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将那剩下的一点点纸张彻底化为灰烬,程则也也终于闭上了眼睛,脑海里,父亲带血的面庞悲哀地看着他。
“爸,对不起。”他嗓音嘶哑。
接下来的好几天,风平浪静。
因为有了要考G大的目标,许乐言最近学习特别努力,对成绩也破天荒地特别关注起来。
下节课就是班主任兼语文老师的课了,她应该会讲解昨天考试的试卷,许乐言觉得她这次的作文写得特别好,说不定能得一个高分,不免有些期待。
“许乐言,你出来一下。”
班主任走到门口,把卷子交给语文课代表让他发下去,却让许乐言出去找她。
许乐言满头雾水地对上班主任带着怜悯和同情神色的奇怪眼神。
“老师,有什么事吗?”
“许乐言,你家里出事了,你妈妈打电话来给你请了假,你先回家一趟吧!”
许乐言紧张起来:“我家里出什么事了?”
老师似乎是有点不忍心,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好像是你大伯的事吧,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你还是先回去吧!”
许乐言回教室拿了书包马上打车回去。
大伯出事,那就是程则也开始行动了,知道是这样,她反而没那么着急了,拿出手机开始查网上的消息,嘉意集团出事,现在网上一定都炸锅了吧!
果然,都不需要她输入关键词,各种搜索软件就拼命地给她推送各种热搜了。
嘉意集团果真是摊上大事了,比许乐言原本想象的还要严重的多。
根本就不止星州分公司存在问题,整个嘉意集团旗下的许多楼盘,都同时被爆出有质量问题,还有各种私底下的暗箱操作,违法违规现象,真真假假,充斥了整个网络。
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磅的消息是,嘉意集团董事长兼总经理,真正的掌舵人许津南,在公安机关来带走他进行调查之前,在公司大楼的天台上,畏罪跳楼自杀了。
他这么一死,就更坐实了晚上的那些传言都是真的,全世界都在气愤填膺地讨伐嘉意集团。
许乐言手脚冰冷,心脏也像是被冰块给冻住了,呆呆地看着手机,眼前却是一片模糊,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呢?
这一定不是真的,她这是在做梦吧,对,一定是她最近想这些事想得太多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以才会做这样一个可怕的梦。
许乐言狠狠地甩了自己一巴掌,想要把自己打醒过来,很疼。
出租车司机奇怪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小姑娘,你是要到这个小区吧?到了,要下车吗?”
许乐言浑浑噩噩地下了车,往家里走去。
路上赵芸的电话打了过来。
吓得她慌乱地把手机掉到了地上,这手机质量还挺好,躺在地上还顽强不息地唱着歌。
许乐言蹲下来,捡起了手机:“喂,妈妈?我好像做噩梦了。”
赵芸的声音里带着哭腔:“糖糖,你回到家了吗?你收拾一下,去接你的司机马上就到了,待会你跟着司机先回来宜宁,有什么事回来再说。”
“妈,网上说的,都是真的吗?大伯他真的……”
“是,现在家里乱成一团,可意她哭得晕倒了,你先别问那么多了,先回来再说吧!”
“那我要跟则也哥哥一块儿回去吗?”许乐言试探着问。
赵芸突然充满了怒气:“别提他了,这些事情,就是他搞出来的,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啊,你大伯他,对他那么好……”
许乐言浑身开始发抖,幅度越来越大,连牙齿都颤栗着,根本就停不下来。
她觉得,她可能要死在这里了。
刚好保安巡逻路过,认出了她是这里的住户,连忙跑过来扶起她:“许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需不需要我帮你叫救护车?”
许乐言颤抖着摇了摇头:“不,不用,我没事。”
“那我先送你回家吧!”保安担忧地说,只想把她快点送到家里人的手中,免得出了事要他负责。
“对了,我刚刚看见程先生也回家了。”保安顺口又说了一句。
这几天程则也已经正常回公司上班了,所以他今天这么早回来,是特地在等着她吗?
许乐言忽然就很想见到程则也,问一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程则也确实是在等着许乐言,他用一种非常不合时宜的闲适姿态坐在沙发上,手里还端着一杯红酒,正浅浅地小酌一口。
许乐言着急地向前一步,正想说医生说你现在不能喝酒,忽然又反应过来,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他如今的态度让她的心更冰冷了几分,强撑着问:“你在干什么?”
