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乐言运气不错,瞌睡的时候连老天都在给她送枕头。
她这儿还正在想能有什么合情合理的借口让两人的关系能有一个突飞猛进的进展呢,一场台风就来了。
随着天气预报的一次次提醒,公司里的气氛渐渐紧张起来,同事们热情地讨论着这一次最大风球能有几号。
到了下午的时候,公司特地发了个通知,可以提前两个小时下班。
有家室的同事急着去超市采购,像许乐言这种住公司宿舍,一日三餐都在公司食堂解决的单身狗,这两小时就是平白无故多出来的休息时间了,顶多就是回宿舍的路上,在宿舍楼下的便利小超市拎一兜零食回去,以防万一食堂开不了,也不至于饿肚子。
可惜才高兴了没多久,许乐言就得知了一个让她感觉空欢喜一场的消息。
程则也他不在家。
今天一大早,他就出差去了,原本的计划是一早一晚的飞机当天来回。
结果下午的时候,就收到机场的消息称由于天气原因,航班取消,宁宇飞作为总裁助理,立刻当机立断改签了去另外一个城市的航班。
以他对程总这个工作狂的了解,他是绝对不会浪费时间平白无故在一个城市多待一晚的,既然不能回总部,那到别的地方继续工作也是一样的。
没想到程则也从谈判桌上下来,第一句话说的就是:“帮我订一张最早发车的回宜宁的高铁票。”
“不是,老程,现在急着回去公司也没什么急事需要处理,飞机不到三小时的路程,高铁却要接近十个小时,而且现在买票,回去也是下半夜了,宜宁现在打台风,大半夜的坐车也不安全,何必呢!”
“让你订就订,那么多废话。”
“你知不知道现在你这样子,特别像是哭闹着要糖吃的任性小孩,就算是想要见你乐言妹妹,那也得考虑实际情况啊,她要是知道了,也肯定不想你连夜赶回去的。“
程则也态度坚决:“她害怕打台风。”
宁宇飞无话可说,乖乖地给他订了票,两人分头行动:“我不能跟你一起回去了,跟那边说好了今晚过去的,你不去,我总得走一趟。”
程则也点头:“辛苦了。”
宁宇飞叹气,这人啊,哪怕是再能干、再自律的人,一旦为情所困,那也得理智全失,特别是程则也这种一大把年纪没谈过恋爱的老处男,更是老房子失火,一发不可收拾啊!
许乐言确认今天程则也确定是回不来之后,虽然有一点点失望,但心底里其实是有那么一点轻松的。
就好比一个马上就要参加一场重要考试的考生,突然由于某种不可抗力的原因失去了参加考试的资格,失望之余,私底下却在偷偷地庆幸,只要不参加考试,就永远不需要面对失败的可能。
至于台风什么的,还真不太重要。
她现在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会在台风夜里偷偷藏起来哭的脆弱小姑娘了。
人总是会长大的,忽然有一天,她就发现自己已经不再害怕打台风了。
就连赵芸打电话来,问她需不需要她爸爸来接她回家住一晚上的时候,她都毫不在意地拒绝了:“不用,明天还要上班呢,回家住不方便。”
赵芸殷殷叮嘱她要关好门窗。
实在是多虑了,屋子里有新风系统,她平时基本上都是不开窗的,而且这宿舍的建筑质量好,隔音效果也好,站在屋里,除了可以看到楼下的大树在暴风雨中随风疯狂摇摆之外,几乎感觉不到任何恶劣天气的影响。
拉上窗帘,就是一个温暖平静的小世界。
许乐言甚至还心情很好地喝着牛奶看了一场电影,敷了面膜才去睡的觉。
睡到一半,门铃忽然催命般地响了起来。
许乐言迷迷糊糊地抓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三点,什么鬼,哪有人半夜扰人清梦的。
翻了个身不太想理,手机又响了起来。
一个陌生的号码。
挂掉,再响,连同门外的门铃声一起,百折不挠。
许乐言怕再这样下去,会把整层楼的人都吵醒。
这栋楼安保很好,外面的人很难进来,能站在她门外按门铃的,估计也不能是什么坏人,难道是台风刮得太厉害了公司出了什么事故,来通知她回去加班的?
