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秘密,许乐言一藏就是十几年。
说真的,要不是这次的事,她都快要想不起来了。
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大伯的密码改了没有,如果改了,又可能会是什么呢?
结果事情出乎意料地顺利。
还是原来的操作,原来的密码,许乐言顺利地就打开了许津南的密箱。
如今她年纪大了,当然看得懂,箱子里都是一些重要的文件资料,但她并没有细看,只是快速地翻找着,找到了一个外面写着一个“章”字的牛皮纸文件袋。
文件袋里厚厚的一沓,内容似乎还不少。
匆匆从里面抽出来一些看了一眼,果然是关于章彦庆的资料,上面写着从什么时候到什么时候,章彦庆经手什么项目,从中收受了多少贿赂,又给了别人多少好处等等。
详细得很。
原来许津南并不是不知道章彦庆这几年在胡作非为,他什么都清楚得很,但还一直包庇着他,这实在是太过分了!
许乐言愤怒地想,他做这些事情,简直就是拿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来开玩笑啊,许津南作为一个房地产企业的领航者,怎么能容忍他做出这种事情来呢!
不管三七二十一,许乐言把整份资料都拿了出来,然后把一切都恢复了原状,匆匆离开了。
赶回星州的时候,刚好是放学的时间。
大伯居然已经回家了。
许乐言一进门就迎面撞上许津南,吓得后退了一步,一只手下意识地就去护住装着那份偷来的资料的书包,连脸色都有点发白了。
许津南看着她笑起来:“糖糖今天逃学啦?还是干了其他什么坏事?怎么见到大伯就好像老鼠见到猫似的呢!”
“没,没有啊!大伯您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啦?”
许津南说:“这边的工作处理得差不多了,宜宁那边还有好多事等着我回去呢,我回来收拾点东西,今晚就回去了。”
“哦,那大伯娘呢?”
“她暂时留在这儿,多照顾则也几天,则也最近身体也逐渐好转了,你也不用老去看他,好好上学是正经。”
“嗯,我知道的,那大伯路上小心点啊,一路顺风。”
“哈哈!”许津南爽朗地大笑,“乖糖糖好好学习,争取考上考大学,不管考到哪里,大伯都给你在当地买一套房子当礼物。”
“谢谢大伯。”
许津南离开之后,许乐言也没有多耽搁,马上去找了宁宇飞,把那份资料给了他:“我能拿到的东西都在这里了,我想应该会有用的。”
宁宇飞似乎有些紧张:“你看过了吗?”
许乐言摇了摇头:“只看了一点,确认这应该是你们需要的资料,并没有仔细看。”
宁宇飞松了口气:“那就好。”
许乐言奇怪:“为什么?”
“你小姑娘家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知道了太多不好,别想太多,这些只是个别的现象,世界还是很美好的。”
许乐言其实也是因为知道看了这些东西会非常生气,所以才不想看的,听他这么说,甜甜地笑着说:“嗯,我相信的。”
“不过我把这个东西拿给老程,他可能就会知道是你干的了,我是没什么所谓,顶多他跟我绝交而已,就是你……”
“我也不怕啊,我这是在帮他又不是害他,而且,我相信我做的是正义的事情,他这样逃避才不是帮我大伯呢,只会让他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行,那我就拿给老程了,你可千万别后悔啊!”
“好啦,别啰嗦了,我才不会后悔呢,你快去吧,我也去学校上晚自习了。”
许乐言很快就全心全意地投入到了学习中,她相信,有了这些资料,程则也一定能处理得很好的。
遭受过风雨洗礼的嘉意集团,也一定能重获更美好的新生。
大概是由于许津南已经回了宜宁的原因,程则也不顾自己还没有完全康复的身体,坚持要求出了院,而且也让江胜兰也回去了。
别墅里又恢复了只有他们两个人住的安静。
好在这种情况许乐言也早就习惯了,一日三餐都是由私房菜馆送来的,钟点工每两天来一次搞卫生,这样的日子过得反而清净。
没有了长辈在场,她也可以毫无顾忌地跟程则也待在一起,而不必老担心着被骂了。
这天晚上,许乐言下了晚自习回到家,发现程则也的房间里还亮着灯。
她没有多想,就推门进去:“则也哥哥,你怎么还没睡啊,医生不是交待过让你好好休息的嘛!”