程则也抬手,举着红酒杯向她示意:“看不出来吗?在庆祝啊!”
许乐言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庆祝什么?”
她刚才在路上,一直都在对自己说,他一定也想不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的,这只不过是一个意外。
可是,他的表现却在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一切都只不过是她的妄想。
“庆祝我终于为我的父亲报仇了。”程则也的脸上,不再有他标志性的温暖笑容,取而代之的,是冷酷和残忍。
“你一定不知道吧,你拿给我的那份资料里,不但有章彦庆的犯罪证据,还有你亲爱的大伯,许津南当年跟章彦庆一起犯下命案的证据,你的大伯,他手里沾着鲜血。”
“当初我不动章彦庆,并不是因为我还没有掌握到足够毁灭他的证据,而是我还没有拿到最关键的,能让许津南万劫不复的东西,我在他的身边,忍了那么多年,但始终都没有找到这些东西。所以,谢谢你啊,许乐言。”
许乐言又开始发抖了,眼前的程则也根本就不是她认识的程则也,而是一个可怕的陌生人,原来她一直都未曾认识过真正的他。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毁了我的家,也毁了我的一生。”
“就算大伯拆散了你的家庭,可那也是你妈妈自己愿意的啊,何况,他后来对你这么好。”
“呵,好吗?就因为他的这些虚情假意,我就要感恩戴德,忘记我父亲的血海深仇了吗?”
“这怎么能怪大伯呢,你爸,他不是出车祸走的吗?”
“也就是你这种天真的小女孩会相信这种鬼话了,撞死我父亲的司机是许津南找来的,这种事情他干过不止一次了,最初他在星州,拿下的第一个项目,靠的就是这种手段,找人制造了一场严重的车祸,将最大的竞争对手公司去参加竞标的车上一行三人都撞死了。”
许乐言惊得跌坐在地上:“不可能,不会是真的,你在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
“你以为你大伯为什么能一直容忍章彦庆,不过就是怕这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曝光出来而已,他更怕的是,现在那些人掌握在章彦庆的手上,他怕惹急了对方,连他自己的命也保不住而已,你看,我就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吗?我也险些就没命了啊!”
“难道,你一直都是在骗我,你对我所有的好,都是为了哄骗我让我去帮你偷这份东西的吗?”
程则也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可喜可贺啊,你总算是想明白了,所以啊,以后别这么天真了,凡事多留一个心眼,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你好。”
许乐言蜷缩在地上,紧紧地把自己抱成一团,不停地颤抖,目无焦距地喃喃自语:“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程则也拍了两下手掌,两个男人走了进来。
程则也抬了抬下巴:“把她带走,送回宜宁,亲手交到赵芸的手上,记住了吗?”
那两个男人把许乐言拖着走了,出去的时候,还不忘把大门给关上。
门锁被合上的那一刹那,“噗!”地一声,程则也忽然用手捂住胸口,喷出了一大口血,染湿了身前的地毯,一片刺目的红。
许乐言浑浑噩噩地回了宜宁。
家里确实一团乱,每个人都很伤心,没有人顾及得上她的情绪。
家里的事,公司的事,几乎要压垮了许惟嘉从来没有担过什么责任的肩膀。
江胜兰只会哭,什么都帮不上忙。
在许维西和赵芸的帮助下,纷繁复杂的事情终于一点点慢慢地理顺了。
嘉意集团的破产已成定局,随着事件调查的进展,无数人因此而落马入狱,许惟嘉和许可意兄妹俩因为毫不知情而幸免于难。
但家里的财产是保不住了,巨额的赔偿款让嘉意这艘巨轮一夜之间倾覆没顶。
就连他们现在住的这栋豪宅,也要在丧礼之后被收走拍卖。
房子里值钱的东西也不能带走,名画啊,古董啊什么的,甚至还有江胜兰和许可意的名牌衣物和包包,都必须拍卖了用来还债。
他们能带走的也仅有一些随身的衣物和一些不值钱的有纪念意义的物品而已。
在房子被收走前的几天,许乐言一家人一直都住在这儿帮忙,也算是给他们兄妹俩做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