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以好啊。”
吃完饭、挂断与华风岸的视频去卫生间吐完,完成了秦琼斯设置的任务能开门走出去的顾相以,一眼就望到了难以属于自己的惊喜,微微愣了一下,似乎?不是似乎,是根本就没有想到,打开门爸爸就在门口。
没有想过要见到的人儿骤然出现在眼前,顾相以只觉得呼吸都乱得不安稳了,默默吞咽了一下口腔里面舍不得咽下去、害怕发出声音从而惊扰到眼前梦境的口水。说是吞咽,实际上是扬起脖子,让口水自然地聚集到喉咙处,慢慢地张开喉口,悄无声息地滑下去。
知道眼前是真实的,还是觉得像梦一场,顾相以不怀疑自己看到的,只是私心觉得,想见的人不会主动来见自己……
爸爸,不是来看自己的吧?或许是他刚好路过、自己刚好推门,见到了不得已打个招呼,也或许是来找里面那一位的。
当然,他们之间交谈的定然不会是感情,只能是关于秦家的秘密,只有公事公办、不夹杂一些感情,完全为了生命去奔跑,顾相以才会为覃响找理由,说尊重他的所有决定。
“干嘛?刚刚见了我就不认识我了?这么看着我?”覃响伸手,微动了一下他的眼尾,让他回神,不让他的眼睛进行一些不知名地自我挣扎。
“认识,你是来找谁的?”
“你呀,看看你怎么样。”覃响单膝跪在他的面前,看到他的双手伸着要阻着自己的心,抓住他的手臂,微微钳制住他,消了他的心思,并佐话语说服他,“让我看看你膝盖上的伤,不重的话我给你包扎,重了的话去童泰禾宫后面的医院治疗。”
顾相以咂巴咂巴了他话中的味道,或许是甜、或许是酸,苦和辣但凡有一种味道都行,却没有想到竟是无味,不愿意尝出味道的人儿,像是尝出了味道一样贴心地顺从,“不用看,我一会儿会去医院里面治疗的,不劳烦你担心了。”
顾相以不愿意让他看到自己的伤口,别为自己展露出一丝一毫的情绪,再说了,自己本就打算去医院重新包扎一下伤口,不必再在这里多此一举。
顾相以的手臂与覃响的力道力打力,在人儿还没有跪下的时候就将人儿扶起了,语重心长道:“你的膝盖有伤,别动不动就做让人担心的动作,也无需照顾我。”
他抬起头看向站立的覃响,后者为了不让自己的脖子仰得那么累,微微俯身……
顾相以轻轻地呼吸着,微弱的看着现在面前鲜活的覃响,从未见过,哪怕是黑白遗照上的顾夫人,都是满面愁容的,遗照不温和,仿佛他也隐秘在人群中,参加着自己的葬礼。
遗照不是从覃响以往拍摄的照片中选择一张,在顾家墙上挂着的遗照是他专门去拍摄的,好像他已经知道了,自己会死在如此那般年轻的一天,连死亡都不会让他开心起来,他那个时候,在想什么?
顾相以的视线逐渐模糊,低头,手揉着眼睛掩盖住自己得无能为力,给自己的举动上了一个不想让覃响再为自己的一举一动找个理由,非说不可的枷锁,“眼睛疼”。心里也疼,疼他的年纪太小了,在顾家帮不到爸爸一分。
人生下来为什么是婴儿?如果生下来他就强壮的话,事情不会走到如今的局面。
顾相以知道自己应该开心,来到了过去,一切都有改变的机会,可他怎么……开心不起来。
覃响揉着他的脑袋,想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一个爱哭,却又说着我很坚强的人儿,另起一个话题,“吃饱了吗?”
“嗯。”能活着。
“接下来,我会和顾络尤聊秦家的事情,你想在旁边听着吗?”他知道了童泰禾宫花园下的秘密,又在qp灵魂契合软件中和顾络尤成功匹配了,一脚踏进了秦家的计划中,逃不过,就一起正面迎敌!
“当然。”顾相以想多获得一些关于秦家的信息,也为此在努力中,如果能从两方中获取消息整合起来,那胜算或许会多一些,再加上父亲不知道自己有想杀掉他的心,也不瞒着或者传递错误的信息。
“童泰禾宫里面没有监控,我们就在这里说就行。”
“隐藏监控、监听器都没有,放心说话。”顾络尤补充,早就检查过了。
虽然顾相以不信任父亲,但信顾家,想到之前秦绯说给自己身上安装的定位器和监听器,说明童泰禾宫里是有这些东西的,有却不用,是方便主家不留证据的行事吗?
