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戴鸭舌帽二十锒铛岁模样的男孩儿正蹲在胡同口,观摩着一场时隔半月的洗礼。
中年男被两个混混模样的青年围堵在死胡同,此间不乏此起彼伏的悲鸣与哀嚎。
沈恂稍稍侧头、帽子将他的眉眼全然遮住、只露得带着不明意味的半张脸。
打头儿的是个小黄毛,他只人还未贴近清脆的巴掌先拍了过去,掌掴在了那人早已红肿的脸颊,“知错了?”
“错了错了!再也不敢了!求求、求求你们放了我吧!”中年男跪在地上身子前倾,脸上极具惊恐的扭曲着,他双手在空中抱拳不断求着饶,一身漆黑西装也已然被贴上了鞋底子满印图案。
“错了?错了跟谁说?!”黄毛抬眼向拐角处的沈恂看去。
中年男一怔,马上心领神会拍着身上的灰欲起身过去。只他刚屈展膝盖,腰还未挺直,就被黄毛在身后一脚狠揣在了屁股上,“谁让你起来了?”
单膝跪在地上的男人闻声将刚撑起的一边膝盖又重归大地,狼狈的向沈恂爬去,“恂哥!我、我有眼无珠!是我误会了,放了我吧求求你求求你!”
帽檐被骨节分明的手向上轻推了推,阴影之下的双眸晦暗至极毫无生气,那刺青花臂上添的新伤也已结痂,沈恂漠然垂眼审视着匍匐在脚边正扒着自己裤管的男人,就在半个月前,他还很嚣张。
沈恂本是一靠力气活儿、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街边小混混,因着两年前机缘巧合见义勇为救了花店老板,这才被提拔成了江市北湾景区二店的店长、告别了混吃等死的日子。
他总觉有些侥幸,如果早知能吃饱的生活只需要援手一个有钱人,那肯定一早设个局摆脱这种非人的日子。但沈恂也知道,不是所有的有钱人都有良心,也不是所有的设计都会一本万利,还是要靠机缘和真诚来换。
摘掉了混混的头衔后沈恂认真经营花店,他无比珍惜当下的生活,也格外怜悯还在边缘的同类的处境,因此接连几次领回了与他此前同等境遇的混子作店员。
此番事件发生在十几天前,起因是两姑娘在店里买花儿、与几个店员相谈甚欢,临走时店员又出门相送,不巧被其中一姑娘男友撞见。男友见这群人顶着花花绿绿的头发、个个儿身上又是千奇百怪的刺青,只觉不入流,认为自己女友被什么不良缠上调戏,便暗地雇请了一行人来报仇。
那日花店在进货,沈恂便叫店员们去侧门卸货,他则独自留在正门看店,正赶着那群人上门砸场子,见只有沈恂一人在又带着店长的牌牌儿,便把火气尽然撒在了他身上,精准打击。
因着街市的吵闹又隔着几道门,很好的隔绝了后方伙计的听力。待几人回来时,店内一片漆黑,百叶窗被全然撂下,保鲜柜里的花儿皆被薅扔在地碾踩,货架上的花瓶也尽数都被打碎在地,沈恂躺在碎玻璃中,动弹不得,唯有上下起伏的胸腔以证他的生命体征。
花店位于江市北湾区景区,主打意境与情怀,距市区较远是个清净少人的地界儿,虽偏远但该有的设施一项不少,又依山傍水,是隐居闹市的不二之选,周围客栈民宿颇多,所以来往之人多半是游客或长期旅居的,故在这边游荡的人大多是闲适的、没那么多班味儿和怨念的人,还有很多市里的打工人逢周末特来此放松心情躲两天清闲。
这边虽是景区但物价比市区还是要划算得多,很多被城市边缘化的人近年来皆涌入此地,躲在这儿混日子,故此间什么牛鬼蛇神都有了,鱼龙混杂的环境足够接纳,也难以管制。
沈恂很喜欢这片儿,但北湾区唯一弊端便是这胡同里无监控,此番他虽知是谁干的,但眼下也没有还手之力,明面儿只能认栽,但他心里暗暗较着劲儿。
若这事儿搁在从前,沈恂烂命一条就是干!谁若是诚心欺负了他去,他定养好精神打个头破血流也要睚眦必报!
