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美丽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她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正式进入夜间。这个房间一直都是一片漆黑,她什么也看不见。
她脑子很乱,今天发生的这些离奇诡异的事在脑海里搅成一团,带着太阳穴都开始隐隐作痛。
她想起自己在一楼那个小房间里找到的线索。
一楼房间里的线索有两条,一个是乒乓球,一个是一张借据。她不知道林逸和一号有没有全部找到,但她并不太在乎。
她已经尽力隐瞒了。乒乓球被藏到了灯里,不仔细找角度就发现不了;借据用剪刀剪成了许多条,堆在了撮箕里,不再发光。
对,剪刀也被她拿走了,原本在那房间的桌子抽屉里,现在在她衣服里襟里。在鲁诚到处找剪刀要帮林逸和一号剪衣服的时候她也没有拿出来。
她没想着害这些人,只是,如果这游戏最后只能活下来一个呢?她不能屈居人后!她要活着!要活着!
但……
杜美丽的手握上了项链上一直坠着的小盒子,泪水顺着眼角流了下去,越来越多,打湿了耳朵和头发。
“为什么……我会来到这里呢?是惩罚吗?果然……是惩罚吧……”她喃喃。
406房间内,方圆耳坐在床上,全身都裹在了被子里,只露个头在外面。他借着灯光环视了一圈,没发现有什么异常,暂时缓了口气。
刚刚林逸说的话可把他吓着了。
十分钟前。
“真正的任务?什么意思?”鲁诚最先打破了沉默。
“你是说,杜宴宴骗了咱们?真正的任务不是‘找到和那件事相关的人,并让他忏悔’吗?”方圆耳有些不可置信。
“可是你不是让她对着游戏起誓了吗?”
“哦,那只是个噱头而已。”蔺纪和没什么负罪感的解释了一下,“和游戏签订契约的是她,她需不需要起誓、起的誓有没有效力,咱们都不得而知。不过关系也不大,毕竟从她撒了谎的那一刻起,起誓就只是一个实验了。”他摊了摊手,“经实验得出,她在这局游戏里拥有的权力,比想象中更大。”
“不是,什么撒谎?她撒什么谎了?又是什么权力?”
二人都没跟上蔺纪和的思路。
蔺纪和没有急着解释,而是先抛出了一个问题。
“如果你是杜宴宴,而你和游戏签订了契约,获得了这里最高的权力,那你第一时间会提什么要求?”
鲁诚反应过来了。
“啊,那肯定是找到和那件事相关的人啊!有游戏在,想得到忏悔也是轻而易举的事吧!”
“可是……如果‘得到忏悔’是游戏设置的通关条件呢?”方圆耳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你还记得杜宴宴说,如果她没有苏醒,那通关钥匙会怎么获得吗?”蔺纪和继续提问。
“完成任意一个租客的两个要求,就可以从他那里拿到钥匙。”
蔺纪和点点头。“换句话说,其实完成谁的要求都不要紧,只要是能够完成要求,就可以拿到大门钥匙。”
见两人还没懂,他又解释道:“看咱们的个人界面,上面的任务是什么?”
“离开公寓。”方圆耳照着念了出来。
鲁诚突然明白了。他接过了解释的工作。
“也就是说,咱们的任务从始至终只有一个,就是离开公寓。这是游戏直接派发给咱们的任务。而不管是完成租客的要求,还是让杜宴宴听到忏悔,都只是他们自己设置的‘条件’而已!”
方圆耳也终于反应过来了。
“所以杜宴宴撒的谎,其实就是在这些‘条件’上?”
“不止如此。她说不清楚每个怪物的能力也是骗人的,说她苏醒后才能和租客交流估计也是骗人的。”蔺纪和补充道,“不能和租客交流,那怎么完成他们提出的要求?”
“那……大门钥匙要怎么拿到?还是她告诉咱们的那样完成要求吗?这不是又回到原点了。”方圆耳很沮丧,但又庆幸地说道:“不过今晚如果拿不到,明天还是可以再试的吧。”
“你相信杜宴宴说的那句‘租客不受她的支配’吗?”蔺纪和给方圆耳抛了个新的问题。
“信吧……”方圆耳话音刚落,脸色就难看了起来。
鲁诚摇摇头。“如果租客不受她的支配,那她怎么能保证,当呼唤她到了身边后,她就可以保护玩家免于租客的毒手呢?”
