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天外泽碧水画中游
水波潋滟,秋风清凉。
多条河流交汇后,水系越来越繁茂。碧水荡漾,一直通向了碧连天所在地的天外泽。微风阵阵,带来了天外泽的缕缕荷香。
思索再三,他们还是首先来到了天外泽。
凤尘潇站在一条小舟的船头,抬头看着远处天高云淡,山影空蒙,堤岸之上绿柳如烟,与水波相映成趣,不禁心旷神怡,信口道:“这碧连天竟然有如此风光,当真是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
阿闹站在她身后,听得蹙蹙眉,“姐姐真是有学问的人,还会作诗啊。”
凤尘潇回头看着他,笑道:“这是大诗人的名作,哪里是我作的诗?”
阿闹道:“会念大诗人的名作,也不错啊。”
凤尘潇道:“阿闹就不要谦虚了,你不是会作诗的么?”
阿闹立即笑起来,“姐姐又笑话我,我连书都没读几天,哪里会作诗?”他说到这里,忽然敛起笑容,低下头道:“阿闹没有学识,姐姐会不会嫌弃我?”
凤尘潇顿住,苦笑着摇摇头。
那夜在竺山的那个树洞里,她看到的刻在洞壁上的两句诗。“竺山一弯月,风静听泉声。”虽然字写得歪歪扭扭,诗句也并不雅致,可是却入情入景,不像是没读过书的人作出来的。
她张了张嘴,却还是没有问。
也许,她就这样直接问,阿闹便会直接告诉她。他在她面前,就像一个孩子。于是,即使有很多种可能,她便非常希望他只是一个孩子。
无论如何,有阿闹在身边,的确很开心,很快乐。
她用一根手指按了按眉心,回身继续看着前面的水路。
阿闹没听到她说话,过了一会儿,在她身后小声问:“姐姐,你生气了?”
凤尘潇一惊,忙又回头对他笑道:“没有,我怎么会生气呢?阿闹多虑了。”
阿闹道:“阿闹以后一定好好读书,姐姐莫要生气。”
凤尘潇笑道:“阿闹又乖武功又好,若是再好好读书,那就更加了不起了。”
舟行至天外泽畔,只见此处长堤绕湖,桥梁遍布,岸上桥上游人如织,小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船在码头靠岸,便有很多卖莲蓬的小贩跑过来,手里捧着大把碧澄澄的莲蓬,高声叫着,“客官,可是初次来天外泽的?这里的莲子味道极好,其他地方都比不了的,客官可要尝尝?”
凤尘潇买了几枝莲蓬递给阿闹,两人上岸。
碧连天是江湖上现存的三大名门之一,地位仅次于劈山门,但产业经营最多,是江湖首富。碧连天所在的天外泽,也是民风富庶,繁华热闹。
凤尘潇一面走一面看路上商铺卖的东西,阿闹跟在后面剥莲蓬,不时递给她莲子吃。
随着人流从一座拱桥上向下走着,忽然见一个卖花女迎面而来。
尽管周围人很多,凤尘潇还是一眼便注意到了这个卖花女。
她穿着一件粗布斗篷,风兜低低压在前额上,手里抱着一个花篮,里面是各色时新花卉。虽然她的装束很不引人注目,可是她的容貌又难以不令人发现。
这并不是一个很年轻的姑娘,也许已有二十六七岁年纪,可是却有少女难以比拟的风韵。
她额头整个隐在风兜下面,却露着一双多愁善感的眼睛。那双明眸波光荡漾,顾盼空蒙,好似隐藏着千般思绪,万种闲愁。
宽大的斗篷也掩盖不住她窈窕的身姿。她行在台阶之上,莲步轻移,娇柔疲惫,让人忍不住地心生怜惜。
她看上去累了,靠着栏杆想要休息一下,抬起袖子擦擦额头上的汗。凤尘潇正要上前照顾一下她的生意,却见一个身穿绸缎袍子的男子带着五六个佩刀佩剑的人正大步向她走过去。
那几个男子从周围靠近,正好将这个女子围在中间。那女子意识到时,已经被他们围住,忙离开栏杆,双手抱着花篮,怯生生问:“几位……几位公子,要花么?”
为首那个锦衣男子满脸猥琐笑容,不怀好意道:“要啊。我不仅要花,还要花一样的女人。”
那女子被吓得抖衣而战,后退两步,却被背后的人挡住,只能紧紧靠在桥边的栏杆上,哭着道:“公子饶命,我费了千辛万苦,才来到这里找我的丈夫,求求公子放了我吧。”
那男子迫到桥边,一把抢过花篮,扔给身后的人们,笑着道:“找你丈夫有什么用?到了天外泽,谁不认识你家商贯商大爷?你这么好的模样,跟了你家商大爷,一生荣华富贵,可好啊?”
