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限温存 第6章 06

餐厅门牌是木头雕出来的。

旁边布着一盏小灯，昏暗的灯光映出木面细腻的纹路，也让周遭事物变得模糊。

男人的身影落在视线里，只剩幽暗的轮廓。

乔舒然却立刻认出他就是陆其川。

不知是本能作祟，还是对方的气质太过独特。

收回注意力，才注意到程岩就站在他身边。

“程总。”

乔舒然快走两步，将文件递到程岩面前。

“琳琳姐让我给您送这个过来。”

陆其川侧眸看了过来。

乔舒然面上装得若无其事，心却缓慢地提到了半空中。

程岩接过文件，嘴上还不忘体恤员工，“辛苦你大晚上跑一趟。”

陆其川忍不住轻嗤一声，戳穿他的伪装，“这就是你所谓的惊喜？”

程岩愣了愣，脸上有点挂不住。

陆其川掐灭了烟，转身回到餐厅里。

程岩接着就要追上去，又收住脚步，急急地回头叮嘱乔舒然。

“你先进去等一会儿，等这边结束我送你回家。”

乔舒然没搞清状况，婉拒说：“这太麻烦您了，我自己打车回家就行。”

“太晚了，一个人回家不安全。”程岩罕见地用上命令的口吻，“你在这儿等着。”

乔舒然：“……”

程岩追着陆其川的背影迅速消失不见，接着有服务生过来引她进餐厅大堂。

乔舒然坐在沙发上，顶灯在脚边投下一团黑影。

她垂着眼睫，失神地盯着看，内心正在天人交战。

——要不要直接走掉呢？

跟未知的等待相比，直接走掉是最安全最稳妥的选择。

只是会得罪程岩，可能会弄丢现在这份工作，让爸妈失望……

乔舒然发现自己犹豫了。

程岩给的薪资待遇让她狠不下心去做掀桌子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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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会那天你不是对她挺有兴趣的嘛。”程岩快步追上陆其川，解释说，“正好她的简历投到了我们公司，我就想做个顺水人情。”

陆其川反问：“你们公司的简历都投到你那里？”

程岩被噎了一下，悻悻地道出事情，“你介绍沈教授给我认识，我总不能没点表示。”

“我就知道。”陆其川没好气地说：“你这人总能把事情搞得很没意思。”

程岩顿了顿，又说：“主要你单了快一年，好不容易碰上这么合心意的，况且她还比邹皙更适合你……”

不远处的包厢门忽然打开，走出一位衣着简朴的学者，“小皙怎么了？”

程岩瞬间噤声，下意识挺直了背脊。

陆其川笑了起来，“沈叔您的耳朵还这么好使啊。”

“别打岔。”沈教授推了推眼镜，“怎么忽然说起小皙，你们两个和好了？”

“怎么可能，我跟邹皙都一年多没见了。”

“你啊……你们俩好的时候，小皙就经常说见不到你。”

听到这话，程岩冲陆其川抬了抬下巴，颇为自得：我刚才说什么来着。

陆其川权当没看到，敷衍性地嗯了一声。

沈教授有些无奈，“我前几天还跟你爸说呢，其川这孩子一会儿跟韵仪谈，一会儿跟小皙谈，什么时候才肯好好地定下来。”

陆其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沈叔，我今年才25，怎么就要定下来了？”

“我跟你爸25岁的时候都结婚了。”

“您跟我爸那是什么年代啊。”

“其川，沈教授。”程岩好不容易插上话，“咱们进包厢说吧。”

今天这顿饭陆其川打着跟沈叔叔，实际上是给程岩牵线搭桥的。

身为攒局者，陆其川却兴趣缺缺。

等他们进入正题，开始聊合作研发的事情，他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席。

时间尚早。

陆其川翻着通讯录，思索等会儿找谁。

屏幕顶上弹出程岩的消息：【舒然还在外面等着，你愿意的话可以去找她。】

关他什么事呢？

陆其川随便划了下，忽略这条消息。

余光不经意捕捉到一个还算熟悉的身影。

女孩本本分分地坐在大堂沙发上，目光放松，怔忪地看着前方。

原来她叫舒然。

陆其川想，名字倒和本人挺像。

这家餐厅人少，听到脚步声，乔舒然抬眼看过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相撞。

该怎么形容她这个眼神呢？

无措、茫然、犹豫、挣扎、懊恼……复杂到难以用语言概括。

陆其川觉得事情重新变得有趣起来。

他脚步一顿，原地转向走到了她面前，饶有兴致地问：“还没走啊？”

乔舒然回答说：“程总让我在这儿等他。”

好神奇。

她的眼睛里明明装了这么多复杂的情绪，语调依旧是平和的，令人舒适的。

“他把你交给我了。”

陆其川从裤袋里掏出打火机，随手抛着玩。

“我们走吧。”

乔舒然斟酌片刻，嗫喏着开口说：“我还是等程总来吧。”

“程岩来了也是让你跟我走。”陆其川勾唇，眼神愈发玩味，“信不信？”

他站在乔舒然面前，高大的身躯遮住了灯光，影子刚好覆在她身上。

给人无所遁形的逼迫感。

乔舒然脑中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

——要不要掀桌？

——能不能接受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

——敢不敢让爸妈失望？

答案显而易见。

乔舒然捏紧手里的包，在他的注视下站起身。

陆其川带她走出餐厅。

车刚好驶到门口，他长腿一伸坐进去。

司机冲乔舒然点头打过招呼，问：“接下来去哪里啊？”