话音刚落,就发现程则也的神色似乎有些尴尬,再仔细一看,他斜靠在床上,大腿上放着一沓资料,旁边那个牛皮纸信封,看着十分眼熟,就是她从许津南书房里拿出来的那一个。
原来他在看她带回来的那些资料。
她的心思急速地转了转,便坦然了下来:“则也哥哥,原来你这么急着出院,是因为在医院里看这些东西不方便吧?”
从她把资料交给宁宇飞的那一刻起,她就在准备着这一刻了,心里面早已经打好了无数草稿,准备着在程则也责备她的时候该怎么为自己分辨。
结果之后程则也一直都没有提起这事,搞得她一直心神不宁的,时时刻刻都在提心吊胆地等着另外一只靴子什么时候掉下来。
如今正好撞上,她反而觉得安乐了。
没想到程则也还是没说她什么,反而点了点头:“没错,这些东西很重要,在外面被别人看见了不好。”
“嗯,被大伯娘看见了也不好,她这么向着大伯,要是被她知道了,一定会告诉大伯的。则也哥哥,如果你想要做什么的话,我觉得还是尽快比较好,毕竟不知道大伯他什么时候会发现这些东西不见了的。”
程则也认真地看着她:“糖糖,谢谢你。”
许乐言眼睛一亮,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小名糖糖呢,以前就算两人关系再好,他也只是叫她乐言而已。
糖糖这个小名只有家里的人会这么叫她,就连江胜兰这样叫她,她都不高兴答应呢,如今这两个字出自程则也的口中,仿佛真的带了蜜糖一般,听着就甜到了心里。
她欢喜地说:“则也哥哥,你再说一次。”
程则也有些懵:“谢谢你?”
“不是,前面两个字。”
他了然地笑了起来:“糖糖。”
没有人知道,他在很早的时候,就很羡慕许惟嘉和许可意两个人可以这样叫她,带着一种熟稔的亲密感,昭示着他们是真正的一家人。
这两个字在心里、在舌尖萦绕了无数次,但始终都不敢叫出口。
在他重伤昏迷的时候,所做的各种光怪陆离的梦境里,有一大半时间,梦见的都是她。
在梦里,他终于可以随心所欲地抱着她,一声声,一句句地喊她糖糖,让她像最甜蜜的糖一样,融化在自己的怀中。
“糖糖。”程则也看着她,目光深邃得似乎能让人溺毙其中,“如果有一天,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让你难过伤心了,你会恨我吗?”
不用他说得太明白,许乐言就知道,他指的就是章彦庆的事情。
这件事势必会影响到她大伯,影响到嘉意集团,这些她早就知道,也早有了心理准备,而且她打心眼里觉得,如果大伯的钱挣得不干净,她花着也不会觉得安心。
就算不为了程则也,在知道是事情的真相之后,她也一定会这么做的。
因此许乐言特别严肃认真地回答他:“当然不会,则也哥哥,无论如何,我永远都是站在你这一边的,你想做什么,就只管放心地去做吧,我会支持你的。”
程则也还是久久地盯着她,眼睛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怎么,你不相信我吗?我是说真的。即使你因此不能再待在嘉意集团了,被大伯赶出了家门,甚至,连我爸妈他们也不允许我再跟你在一起,我也不会离开你的,再过几个月,等我过了十八岁生日,我就是个成年人了,我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还有啊,即使你丢了工作也没关系,我可以先养着你的,我这些年也攒了不少钱,有好几十万呢,我上大学的花费足够了,等我大学毕业了,我陪着你一块儿慢慢打拼,买一处小房子,开一辆普通的代步车,简简单单的日子也可以很幸福的。”
程则也的脸上终于重现了温暖的笑容,抬手揉了揉她头顶柔软的发丝:“这个倒不至于,最起码我还是养得起你的,你存的那些小钱钱,就留着给自己买漂亮的衣服和喜欢的化妆品吧!”
坚定地表明了自己的心意之后,许乐言这一晚上睡得无比踏实。
因此她也并不知道,程则也房间的灯光,亮了整整一个晚上。
直到快要天亮的时候,他才终于下定了决心般的,从那一沓文件里抽出了几张,用打火机点燃了。
火光在他的眼前闪耀,程则也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火焰一点点地吞噬着手里的纸张,直到马上就要掠到手指的时候,才终于松开了手,让它飘然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