可自打当了店长养花儿后,他开始不自觉的褪去了曾经身上的那股子流气,把自己的脾气也养的和花儿一样“柔和”。
且沈恂本就不是个多么喜欢大打出手的人,生性也不好斗,只因他在心智还未成熟时世上与他相干的人便就只剩他自己了。他只有争强好斗、顺应着周遭环境变化方能生存下来。
多年来,他不断的变换着,不论是身还是心,身边的人野蛮他也跟着暴躁,周遭环境恶劣他立马开始锻炼加强体魄。
几天的院住叫他是如芒在背如坐针毡,一心惦念那被砸的破烂花店,还未完全康复时沈恂便赶着回去了。
有了想要守护的方寸之地和占了他心头一角的人后,沈恂的心也日渐柔软。
于是,他每日兢兢业业的营业,虽时常会因店员和自己形貌以及周身的刺青遭到白眼,但在他不断努力经营下,花店还是以“店员幽默风趣”、“刺青&花卉”、“反差萌”,“混子与花”等标签成功出圈儿,叫人忽略了本属于他们的刻板印象。
他拥有了与此前不一样的人生,也逐渐明白了幸福者退让原则,他有了自己的事业和等着他发工资的兄弟们,不愿过分与人缠斗不止不休,只愿能够息事宁人。
此番平白无故糟了一顿打沈恂表示“不计较”。
但这三个字说得再怎么云淡风轻,心里还是憋屈得很,他性子又倔,自然不能就这样善罢甘休,但也没想着以暴制暴,还没等他做出什么行动,店员便一早踩好点儿,将那人堵在胡同深处。
沈恂拦不过,店员已经杀红了眼,说什么都要给那厮一点子教训。
让人深刻反省最好的办法就是共情,这一顿打下来比念经万次来的要直击心灵,和要害。
“希望以后可以相安无事。 ”
即便是沈恂已然松口,欲对此事进行收尾,但季良山他们仍是不依不饶,只因昔日在他们穷途末路时,是沈恂收留了他们,给口饭吃,又叫他们来店里工作,能过上足以温饱的生活不流浪街头都是沈恂给予的。
店里最小的18岁,大的35岁,虽都没怎么上过学,也不认识多少字儿,身上还染着难以褪去的混混气息,但都是很讲义气十分知恩图报的,见着救了自己半条命的恩人被无故打住院,又怎么肯袖手旁观。
沈恂三人回到店里一起对花店进行修整作业,此景看起来十分突兀,又格外有爱心,满是刺青不良模样的混子浸在娇嫩的花海,他们动作轻柔,将娇滴滴的花儿珍宝一般捧在手心,铁汉柔情大抵如此吧。
“恂哥!电话!——”季良山冲店外喊着沈恂,“那个圆姑娘打来的~”
“别瞎叫!”沈恂将手里的小鱼干儿尽数撒到门前,脚尖轻掂了掂那小猫肚子,又在围裙上象征性的抹了一把手。
“看咱恂哥,爱情的滋养下小脸儿看着都满面春风的~”季良山去到屋檐下将手机递上。
沈恂接过手机瞪了他一眼,遂即脸上炸出不属于那张有些凶相的微笑,“喂,方小姐。”
……
日上三竿,宿映缓缓睁开眼,他双目空洞的望着天花板,十分钟后仍觉心中毫无波澜,他扯了个叫自己都觉得尴尬的笑,遂即挪了挪胳膊去够床头的手机。
被子的拉扯下躺在怀中的男生跟着也醒了,“早……”他蹭在宿映怀里,脸上灌了蜜似的。
宿映张了张嘴,又闭得紧实,只鼻腔发出“嗯”声示意,他握着手机拇指快速在屏幕上敲击打字。
男生好奇伸过脑袋向屏幕看去,只一眼,便被宿映以警告的眼神逼退了。
“再来一次吧?”男生试图转移话题,随即手混搅在被子里,一副兴致盎然模样,清晨的鸟儿总是活泼的。
宿映未动,任由其如何搔首弄姿,几秒后他目光明确的向玄关处望去,示意男生该滚蛋了。
手上亵玩的动作识相般骤停,男生脸上挂着掩不住的失落和畏惧,他舍不得,又不敢纠缠,便只好洗了澡悻悻走了。