覃响坐到单人沙发上,和顾络尤打过架、互相闹过、穿过他的衣服,基于他并不想和自己过多亲近的关系,与他形成了一个对角,没承想被他放在桌子上的丝巾逗笑了,“顾络尤,你这么无聊的啊,拿丝巾折动物玩?”
“嗯,我身边的人在门外等候,顾相以又讨厌我不愿意和我对话,”顾络尤摊手,全身上下板正地散发着优雅、强硬、毫无畏惧的气质,光动作透露着他故意的委屈,是个极其爱说实话,也愿意逗人玩的人。
只是讨厌被人当做玩笑的话,顾相以不愿意见,懒得看他,会有那一刻,他会重视自己的讨厌,起码不是现在一样,觉得自己弱小,可以随意调侃自己的情绪。
“你觉得秦家二叔为什么要让在qp灵魂契合软件里匹配成功的两个人单独吃饭?”覃响顺势引出想问的话题,知道同为姓顾的两个人不愿与对方待在一个房间,想早早结束这个话题。
“培养默契、增进感情,光是这些看不出来什么。”顾络尤说,从第一个字,或者是往大了说,从他准备开口的时候,面前的两个人同时看向了自己。覃响看的是眼睛,顾相以看的是自己脚边的地板,不管视线在哪里,相同的是方向。
覃响的眼睛,自己的鼻子和嘴巴,一比一复刻在了顾相以的脸上,一时之间,顾络尤偏了题,比起秦家的事情来,和自己有很大相似点的顾相以才值得重视,“顾相以,你长得怎么像我,又像覃响?”
因为他这一句话,顾相以遭受到了两个人的视线,这个问题在之前准备好答案的时候不问,反而问一心扑在秦家这件事情上的现在,不至于令人措不及防,毕竟答案还在心中没有被遗忘,也就是愣了一下,没有想到话题的转向是自己。
照着早已准备好的回答念出来,“或许是缘分吧。”说多错多,不如简简单单的用缘分一词滑过,谁会深究一个长相与自己相似的人是何身份,也不会想到两个人之间有血缘关系。
看不到未来的人,是不会怀疑顾相以是他们以前的未来的儿子,是的,是以前的未来,不是现在的未来,现在的未来,他们不会在一起。
“不止你一个人这么说过,华鸣叶和跟在相以身边的男生也说,相以长得很像我们。”
覃响的一句我们,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他们说着本是真话的假话,顾相以听着不敢承认的真话,用假话反驳,“还有人指名道姓地说我是杨作南,或许,我听过他们的名字就会变成他们的模样,这没有什么可值得好奇的,我也不希望好奇地延续。”
顾相以正大光明地看向两个人,视线转换的很明显,喜欢、讨厌,两种极端的情绪存在眼睛里面,哪怕只是对人,也是伤人伤已。
顾相以在他们的面前没有躲闪的机会,哪怕是见不得他们,也要忍着眼泪、掐着酸水、把腐烂的记忆翻过去,展开新的机遇。
“好。”覃响不做他不希望的事情、不说他不希望的话,转过头,问顾络尤秦家的事情,“通过qp灵魂契合软件来到童泰禾宫的游客今天还有一波,我们一会儿分别去问一问。”
“可以,还按照昨天的来,茉莉花以北的游客你去问,向南的游客我去。”顾络尤的视线从覃响瞥向顾相以,自说自话,“你问一问和你一起来的朋友,我怕我们不知分寸,打扰了你和你的朋友们。”
朋友?
顾相以没有朋友,身边有的人爸爸和父亲也都认识,唯一走在过自己的身边、他们又不认识的只有吴晚期。
吴晚期在火车上的时候遭华鸣叶问了一嘴,又在晚上经过自己试探了一下,单纯来旅游的,他知道,便直说了,也省得面前的两个人再去找他,最好是无接触。
“我们问过的人无一不是来旅游的。”覃响说,“尽管接下来问的游客或许也是相同的答案,也要去问一问,如果能获得消息的话是最好的。”
这也是顾相以的心中所想,所以在挂断华风岸的视频后找到了被玖十绑架,得以与自己合作,现下能在童泰禾岛上隐藏的人,约他在隐秘性强点的花园里面见面,为的是让回答问题的人安心。
“你调查出了什么?”