“不知道呢。”陆其川偏头看向身边坐的人，“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乔舒然如实回答，“程总之前说是要送我回家。”

“放心吧，肯定能把你送回家。”陆其川忽然想起，抬头问司机，“余阿姨留的那个商铺好像在这附近？”

“对，在上河路49号。”

“就去那里。”

乔舒然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这是上了贼船。

她神情紧张地问：“我们要去哪里啊？”

陆其川逗她，“去个能把你称斤卖了的地方。”

乔舒然愈发慌乱，忐忑不安地看向窗外。

摇曳的树影在乔舒然眼中仿佛一只巨大的凶兽，霓虹灯组成了它的嘴巴。

此刻正张着血盆大口，等待吞食由汽车为自己载来的食物。

当她内心的恐惧达到巅峰的时候，汽车缓慢降速，停在一栋老式办公楼前。

乔舒然下车，警惕地观察周围环境。

目之所及没有发现酒店相关招牌，她悄悄地松了口气，身体却还是紧绷着。

老旧的电梯没装空调，梯门一关，闷滞的空气加重了不适感。

乔舒然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攥紧。

陆其川踱到她旁边，漫不经心地开腔，“别怕，马上就到了。”

乔舒然：“……”

这话还不如不说。

电梯停在了六楼，没有开灯，整层都是暗的。

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屑。

乔舒然捂着口鼻，剧烈地咳嗽起来。

陆其川轻车熟路地从门檐上摸出一张卡，刷开了门。

“随便坐。”他按下开关，回身吊儿郎当地招呼她，“喜欢什么都可以拿。”

室内顷刻间亮了起来。

原来是一家琴行，只是许久没有人来，乐器上都覆盖着厚厚的灰。

乔舒然目光落在摆放在中间的三角钢琴上。

十几年没有碰，再看到竟然有点手痒。

可能因为这次离得近，走两步过去就能摸到。

心里已经开始跃跃欲试，她稍微一动，又开始咳。

陆其川见状，单手拎起吉他，冲她招手，“走。”

乔舒然勉强收住咳嗽，哑着嗓子问：“又要去哪里啊？”

“去个有新鲜空气的地方。”

乔舒然跟着走出门，灯在身后熄灭。

黑暗中，她忍不住回头偷偷打量。

钢琴抛光饰面自带高级感，纷杂的光投在上面都被过滤成一种冷调的黑。

即使过了十几年，依然是她无法拥有的样子。

这次目的地是顶楼天台。

陆其川扫了一眼满是灰尘的长凳，脱掉外套扔到上面，“坐。”

乔舒然蹙眉，“你的衣服……”

陆其川打断说：“现在是你的坐垫。”

行吧。

外套主人都没意见，自己再犹豫反而矫情。

乔舒然小心翼翼地坐了上去。

外套上残留着男人的体温，熨得她大腿后侧的皮肤都开始微微发烫。

陆其川踩上长凳，略一用力，坐到护栏上。

身后完全悬空，十二层楼的高度，稍有不慎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乔舒然平时看电影打斗场面都会害怕，眼前这一幕险些让她心脏骤停。

“你要做什么？！”

陆其川一脸淡然地将吉他捞到自己怀里，抬头问她，“想听什么歌？”

“我什么都不想听。”乔舒然平静的声线被打破，开始颤抖，“你赶紧下来。”

陆其川轻轻地拨动琴弦，看了看今晚的夜空，说：“那就《小星星》吧。”

乔舒然简直快被吓哭，“求求你别这样。”

“不会有事的。”陆其川扯了扯自己身上的T恤，“实在害怕的话你就抓着我。”

态度漫不经心，仿佛她才是置身危险边缘的那个人。

乔舒然无法眼睁睁地看着悲剧发生，只能伸手揪住他的T恤下摆。

陆其川垂下眼睫，神情专注地弹起耳熟能详的儿歌。

Twinkle twinkle little star

how I wonder what you are ＊

心脏因恐惧在胸腔剧烈跳动着，几乎覆盖了吉他奏出的音乐。

乔舒然一点都没听进去。

怕有任何闪失，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陆其川身上。

吉他声刚停，乔舒然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问，“现在总能下来了吧？”

陆其川不悦地挑眉，“不喜欢啊？”

“喜欢。”乔舒然忙不迭地说，“特别喜欢。”

她紧张害怕的样子助长了他的兴致。

陆其川低下头轻扫琴弦，“喜欢的话再给你弹一首？”

“不用不用。”乔舒然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我求你了，赶紧下来吧。”

“行吧，听你的。”

陆其川将吉他搁到长凳上，躬身做出要跳下围栏的姿势。

在她刚要松口气之时，忽然又往身后一仰。

女人的尖叫声霎时划破夜空。

乔舒然大脑一片空白，使出了全身力气扯他的T恤。

陆其川直起身，却被带着往前倾，恰好跟她撞了个满怀。

乔舒然鼻腔被充斥着清淡刺激的香柠檬味彻底填满。

撞进陆其川怀里的瞬间，她的意识跟着回笼，却听到了一声愉悦的闷笑。

＊歌词选自儿歌《小星星》

没错，男主真的是变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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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