宿映年方二十有五,是个自由小说家,不拘刻在骨子里、自由流淌血液中,他不会被任何东西所裹挟,是做饭,还是做i,是写作,还是休憩,皆看心情,全凭感觉,自诩人生中的每一秒、每个决定皆由肆意成全。
长此所致他失去了些时间观念,但宿映毫不在意,于他而言时间不过是数字。
他这人有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分裂,有些双重人格。性情温良但也孤僻,待人和善又掺杂冷漠,十分割裂。
所有认识他的人对其评价皆一致好评,说他是个温和的好人,好到没有脾气,好到牺牲自我。
但亲密关系中,宿映与人而言难以揣度,上午还如胶似漆,下午就可能把对方踹了,毫无留恋。
没人能与宿映更深一步的交往,对他的印象也仅仅停留在表面,不曾探究他骨子里的冷漠,只有和他走到上床那一步的人才知道。
他事后有多无情。
故此能长期陪在他身边的人,必定要是识趣的,不吵不闹的,来的快去的也快,情浓时尽情挥洒汗水,不爱时天各一方、互不纠缠,这样收放自如、情绪稳定的人,宿映不但不反感甚至有点儿欣赏,若哪日对方想要再度**,他也不会拒绝。
宿映十分在意自己的意识,唯恐被其他低级思想所玷污侵占,他好似永远将人阻隔在外、全然沉浸在自己搭建的精神世界中,那世界没人能走进去。
他将所有人孤立,对此乐此不疲。
整理一番后,宿映打开电脑着手今日的码字工作,他的生活,虽糜烂、但也丰富,从不缺乏各种体验,尤其是性上。
身体的倾泻带给宿映无穷灵感,每每挥洒汗水后便是他灵感爆棚时刻,届时,再叼上根儿烟,才思泉涌。
经验的丰富以至于他的创作之路亦是尤为顺畅,每本儿书一经开篇便直登热搜,他创作频道与其择偶性向完全一致——纯爱。
思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快,键盘的敲击声戛然而止。
又卡文了。
宿映烦躁的揉搓着头发,抄过桌面明知空了的烟盒摇了摇,随手撇进了垃圾桶。
他工作起来便进入了心流模式,不知不觉已经码了几小时的字儿,望向窗外才发现天已经擦黑了。
宿映起身顺抽屉捏出两根猫条揣进裤兜儿,便下楼准备去便利店补充点儿精神食粮,他只刚一踏进便利店,外头就开始下起了雨来,跟坐吧台坐等了好一会儿才见雨势小些。
便利店位于街角处,深夜加之细雨绵绵让整条街看起来格外潮湿阴暗,宿映驻足门前,抽出根儿烟叼着点了起来。
他长吁一口气隔空吐出个烟圈儿来,在肌肉记忆的趋势下一双修长的腿向右边胡同迈了过去。
只冒雨走了几步之远,指尖夹着的烟便被精准而来的斜风细雨拍灭了。
宿映在胡同停了下来,伴随着打火机的按下火苗在黑夜乍现,香烟被再次点燃。
沈恂闻声望向胡同口,只得见个剪影。
哦,是个人。
他心中稍作平静,但转眼间,脚边才匍匐啃着小鱼干儿的花猫还是被吓跑了,“诶!——”
沈恂一阵泄气,撇嘴将地上的小鱼干儿尽数收起。他缓缓起身,怨怼似的冲那一动不动的黑影声讨着。“喂!”
“你把我的猫吓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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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混混与小说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