“如果租客受她的支配,那她说的‘租客不受支配’就是在骗我们……”方圆耳说了后半句话。
蔺纪和扯了个冷笑。他想起在三楼妞妞房间里发现的那四支指骨。
“租客和杜宴宴,到底谁对玩家的恶意大,这怎么说得清呢?”
“那到底怎么才能离开这个公寓啊!”方圆耳有些崩溃。
“别这么悲观,杜宴宴说的应该不全是谎言。”蔺纪和稍微安慰了一下方圆耳。“虽然咱们目前没有办法去验证她说的关于游戏意义的话,但‘游戏的目的不是杀人’应该是没错的。而且她既然和游戏签订了契约,那么不可能全是权力,没有约束,所以她说的‘离开公寓需要钥匙’和‘完成租客的要求就能获得大门钥匙’这两句话应该也是本局游戏最基础的设定,她不会撒谎。”
“如果她在这两句话上也撒了谎呢?”方圆耳不放心。
“那,”蔺纪和耸了耸肩。“咱们等死吧。”
“结果你也不确定啊!”方圆耳崩溃地抱住头。
蔺纪和笑了。
“玩游戏嘛,有时候就是需要些运气的。”
201房间内。
杜美丽觉得有人在看着自己。
她扭头看去,但眼前还是一片黑暗,她什么也看不见。
还未来得及把头扭回来,她就觉得有人从背后靠近了。
她猛地回头。
还是什么也看不见。
她死死盯着眼前的黑暗,第一次有些后悔自己选了这个一点光也没有的房间。
她依旧感觉有视线在盯着自己,但她已经分不清是哪里传来的了。
或许,就在自己的眼前,就在自己眼前的这片黑暗里,就有个怪物在和自己面对面?
杜美丽觉得自己的眼泪都被吓干了。
什么怪物?
她拼命想着杜宴宴说的那四个怪物租客。
蜘蛛怪、砍刀怪、双头猫怪、影怪。
哪个?是哪个?!
哪怕知道了怪物的种类,怪物会不会按生前居住的房间来,也是根本不知道的。
自己会死吗?就要这么死掉了吗?
杜美丽的神经绷得太紧,只一会儿功夫,精神就有些恍惚了。以至于当她听到怪物说的话时,还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什么?”她下意识问了句。
“找到我。”中年男声又重复了一遍。
杜美丽这回听清了。
这是庆叔的声音吗?那他是影怪?
杜美丽心中划过了一丝怪异感,但她没有精力去追究了,因为男声说了第二句话。
“你只有十分钟的时间。”
杜美丽猛地坐了起来。她摸索着下了床,想找灯源,但到了门口才发现外面走廊的灯也早就灭了。
找到他……怎么找?
眼前任何景象都没有区别了,只能靠手慢慢摸索着。
“庆德鸣,你后悔吗?”她问。但没有得到回应。
她尝试着朝视线传来的方向找过,但一无所获。
“庆德鸣,你很清楚妞妞是怎么死的吧?”
视线仿佛是从四面八方射来的。
“就是因为你偷了刘衡的钱,所以刘衡才会对妞妞下手,不是吗?你有关,那个叫庆雯的女人也有关。”
黑暗与视线纠缠在一起,缠绕住杜美丽,令她越来越喘不过气。
“所以你要赎罪!妞妞是被你们害死的!”
紧张令她血液上涌,她几乎无法思考了,耳边全是自己的心跳声和喘气声,吵得她愈发烦躁。
“时间到了。”
庆叔的话令她的血液一瞬间冻住。她僵在了原地。
“杜宴宴!杜宴宴!”杜美丽歇斯底里。
话音刚落,一只手搭到了她的肩膀上,把她吓的腿软在地。
然后她听到了杜宴宴的声音。
“我来了。”
原来这手是杜宴宴的。
杜宴宴的出现犹如救星。
杜美丽回握住那只手,朝来向看去——当然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似乎是听到了杜美丽心中所想,杜宴宴手心燃起了一盏火,照亮了这个房间。
杜宴宴娇美的脸庞被火映的有些诡异,但杜美丽看到只觉得安心。
“我……我现在还没得到忏悔,下次……明天再找行吗?”