想到这里,许乐言紧张起来,抓着手机跑出去开门,顺便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就只说出简单的两个字:“开门。”
同时,许乐言已经把门打开了,吃惊地看着门外浑身湿透,落汤鸡一样的程则也。
“你……”
话没说完,程则也就大步跨了进来,不由分说地把人揽入了怀中,同时抬起一只脚往后一踢,把门给关上了。
他身上的雨水立刻就渗透了许乐言身上轻薄的睡衣,凉得她打了个哆嗦,不由得用力挣扎:“你干什么?”
程则也不但不放手,反而更用力了些,喃喃道:“糖糖,别怕,我回来了。”
许乐言也不知怎的,一下子就心软了,双手垂放在身侧,由得他抱了片刻。
程则也仿佛才回过神来,放开了她:“不好意思。”
是他情不自禁了,方才回来的路上,他满脑子里回放的都是当年她弱小无助地缩在柜子的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场景,忍不住想象,但他出现在她面前的那一刻,她也会像当年那样,扑上来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软软地抱怨,你怎么才回来啊!
这才有了如此唐突的举动。
许乐言有些不自在地拢了拢有些散乱的衣领,双手抱在胸前。
“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回来的路被吹倒的树堵住了,车子开不过来。”程则也解释,当时他心急如焚,等不及找人清理路面或是绕路,眼见距离不远了,索性下车跑了回来。
这才淋得全身湿透。
许乐言明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好时候,但仍忍不住想要一个答案:“不是说改签了机票,怎么又回来了?”
许乐言盯着他的眼睛,用坚定的目光告诉她,她要一个真正的答案,而不是敷衍的借口。
程则也也看着她,湿透了的额发搭在眼侧,有些狼狈,却仍然无损他的好看,目光中有她这辈子也忘记不了的极致温柔,良久,才轻声开口:“怕你害怕。”
就如这几年间,每一个刮风下雨的夜晚,他都会彻夜难眠,想着异国他乡的她,在害怕的时候,会不会也渴望着一双坚实的手臂给她一个温暖的拥抱。
每到这种时候,他都会万分后悔,后悔自己曾经对她说出那些绝情的话,亲手把她从自己的世界里推开。
如果可以重来,他宁愿她恨他,也要让她留在身边,哪怕痛苦纠缠,也总好过寂寞天涯。
而雨过天晴之后,心情又豁然开朗,继续坚信他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只有那样做,才能让她彻底放下对他那些不成熟的执念,去重新开始属于她的美好生活。
剩下的伤心痛苦,留给他一个人就好,他这辈子已经毁了,又何必还要拖她下水共沉沦呢?
这种矛盾的心情,周而复始,反反复复,在岁月天气的交替更迭中,不停地撕扯着,只有程则也自己知道,总有一天,他会疯的。
然而她回来了,不知道带着什么样的目的,又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像做梦一样。
程则也就知道,总有这么一天的,他的理智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妄念,哪怕明知道前面是万丈深渊,往前一步就是粉身碎骨,他也跳得甘之如饴。
许乐言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不再犹豫。
双手按在他的胸口,轻轻一推,程则也楞了一下,靠在了门板上,然后她整个人就贴了上来。
细白的手指开始解他胸前的衬衣纽扣,一颗,又一颗,逐渐往下。
程则也呼吸渐促,忽然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哑声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许乐言笑,踮起脚跟,亲了一下他的下巴:“当然知道。”
“轰”地燃起一团烈焰,将程则也仅剩的那一丝理智焚烧殆尽,他反客为主,一手搂着纤腰,一手按着她的后脑勺,决绝而热烈地亲吻了下去。
窗外狂风肆虐,暴雨依旧。
闹钟响起来的时候,自动设定程序的窗帘缓缓向两旁移开,雨停了,天空碧蓝如洗。
每次暴风雨过后,都会是这样的好天气,天地间的尘埃仿佛都被荡涤一新。
许乐言想伸一个懒腰,稍微一动,忍不住发出一声娇慵得连她自己都惊讶的呻|吟,全身酸痛。
一只温暖的手掌覆盖在她眼睛上,耳旁传来他低沉而充满了磁性的嗓音:“再睡一会。”
紧接着,便又落入了对方滚烫的怀抱中。
毫无隔阂的贴身触感,是她四年前梦寐以求的圆满。
许乐言并不后悔昨晚发生的一切,她闭上眼睛,在心中遗憾列表的其中一项上轻轻划上一道横线。
所有人都在劝她要放下,可是如果从未拿起,又何从放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