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皎走进巷子里,走了好几步,看到徐睿之就站在路灯下等她。
长长的灯光将徐睿之的影子拉得极长,他仰头站在那里,手里还有根点燃的烟,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
徐睿之看到张皎,把手上那根烟碾灭了丢进垃圾桶,走过来揽住了张皎的肩头。
“没和祁佳佳打起来?”
张皎:“你很失望?”
徐睿之:“那倒是没有,我刚才在想,你们要是真的打起来,我拉架还是不拉,按理说我女朋友被打,作为一个有责任和担当的男人我肯定是要上去帮忙的,但是,我也不能打女人。”
张皎叹气,扶住徐睿之,确认徐睿之喝得有点多,这都还是思考这种具有哲学性的问题了。
“我们女人不像你们男人,喜欢动拳头,我们讲道理。”
徐睿之被张皎逗笑了,低头笑着,人却差不多压在了张皎的肩头,张皎觉得这个时候最好还是有个祁佳佳帮忙分担一下重量比较好。
“徐睿之,没醉到不能走路的话就自己走,我承担不起你的重量。”
有换来徐睿之两声笑,这次徐睿之倒是没有压着张皎了,只是跟着张皎走出巷子,脚步有些慢。
车子还没来,附近有个长椅,张皎和徐睿之便坐了下来等。
风吹过来醒神,张皎侧头,没有从徐睿之身上闻到烟味,便问道:“你抽烟?”
徐睿之闭着眼睛,闻言睁开眼,不知道是思维迟缓还是觉得这个问题有点难回答,总之过了好一会儿,徐睿之抬手挡在自己的眼睛上,漫不经心地说道:“算是戒了,偶尔想抽,多半也就是点了,拿在手里好受一些。”
张皎也跟着徐睿之仰靠在了长椅椅背上,头顶是一棵大树,枝桠间缠绕着彩灯,这会儿亮着,氛围感十足,看上去就像是漫天繁星一样。
“听上去你以前烟瘾挺重的。”
徐睿之:“在国外上学的时候一天能抽十几根,差点没死了。后来想想有觉得因为抽烟大好年纪就死了也太亏了。”
张皎侧头看徐睿之,徐睿之的侧脸有一种说出上来的挺立感,平常看这种刀削一样的脸庞会显得有些冷峻和疏离,不好亲近,但是这会儿他有些醉意,这张脸看上去便失去了攻击性,多了几分柔和感,给人一种想要亲近的**。
不过,张皎觉得这会儿徐睿之好像愿意多说一些话。
“你知道吗,我高中的时候看你,和看太阳差不多。就是那种很耀眼,也很刺目的,但是你身上好像不会有任何的压力,不开心,大家都怎么形容那种少年人来着,意气风发,披荆斩棘,像是骄阳,能灼烧掉一切的不美好?”
风里传来徐睿之低沉的笑声,他放下手看张皎,说道:“你这话让我想起我高中收到的那些情书,你们女生是不是少女时期只要有喜欢的人,都这么觉得?”
张皎瞪了眼破坏氛围感的徐睿之,说道:“情人眼里出西施,可不是得给你们这种幼稚直男多加几层滤镜?”
徐睿之笑得更大声了,扯到了脸上被打的地方,疼得呲牙,张皎看到觉得他活该,但是她突然伸出手,摸上了徐睿之的脸。
“挨了几拳头?他专门往你脸上招呼的吗?”
徐睿之在张皎的手掌贴上来的一霎,愣了一下,随即他捂住了张皎微冷的手,说道;“三拳头,脸上只挨了一拳头,身上一拳,还有一拳我给挡住了,祁教授出手还挺狠,我不出手拦着,怕是要把我的鼻子打断。”
张皎:“要是真的打断了,你是忍了还是要报案?”
徐睿之:“那就麻烦了,忍这口气我忍不下,报案的话我今天这顿气就白受了。”
张皎抽回自己的手,说道:“难为你在挨揍的时候还要思考这些东西,不过你好像很擅长处理这种事情。”
徐睿之摸着脸上的伤,笑了笑,却带着几分自嘲。
“你是不是还想说,如果是你认识的高中时候的我,在面对挨揍的时候,肯定是直接一拳头打回去?”
