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第一技术法师 第8章 日落旅馆

朝昭的后脖颈上，被林雪贴了一个小圆片，用来实时监控零界芯片的状况。

“我在底下等你，”林雪从口袋里摸出一沓现金递过来，“房费。”

朝昭的任务很简单，开一间二楼的房间，使用芯片的系统扫描功能，确认清道夫的房间位置。剩下的就是林雪的事了。

这家旅馆的监控设备是老古董，虽然容易黑入，监控录像覆盖的周期却只有24小时，从昨天半夜到现在，几乎没看到人员进出，只能通过芯片扫描确定每间房的住宿情况。

林雪考虑得很周全，金钱账户转账总会留下可追踪的信息，用现金更保险。

朝昭点了点，五张一百的联币，崭新的，应该刚刚专门从银行取出来。毕竟现在的人都用内置的金钱芯片，纸币即将成为历史了。

她的目光落在旁边敞开的武器箱，刚想到林雪一个人需要长出八只手才能把这些智能武器都用上，就看见吉瑞克从巷子的另一头走过来，身后跟着两个黑衣墨镜的大高个。

果然除了自己，林雪还请了其他人来干活，这些武器估计就是给他们用的。

“我说几个注意的点，”林雪又说，“进去之后保持联络，不要发生正面冲突。扫描的安全冷却时间是10分钟，但你不用分心去等，我会时刻监控数值波动，如果超出阈值，我来叫停。”

朝昭点头：“把范越盛的芯片数据同步过来吧，尽量在天亮之前搞定。”说完就转身出了巷子，往旅馆方向走去。

此时起了一点风，西边的夜空倒映着城市的光，能看见乌云越聚越多，雨似乎随时会倾盆而下。

朝昭走进旅馆，拂了拂身上的水汽，看见从旅馆前台抬起一张灰白的女人脸。

“楼上的房间还有没有，给我挑个靠里的，要安静。”朝昭问那张灰白脸，看那上面只有因为夜班而显出的病态透支，并没有出现怀疑神色。

“剩一间尾房了，”灰白脸说，“房间里马桶坏了，但二楼有公共厕所。要吗？”

她一副你爱要不要的样子，朝昭倒是不在意：“要，开吧。”

甚至不用填写入住信息，女人把房卡拍在台面上，直接报价：“200一晚。”

这个价格不便宜，朝昭抽出两张纸币递过去。女人眼都不抬地接了，丝毫没觉得奇怪，不愿意透露信息的人她大约见多了，这200里有一部分就是在为这种匿名性付费。

朝昭拿了房卡往楼上走，铁质的楼梯走起来咣啷作响，二楼走廊似乎有人在走动，朝昭不禁放轻了脚步。

拐上去，走廊尽头靠着墙站了个男人，穿着皮外套，正在吞云吐雾。朝昭用义眼把视野拉近，男人夹烟的手赫然是只铁爪。

他听见这边有人，转头看过来，两只眼里射出橙色的光芒，额头上那个铁疙瘩也不知道是什么功用。

极改帮？朝昭脑海中闪过这个团体的名称，如此露骨而张扬的义体改造风格，很大概率是极改帮的成员。

手里的房卡写着“B215”，男人站在B211的房间门口，中间隔着B213。

旅馆的房间号码单双分开两边，从B211往后的六间房，正是处于监控盲区里。

朝昭很想首先探查男人身后的那间房，但这样的话，大概不可能避免正面冲突。

朝昭走过去，刻意放慢了速度，左右顾盼着装作找房间号。

1级的系统扫描，除了范围只有十米，还有不少其他限制。朝昭在诊所把这些限制摸了个大概，比如使用时不可移动，十秒后才会输出扫描结果之类的，总之用起来很不方便，一旦找到了图纸，得立刻让林雪给她升级。

经过男人身前的时候，朝昭能感觉到他浑浊的目光，还有一股似乎刻意朝自己身上吹的劣质烟，身上一阵不舒服。

似乎是在挑衅，如果他这时候说些什么的话，她不敢保证自己的行为。

一路走到B215门口，利索地刷卡进门，拉亮唯一的一盏顶灯，房里只放着一张床、一套桌椅，厕所的门大敞着，原来放马桶的地方剩下几根水管。

朝昭把房内扫了一眼，从怀里掏出一个金属盒子，那是林雪给的反监控监听设备，有一个颇中二的名字叫“哑者”，功能是让所有监视设备给他们的主人传回去一段伪造好的录音或视频。

把“哑者”放在床上，朝昭走向关着门的阳台，隔着玻璃往外看，这边临街，恰好能看到林雪她们那边的巷子。

“我进房间了，”朝昭对一直连着线的林雪说，“这里住着极改帮的人。”

线路上沉默了一会儿，传来林雪的声音：“你隔壁的房间亮着灯，先查隔壁，我来查极改帮。”