“游客是真的游客,只当是来旅游的,喏,这是我在码头拦住他们,让他们写的问卷调查,”姬缙把一沓问卷调查给他,有很大的怀疑,“一个陌生人在码头拦着游客让他们填写问卷调查,岛上的工作人员竟然没有阻拦,我觉得奇怪,跟踪过其中几位工作人员,他们是居住在岛上的居民,都是自发申请当导游和引路人的,调查不出来什么。”
姬缙还没有说完话,举着一沓问卷调查不见他拿,要不是他的眼睛是盯着调查问卷的,还以为是他不想要,大约猜出了他的心思,伸长了胳膊,从花花草草的枝桠中穿出去,明晃晃地摆在顾相以的面前,“好了吧,少爷。”
他动作大到抖落了顾相以一身花瓣和草根,本就是觉得在花丛里面不好接东西,想要蹲在里面的人把问卷调查叠起来、再慢慢地递出来,还没有说,里面的人做出了决策。
顾相以把落在腿上的花瓣一瓣一瓣暂时聚拢在一块儿,扭头,看到了原本整齐无折痕,被他这一动作,划地不成样子的纸张,还有大拇指上被划出一道三厘米的血痕,微微叹气,伸手,接过问卷调查。
脸庞还被他的手抹了一把,顾相以皱眉,转头看向他,还没有说话,遭到了他伸出手大大方方地展示,动作代替了语言,说明白了刚才的动作是擦去了自己脸上被他伤口所溅到的血珠。
“我不喜欢和人接触。”顾相以沉了沉气,补充道,“你的意图我没有意见,只是在此之前你要告诉我,不要贸然碰我。”
“行,少爷,我继续说了嗷。”
顾相以为了帮助他掩人耳目,轮椅靠着花坛,背对着他听他讲话。
“然后我又装作游客的身份去问岛上的居民在这里的生活,他们说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童泰禾岛一直是秦琼斯他娘家里的产业,活着的人不知道死了的人住了几代了,从记事起就开始在这里。靠童泰禾岛的旅游业带动经济发展、养家糊口,碰到旅游淡季的话,是靠秦琼斯资助,总体来说,秦琼斯是个有钱、负责任、善良的人。”
“他们都说秦琼斯很完美,虽然我不知道你在怀疑什么,但我看到了,除了我还有调查秦家的人,我想过直接跟踪他们,获得他们得到的消息,没想到他们太厉害了,根本就不给人机会。”
他说的另外调查的人只有爸爸和父亲了,有些事情,例如自己现在手里的调查问卷,他们是做不到的,因为他们在秦琼斯的眼中有脸,很容易就会被暴露。
总结姬缙说的话,信息堪比一本书的封面,谁都能看到,就看能不能伸手翻开书中的内容了。
“除了秦家,我还想让你帮忙问一下杨作南的事情。”能知道他一天是一天,那两个醉酒的男人,顾相以给姬缙大致描述了长相和今晚从哪个方向出现的。他们既然聚集在一起喝酒,说出方向或许能找到酒馆之类的,让寻人的路便利一些。
顾相以把知道的都说了,嘱咐他,“找到人在微信上给我发个地址,我有些事情要问他。”
姬缙对于他理所当然使唤自己的这种行为表示费解,偏头盯着他,见他说完了话,把落在他身上的、地面上的花瓣全部都捡起来,行动再怎么不变,也会把花瓣安安稳稳地送到自己的眼前,说:“你把它们埋进土壤里面,和家人待在一起”时,没有了拒绝他的心。
“看在你是个善良的人,行动又不便的份儿上,我帮你这一回,你放在花坛上吧,一会儿我埋进去。”姬缙说了这么多,也想听到一些那么多作为交换,点明,“你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你吃饭了吗?”他之前待的房间里面还有一桌子菜。
姬缙:“……”
秦家的事情突然转变为了问候?顺嘴回答,“吃了,别看我躲躲藏藏的,我不会饿着自己的。”
“哦。”
顾相以应了一声操纵着轮椅走了,留下姬缙在原地忙不迭地收拾着花,没有得到想要的,也不急在这一时,反正还会见面的,到时候再问问就行。
问也不会获得什么,顾相以根本就不想扳倒秦家,只是想借东风,把放在腿上的问卷调查吹起了千层浪,哗啦哗啦得像极了海浪,推在了身体上,伴随着声音一个拐弯,止住了轮椅。
和面前的人不认识,借过东西,可以悄悄地走,和人对上了视线,只能正大光明地打招呼,“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