张皎点点头,她记得高中的时候徐睿之和齐遇他们打架,好像是为了一个篮球还是什么,反正打起来了,她当时也在篮球场,看到的时候差点没吓死。
一帮十六七的男生打架,没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全往彼此脸上招呼,那后来半个月,这帮人脸上全都是伤,还一个个很骄傲,脸上贴着纱布都要上学校里去,活像一群小混混。
张皎:“你当年绝对不会吃亏,再说了,当年学校也没人敢让你吃亏。”
徐睿之眸色微沉:“人都要吃亏的,也都得挨打,早晚而已。跟头摔多了,打架的时候想的也就多了,现在看,能用拳头就解决掉的事情,是最简单的。”
张皎鄙夷:“我以为这句话应该是——能用钱解决的,都是小事情。”
徐睿之:“但很多问题诞生的根源就是因为钱。钱很多时候,解决不了它本身带来的问题。”
车到了,张皎和徐睿之上车,徐睿之并不愿意详细地将他和祁教授最终达成了怎样的合作,但是张皎从徐睿之的情绪判断,徐睿之对结果还算满意,虽然他挨了几拳头。
到酒店门前,张皎没下车,徐睿之站在车边低头看着张皎,问她:“不留下吗?”
张皎:“当然不,你今天晚上已经浪费了我不少时间了。”
徐睿之:“我以为你会感谢我让你见到了祁教授一家。祁家的调香其实很有名气,现在品牌竞争激烈,你如果想要尘诱在这一众品牌中突围,选营销点的时候就得和别人不一样。”
张皎:“你想建议我,找祁家合作?”
徐睿之:“祁佳佳和你之间不知道有什么过往,但是你开口的话,祁佳佳应该会愿意帮你。”
张皎:“我的公司暂时就不劳烦你操心了,毕竟我也不想找你要投资。”
徐睿之:“我以为多少你今晚会想和我谈谈高中故事。”
张皎拉住车门,笑道:“咱们好像还没熟到可以交换秘密的地步。”
徐睿之看着车子消失在视野里,脑海中回想着张皎的话,原来在张皎看来,他们之间还是这么不熟悉的关系。
头顶有片树叶被吹下来,刚好落在徐睿之的肩头。
他伸手取下树叶,想到张皎,忽然见明白张皎为何会说那句话了。
从始至终,她和他即使在最亲密的时候,她都始终保持着和他的距离,这种距离并非是外在流露出来的难以接近,而是并不给更多深入了解对方的机会。
因为畏惧,才会时刻保持距离,不敢靠近。
“在害怕什么呢?”
徐睿之笑了笑,将手指取下的树叶丢到地上。
张皎和顾惜回到龙安,坐了早上最快的一般车,到公司的时候,秦许许那边已经接到了张皎要他们在展会上谈下来的订单,这会儿已经在和对方公司接洽具体事宜了。
张皎解决了一下手头上的工作,还没来得及休息,秦许许就敲了门,“你们在沪安还见了丰旗的人?张皎你不是说你和徐睿之没关系了,怎么丰旗那边都有人来谈投资?”
张皎眉头跳了跳,徐睿之肯定不会来谈这个,那就是——王怡。
张皎拿出手机想给徐睿之发消息,可是手机点在微信上半天,最终什么都没发出去。
王怡是王怡,徐睿之是徐睿之,虽然他们头顶上都挂着丰旗,但是完全可以看做两家公司,张皎已经知道王怡和徐睿之之间围绕丰旗会有明争暗斗,她不想和王怡,丰旗多接触是不希望尘诱被殃及成为炮灰,但是她也不能为此就去求助徐睿之。
张皎很明白,她和徐睿之的关系说白了只是成年人体内激素作怪,在陌生城市各自因为各种机缘巧合勾出了一点情绪,然后让理智押后有了几夜温存。
这种亲密和真正可以共同经历风雨的情侣之间的亲密完全不同,徐睿之也说了,必要时刻,他和她一刀两断,分得干干净净。
但是事实真的会像徐睿之说的那样断的干净吗?
多半不会,到时候她成了被徐睿之放弃的那一方,而又因为徐睿之被王怡记挂了,那倒霉的还是尘诱。
她和徐睿之即使现在是彼此承认的男女朋友,也不代表就是一条船上的人,在一切都没有挑明的时候,她没有必要为了徐睿之得罪王怡。
同样的,她现在完全可以接触王怡的人,如果王怡那边开出的筹码真的让她心动,那她不是不可以考虑——虽然她内心偏袒徐睿之,但是王怡和徐睿之的争斗,谁知道最后就赢家是谁?
她又不是徐睿之的妻子,干嘛要自觉和他荣辱与共?
张皎拿起桌上的苏打水喝了两口,慢慢确定了自己现在的态度,便对秦许许说道:“你把人请过来吧?来者是客,和徐睿之没关系,丰旗集团有意向发展香氛这一块而已。”
秦许许面带疑惑离开,片刻后就将顾惜和另外两个人请了进来。
其中一个张皎见过,是论坛场内跟在王怡身侧的助理,侯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