杜宴宴勾唇一笑,轻喊了声“庆叔”,下一秒,她身边就出现了一个人。
或许说“人”也不太对,这个中年男人只剩头了,他的身子只是影影绰绰的一团黑色而已。
眼见影怪安安静静的待在杜宴宴身边,杜美丽不由得松了口气。她觉得相信杜宴宴的话果然没错。
杜宴宴和庆叔的关系很好。她从一楼的借据线索里看出来了。
借据给出的影像其实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讲了庆叔借钱给杜宴宴,帮助她凑妞妞的医药费而已。具体什么对话也已经忘了,只记得庆叔说“杜宴宴要求的任何事他都会答应”。
虽然她不知道庆叔为什么会说这种话,但她不在意这句话背后的原因,她只想赌一把这句话是依旧有效的。
所以她选择了庆叔曾经的房间住下。
“杜宴宴要求你的任何事,你都会答应,是吗?”她问影怪。
影怪沉默地点了点头。
灯灭之后,方圆耳就躺倒在了床上,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他并不怎么困,只是大概宿醉的后遗症还在,一直觉得哪哪儿都不舒服。
“等我回去……一定不喝酒了!”顿了下,他又改口:“少喝点……”说完又摇摇头。“不,一点儿也不喝了。”
他把被子裹得更紧了点。
“还能回去吗……”他紧闭着眼,不知道在问谁。
突然,一个嘶哑的声音在被子外响起。
“你想回去吗?”
方圆耳立马睁开了眼,不敢动弹。
见没有回应,声音又问了一遍。不过似乎是转了一圈。声音这次是从身后传来的。
“如果遇到怪物了,记得先观察状态,如果可以交流,那就去聊聊,无视的后果可能会更严重。”
这是蔺纪和告诉他俩的话。
方圆耳咬咬牙,战战兢兢的从被子中探出头来。
他感觉到有东西在背后。
“阿……阿平?是你吗?”
怪物的声音虽然极其嘶哑,像是声带被割掉之后又重新缝上的艰涩感,但依旧能听出是个少年的声音。
眼前突然亮起了光。
方圆耳花了两秒才意识到,亮光的是阿平的血。
阿平从他背后把头绕了过来,正和他互反着对视。
不止七窍,阿平的脸上还有几条横越全脸的伤疤,身上也全是断裂了、又被缝好的伤疤,现在都在流血,血发着莹莹粉光,滴落到额头上、被子上、枕头上,还有——方圆耳的脸上。
方圆耳脑中绷着的那根弦断了。他发出“嗬嗬”的气声,身体开始不自觉的发抖。
阿平的手从旁边绕过,把一把长近一米的大砍刀插在了方圆耳脖子前面。
被子被扎出了飞羽,带来一阵呛人的尘灰。
方圆耳终于缓过神来,他张嘴想要说话,但嗓子已经哑了,又狠狠咽了两口唾沫才能出声。
“阿,阿平,你要我帮你做什么吗?”
阿平盯着方圆耳不说话,过了几秒,突然把手里的大砍刀向前一扬,整个身子顺势翻了过来,站在地上,俯视着躺在床上的人。
“画幅画。”他说。
方圆耳被盯的瑟瑟发抖,但还是坐了起来。
“什……什么样的画?”
“让我满意的画!”
阿平突然怒吼,把砍刀向前掷出,插在了墙上。但因为用力过猛,他原本缝好的胳膊又断开了,碎成几块掉在地上,血喷了方圆耳一脸。
方圆耳觉得他用上了自己活了三十六年的力气在尖叫。
按理说这么大的声音,住旁边的林逸和鲁诚都该听见了——说不定楼下也能听见。但周围还是静悄悄的,不知是声音没传出去,还是根本没有人愿意出来看。
方圆耳明白,现在能靠的只有自己了。
他结结巴巴的问:“那,那你有纸和笔吗?”
阿平在突然吼过一句后就冷静下来了,默默捡了自己掉落的胳膊块,又默默把胳膊拼好了。不知是怪物的能力还是特殊的体质原因,只不过是随手拼起来的肉块,却看起来又是一条结结实实的胳膊了。
拼好之后,阿平摸了下自己的衣服兜,扔给方圆耳一个东西。
“十分钟。”
方圆耳下意识接住,东西入手的一瞬间,他听到“叮”的一声,随即视野左下角出现了个小方框。
【获得:阿平的豁口钢笔(沾血版)】
道具?
方圆耳没想到自己不抱希望的问句能换来一个道具。虽然他很想看看这个道具具体是什么功能,但阿平的目光太过强烈,他只能暂时放下这个心思,又抬头看向对方,询问有没有纸。
但这回阿平没有再给出新的道具,甚至开始有发怒的迹象,吓得方圆耳连声说“被子就好”。
方圆耳扯过身上盖着的被子,手握住沾满血迹的豁口钢笔,试探着下笔。
可以画,出墨也很顺利。
方圆耳定了定心,但马上就开始发愁,因为他不会画画。他这一辈子只有还是个小娃娃的时候,被家长逼着上了一段时间的绘画班,之后再没学过画画。有了孩子之后倒是又试过几次画画,但因为画的太歪七扭八,最终就放弃了。
谁能想到进个游戏还要画画呢?
