿许舒鹤在带着他俩遗体回去的时候不会被谢家和宋家指责吧。
哪怕他知道,谢家的继承人和宋家幼子的死亡一定会在圈子里引起一番又一番的大动荡。
他们还没有在曾经的秘密基地里面进行宣誓仪式,还没有一起进行过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出游,还没有一起上同一个年级……
“你好,请问你看见我的朋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