朝昭贴近两个房间中间的墙，开启了扫描。

视野中出现了进度条：扫描完成度2%。

隔着障碍物时，扫描范围缩小到只有2m，但好在这里的房间很小，墙体也薄，朝昭估算过距离，大概能覆盖隔壁半个床的范围。

扫描视图下，物体会被标成蓝色，生物体是橙色，可攻入的端点则是亮绿色。

进度不断上涨，涨到99%时停了，然后面前的墙体突然变成淡到透明的蓝色，墙那边有颜色更深的蓝影子显现出来。

在一片蓝色中间，蹲着一块儿橙，从这块橙色的形状判断，隔壁那个人应该是坐在地上，仰面靠在床尾，脚边有酒瓶形蓝色块，像是喝醉了。

这块橙色很纯粹，没有一点亮绿色标记。

看起来，这个人身上没装任何义体。

喝醉了忘记关灯了？

朝昭关闭扫描，转身打开了阳台门，外面的雨声携着潮气扑进来，雨下大了，远处起了低沉的闷雷。

阳台只有三个平方，朝昭站出去，发现与隔壁的阳台之间只隔了一面几十厘米宽的水泥板。

——完全可以徒手翻过去，还有雷雨声做掩护。

情况好的话，甚至可以直接越过隔壁，上到B211的阳台。

“查到了，”林雪的声音打断她的念头，“这几天附近确实有极改帮的人出现，你的判断应该没错。”

“会是冲着芯片图纸来的吗？”朝昭不禁猜测。极改帮对于技术改造有着超常的热情，零界芯片这种新面世的高科技正对他们的胃口。

“不好确定，芯片图纸的消息应该很少人知道，但这一片毕竟不是极改帮常活动的地区。”

“嗯，我想想办法。”

“小心点。”林雪似乎猜到她的打算。

“放心，”朝昭看向黑漆漆的巷子口，知道林雪在那里能看见自己，“我需要远程的火力支援，单点狙击。”

打开个人掌上电脑，朝昭再次黑入了日落旅馆的监控探头，仔仔细细又过了一遍之后，还是没有发现极改帮的踪迹。

但二楼没被屏蔽的探头照到了一个人，朝昭第一遍看的时候没注意，现在再看忽然觉得似曾相识，又想不起来到底在哪见过。

那个人戴着一顶白色棒球帽，一身随处可见的混混打扮，挎着个松垮的包，手上提着塑料袋，完全像个挣了点钱就找家旅馆及时行乐的街头小子。

这种莫名的熟悉感并不是装束带来的，也许是他的姿态、步调，总之是某种没法被穿着改变的气质。

他走进了监控盲区，某种经验或直觉让朝昭几乎肯定他就是隔壁B213的房客。

朝昭记忆中跟这种街头小子打过不少交道，他们看似不讲道理，但这种不讲道理是因为他们只认一条道理：谁有枪，听谁的。这样的人对付起来反而简单。

除非，对方的武力值比她高得离谱，短时间内就能让她失去行动能力，否则的话，但凡遭到超出预期的抵抗，她会毫不犹豫地让林雪开枪。

朝昭心里打定了主意，在脑中又预演了几遍线路，然后纵身越上了一人多高的水泥隔板。

她已经知道这具身体的敏捷性和灵活性很高，之前没能发挥出全部的潜能，是因为她还没建立起对自己身体的信任，但这种信任感每分每秒都在增强。

这一下兔起鹘落，落地又轻盈。随机一个旋身，躲在了半拉的窗帘后面，凝神听房内的声响。

单层玻璃不隔音，里面似乎正在播放电视节目，一阵一阵的掌声和笑声传来。

她停了一会儿，准备翻越下一面水泥隔板，就听见B211那边阳台门被拉开的声音。

“我靠，费劲得很，要我说就把他骨头打烂，看他嘴还硬不硬。”一个粗鲁的男声从房间里飞出来。

朝昭的动作顿住，隔着水泥板，听出那边一前一后走出来两个人。

男人似乎在打电话，应该是那种老式的移动通话设备，通话那头不时有声音漏出来。

“什么剂？”男人粗哑的声音里带有强烈不满，险些破音，“我怎么知道，反正一说就是要等等等，我真……”

后面的话被一阵窸窣打断了，应该是另一个人把电话抢了过去。

“喂，是我，”换成了一个女声，听起来上了点年纪，“开口剂当然有，但老东西吃了抑制药，还得一天半天才能代谢掉。”

“我心里有数，消息走不出去。不用你在这总指挥，东西拿不到咱们谁都没好日子过，别总打来，说多少遍等我们联系你。”

“滴”的一声，电话挂断了。

世界上没有这么巧的事，极改帮想要的某样东西恰好跟芯片图纸凑到了同一家旅馆里。

无论B211里住的是不是极改帮的人，他们八成也是为图纸而来。女人口中的“老东西”，估计就是林雪要找的范越盛。

正思忖间，忽然一阵寒意窜上脊柱。

背后有人！

朝昭脑中的念头尚未成型，手就先一步掏出匕首向后刺了出去。

刀光一闪，身后的袭击者抬手来挡，朝昭手腕一转，收放之间，匕首从手中飞出，因风鼓胀的窗帘被一下捅进屋内，匕首扎在了窗帘上，不住地晃荡。

袭击者头上的兜帽衫因为他的后仰而滑落，露出底下的雾灰发色，在夜色中泛出淡淡的蓝。

拔枪的那一瞬间，朝昭想起来面前这个人是谁了。是那个在电梯上遇到的男人，她还猜测他是玩家来着。

只是，他身上似乎闻不到那股香水味了。

男人双手举在耳边，还是一股懒散劲，看着朝昭手里的枪，似乎正要开口。

下一刻，枪口重重抵住他的下颌，逼迫他猛地仰起头。他拿垂下的双眼盯住朝昭，嘴角的笑意还没完全消散，满身都是顺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