方圆耳欲哭无泪,早知如此,他就该画画不停,学成个绘画大家再进游戏!
但谁又能这么预卜先知呢?
他硬着头皮在被子上画了个自己都不忍直视的小狗,抬头看了看阿平的神色,但后者的脸早就被血糊的什么也看不清,只有粉色荧光照得他看起来阴沉至极。
方圆耳就又低下头继续画。
时间很快就到了。
方圆耳抖着嘴唇,看阿平凑过来看画。
不出所料的,阿平不满意。
阿平举起手里的大砍刀就要朝方圆耳砍下。
“我下次再画!”
千钧一发之际,方圆耳喊出了这句话。
砍刀在额前停下。
方圆耳甚至可以看到砍刀上映出的自己惊恐的模样。
僵持了几秒,阿平把砍刀收了回去,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就消失了。
方圆耳后知后觉自己尿床了。
他想笑,但又控制不住的哭了起来。又哭又笑,好不狼狈。
但不管怎么说,他活下来了。
他无比庆幸自己听了林逸的话,而不是杜宴宴的。
“如果要求完不成,那就说下次再完成。记住,一定不要喊杜宴宴,一定不要让她在身边。”
杜美丽无比安心。她觉得自己虽然没有得到庆德鸣的忏悔,但找到了谁和妞妞的事件有关。如果答卷是一百分,那她最少能拿到一半的分了。
这么想着,她就这么告诉杜宴宴了。
“你是说,庆叔和庆雯,他俩和妞妞的事件有关?”
杜宴宴的问句得到了杜美丽肯定的回答。
“庆德鸣偷了刘衡的钱,正巧这时候庆雯找你投诉刘衡,你迫于压力就把刘衡赶了出去。但刘衡身无分文,就起了报复的心思,于是对最弱小的妞妞下手了。”
杜美丽觉得自己的信心又回来了。
杜宴宴扭头问影怪。
“庆叔,所以你与妞妞的事件相关吗?”
影怪依旧沉默着,点了头。
“那你要忏悔吗?”杜宴宴又问。
影怪开口了,每说一个字,嘴中就溢出血色。
“忏悔。我有罪。”
杜美丽的笑容扬起一半,僵住了。
她混乱的脑子终于找到之前略过的那一丝怪异感了。
怪物真的不能交流吗?怪物真的不听杜宴宴的话吗?杜宴宴真的……需要忏悔吗?
她惊悚的看向杜宴宴,后者朝她露出一个温婉的笑。
“我分析的没错吧……你要的忏悔也得到了……钥匙!出去的钥匙呢?!”
杜美丽的情绪激动了起来。
“庆叔,你带她去看看吧。”
杜宴宴的话音刚落,影怪就欺身而上,用黑暗包裹住了杜美丽。
杜美丽缓过神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眼前站着庆叔和赖子。
不过庆叔不是影怪的模样,而是线索影像里的模样。
杜美丽想逃走,但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只能强迫跟在庆叔身边一步的距离。而庆叔和赖子也根本看不到自己。
还没等她想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就听到面前赖子说:
“庆德鸣,我知道是你偷的钱!你不会觉得我没有证据把你送进监狱吧?”
“……你想怎么办。”良久,庆叔问。
“你明天把大山拉出去喝酒,喝一下午。偷钱这事儿就算了。”
庆叔看了赖子一眼。
“怎么突然要喝酒?”
“你管这么多!不到晚上不能回来。”赖子不耐烦。
“你不会要对杜宴宴做什么吧?”庆叔有些意识到什么。
“她?呵,你放心,我不会对她做什么的。”赖子嗤笑了一声,见庆叔还想说什么,就打断了他的话头。“你知道现在这日头,进了监狱是什么滋味不?你没钱没人,估计很快就死了吧。”
赖子伸手拍了拍庆叔的肩膀。
“你活了大半辈子了,有些事你知我知就够了,我刘衡说了不对杜宴宴那女人下手,就不下手。你带着大山安心喝酒就行了。”
杜美丽尖叫。
“不行!庆德鸣!你不能去!刘衡要下手的是妞妞!”