那女子无法脱身,只能大声呼救,桥上的人见此情景,一个个吓得躲避开去,却不远离,只在周围指指点点。
看起来这个叫做商贯的家伙来历非凡,也许当地居民都知道他身边这些打手的厉害。
凤尘潇看那男子猥琐之态,心生厌恶,正要上前,被身边的阿闹拉住。
“姐姐,你要英雄救美?还是先等等,我看见英雄已经来了。”
凤尘潇顺着阿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看热闹的人群正在纷纷让开,一个身穿素色缎袍的年轻男子正大摇大摆走上前来。
这个人看年纪也就十七八岁,生得英俊不凡。又兼冠带精美,衣着考究,一看就是一位有身份的富家公子。一管坠着宝蓝色璎珞的白玉笛,在他右手上不停地旋转。那动作神态,当真是利落洒脱之极。
他转着手中的笛子,双眼盯着面前那群人,见那些人竟然没有注意到他,忍不住面露愠色。
“商贯!看你家小爷我没时间出来,你就要在这天外泽当老大了么?”他停下手中的笛子,将双手向后一背,高高抬着头,一脸不屑。
那边的商贯和他的几个打手立即一愣,住手看过来。
商贯看了看面前的少年,又放眼看看他身后没有带随从,脸上便堆起了笑容,分开几个打手走出来。
“哎呦!我道是谁,原来是明二公子啊。宗主外出去了劈山门,将偌大的碧连天交给二公子镇守,您老人家怎么有空闲出来玩了?”
这位明二公子看着商贯锁了锁眉,冷笑了一声道:“我大哥可以外出,难道就不可以回来?告诉你,现在你家二公子已经自由了,想在天外泽做这种调戏民女的事,需要打听一下到底谁是老大!”
商贯听了,哈哈大笑起来,满脸的纹路越发猥琐难看,“当然啦,谁说不是呢?咱们碧连天的老大,就是堂堂的宗主大人明怀瑾明公子。这天外泽的老大,自然就是您老人家,明折柳明二公子啊。”
凤尘潇听罢恍然。在劈山门时便听明怀瑾说过,他去劈山门,将碧连天的事务交给了他的弟弟明折柳,看起来这便是那位明二公子。
明折柳手中的笛子又转了起来,抬眼看了看桥畔那个哭成泪人的女子,满意笑道:“你既然知道,就带着你的这群狗给我滚,不要污了这天外泽的风景。”
商贯仍然面对着他笑,可是笑容却从方才的猥琐逐渐变得冰冷起来。终于,他停住笑,脸上横肉抖了抖,冷哼道:“明折柳,你仗着碧连天和你大哥,就在天外泽横行无忌。告诉你,我商老大也不是好惹的。这个女子是我先看见的,与你何干?就算是你大哥,平日见到商大爷也是客客气气,你小小年纪,爪子不要伸得太长才是。”
明折柳听了,一双剑眉高高挑起,瞪圆了眼睛道:“商贯,我看你是活腻了吧!”
商贯狠声道:“活腻了的人,是你!”
他一面说着,一面退后两步,向周围的五六个打手使了个眼色。立即,那五六个人立即拔刀撤剑,一片声怒吼,直向明折柳冲过去。
顿时,拱桥上一片大乱,周围那些看热闹的人看见亮了兵器,吓得连哭带叫,抱头而逃。凤尘潇和阿闹一边躲避逃跑的人们,一边继续观看。看得出阿闹担心凤尘潇被撞到,还靠她近了些,用身体挡着她。
凤尘潇见明折柳迅速从那管白玉笛中抽出一把短剑,与那群打手战在一处,蹙眉道:“阿闹啊,你觉得,这个明二公子能不能管成今天的闲事呢?”
阿闹在她身前挡着,笑着道:“他么,我觉得有点难。不过,既然姐姐在这里,今天的闲事,还是必须要管成的。”
凤尘潇微笑点头道:“嗯,还行吧。我觉得也是。”
看那边刀剑寒光闪动,五六个人围住明折柳合力拼斗。说起来这明折柳武功底子也确实不错,短剑在一群打手中间如穿花绕蝶一般。只是时间稍久,便开始吃力,额头见汗,短剑也慢下来。
刀剑无眼,明折柳马上便要吃亏了。
忽然,数点寒光掠过,人群中响起几声惨叫,几点鲜血如花瓣般飞散开去。
明折柳一惊,刚气喘吁吁收住短剑,便见一个紫衣少年轻飘飘飞旋而下,双足轻点桥面,手中的单刀出鞘三寸,如水刀锋丝毫没有染上血痕。
而那五六个打手,手腕腿弯,都已见伤,一个个后退的后退,摔倒的摔倒。
商贯在那边一直得意洋洋观战。他在天外泽横行多年,只是处处低明折柳一头,早想寻衅出一口恶气。想来明怀瑾是个谦恭有礼的君子,只要不出格,也不会直接对他翻脸。
可是,这个忽然从天而降的紫衣少年,崭露一角的身手令人惊怖,看起来不妙。
他一把抓住那个卖花女,正要溜走,眼角忽见一抹淡白闪过,一个面容清润的姑娘身背长剑,正站在他面前。
“站住。”她明澈的眸子闪了闪,声音清淡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