但谁也听不到她的声音。
庆叔答应了。
一眨眼就到了第二天下午,庆叔拉着妞妞的爸爸出去喝酒了。杜美丽眼看着两人越喝越高,急的尖叫痛哭。但不论是声音还是拳头,都传不到两人身边。
再一眨眼,就是杜宴宴找庆叔借钱。
庆叔说:“你放心,你说的任何要求我都会答应。”
杜宴宴走后,庆叔抱头痛哭。
杜美丽渐渐绝望。
然后公寓的人们参与了妞妞的葬礼,只是在场的人中少了大山和赖子。
杜美丽看着小棺材里的妞妞,泪流满面。
她知道,再等等,这个小女孩的尸体就要被火化,变成一堆骨头碎渣和灰烬。
她还知道,如果只是留作纪念,那这小小的一个人,只用一个小银盒就可以带在身边了。
杜美丽的手握上了自己一直坠在项链下的小银盒,耳边传来一声又一声的稚嫩呼唤:
“妈妈……妈妈……”
“啊,我为什么会来这里呢?是惩罚吧……”杜美丽喃喃。
迷蒙间,她又回到了这个房间,她又看到了杜宴宴和已经变成影怪了的庆叔。
“你是来惩罚我的吗?因为我也……没有看好我的孩子?”她问。
杜宴宴笑了,她伸出手,点上了杜美丽的额头。
杜美丽开始浑身长脓包,一个一个破掉,又一个一个钻出。
淤血浸染了她的身体,染湿了她的衣服,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痛苦地蜷缩在地。
泪眼朦胧中,她似乎看到眼前的黑暗消失了,一个遍体鳞伤的小女孩以同样的姿势蜷缩着,大大的眼睛已经没有了神采,无神的望着她。
小女孩的嘴巴不可能再动了,但是她听到了小女孩的声音。
稚嫩的、嘶哑的、抽噎的。
“妈妈,你为什么不来救我呢?”
似乎人在见到最想见到的人的时候,一切疼痛就消失了。
杜美丽踉跄地爬起来,朝小女孩走去。
可是不论怎么走,她都走不到小女孩的身边。
于是渐渐的,她跑了起来,越跑越快,越跑越快。
“宝贝,宝贝!”
杜美丽嘶喊着,她摔倒,又爬起,又摔倒,又爬起。
每摔一次,她身上的骨头就碎一部分,于是到最后,她爬不起来了,她只能慢慢在地上拖着身体前行。
小女孩就在不远处蜷着,静静看着她。
“妈妈,你为什么不来救我呢?”小女孩又问。
杜美丽的眼中流出血泪,她说的话都咳出了血:“没有,宝贝,我来救你了,我来救你了。”
身边走过一个女人,她步履匆匆。身后跟跑着一个小女孩。
“妈妈,妈妈,别丢下我,我一个人害怕……”
小女孩追的气喘吁吁,女人的回应却很不耐烦。
“妈妈有工作要忙,你乖乖在家,我回来了给你带好吃的。”
是杜美丽的声音。
两人的身影消失了。
紧接着又来了新的身影。
同样是杜美丽,不过她穿的衣服换了。
小女孩在身后哭闹:“妈妈!我不想去上辅导班!我不喜欢那里的老师!”
哭闹令人烦扰,杜美丽给了小女孩一巴掌。
“别哭了!你就不能乖一点!我辛辛苦苦挣钱是为了谁!你那个不靠谱的爸早就有了新欢!你再闹,就把你送过去,让你尝尝后妈的滋味!”
小女孩捂着脸哭泣:“妈妈……我乖,你不会丢下我的对吗?”
身影再次消失了。
一波又一波的记忆显现,踏步掺杂着。
相似的身影,相似的对话,不同的衣服,不同的态度。
小女孩后来变得非常非常乖,她不再哭闹,不再央求,不再……说话。
最后所有身影都消失了。
小女孩的尸体近在咫尺。
杜美丽拼尽全力,终于来到了小女孩身边。
她颤巍巍地伸出手,想抓住小女孩的手。
她轻轻道歉:
“宝贝,我很爱你。妈妈错了……”
她的手终究在离小女孩还有一点的距离垂下了。
幻象消失,杜宴宴冷冷地看着地上的肉泥,庆德鸣安静立在一旁。
下一瞬,二者悄无声息的消失了,像是从来没有来过。
故事永葬在黑暗中。
这一章不适合分开发。由于是大章,所以这周就只发这一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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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真正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