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皎挂了电话之后迷迷糊糊睡了片刻,忽然睁开了眼。
一直晕沉沉的脑子清醒了片刻,她拿出手机给自己买了点退烧药和温度计,灌了一大杯水之后又重新爬回了床上,她和顾惜她们请了假,直说自己有点发烧也没说其他的,顾惜她们知道后让张皎放心,等下班了给张皎带点水果来。
张皎回到床上后,人还是很不舒服,但是却不怎么能睡着了。
可能是因为生病,她觉得自己在这忽然间变得敏感感伤了起来,这种突如其来的脆弱感让她有些不安。
张皎觉得这都要怪徐睿之,是他说了不要有关系,现在又是他一会儿留微信,一会儿要送礼。
这男人简直脑子有病。
她睡不着,干脆爬起来上了尘诱的后台网站看最近的销售数据,看着看着,倒是不自觉就趴在电脑边上睡着了。
等再醒过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黑了,张皎愣了一下,她睡到了晚上?
可是看看时间,也才下午三点多,她看了一眼,才发现外面在下雨,二十几层的公寓外黑压压一片,看上去倒像是入夜了。
雨水很大沿着落地窗倒下来,张皎望着雨水瀑布出神,窗户上映照着一个头发乱糟糟,毫无精神的女人,看上去和平日里出现在公司的张皎完全不一样。
张皎摸到手机,发现自己买的药和温度计早就已经送到了,骑手联系不上就放在门外了,她浑身酸软地去门口拿药,结果刚拿完药,人就有些站不稳,她趴在门边缓了片刻,喘上气准备关门后,却忽然看到有人走了过来。
擦得锃亮的尖头黑皮鞋踩在白色的瓷砖上,显得格外冷酷。
“张皎。”
平静无波的声音,像是二十几层外落下的雨水的声音,让张皎高烧的脑袋冷了几分。
她缓缓抬头,竟然看到了徐睿之。
徐睿之身后跟着上次送她回来的司机,手里还提着大包小包。
张皎皱了皱眉,站直了将目光从那些东西上挪回到徐睿之这里,他衣服还沾着一些雨丝。
“这是?”
徐睿之:“谢礼。”
——
张皎其实并不想在这个时候见到徐睿之,她素颜病容,而且精神状态并不好。
没有人会愿意在自己生病的时候上战场,面对的还是在自己心中地位超然的对手。
但是徐睿之并不是那么好打发的,张皎觉得徐睿之之所以会屈尊降贵亲自来给她送礼,完全是因为她之前在电话中非常不客气地拒绝了他想要送礼来弥补人情的这个想法。
也许无情地挂断电话也让他失去了面子,所以才有了这么一出。
张皎很清楚,自己其实并不怎么能得罪徐睿之,如果她后续还需要继续融资的话,多少会和丰旗集团有一些关系,当然她并不需要徐睿之投资尘诱,徐睿之也并没有封杀尘诱的能力。
他不投资,张皎也会找到其他的投资人,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但是现在的尘诱也不过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如果徐睿之真的小心眼想要搞点什么事情,尘诱现在还真的是任人宰割。
初创小公司面临的各种风险实在太高,尤其是尘诱这种就几个老板确实也不太有钱的。
公寓并不大,张皎让莫叔将一堆礼物都放在了客厅,堆在玄关的根本没办法走路。
她看了一眼,发现五花八门的东西都有,保健品到化妆品,甚至还有个价值四位数的包。
张皎去厨房倒了杯水,然后吞了两颗退烧药,拿着杯子出门将东西放得差不多了,觉得这下应该可以送客了,但是徐睿之却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他低头看着张皎的电脑。
张皎皱了下眉,电脑里是尘诱的后台数据,这些算是商业机密了。
她快步走过去,伸手合上了电脑,抬头瞪向了徐睿之。
走得快有些喘,张皎的神情看上去有些凶狠,但是语气却没有什么气势。
“徐总,商业机密不能随便的。你的心意我都收到了,这些礼物我很喜欢,我这里简陋,就不请你喝杯茶了。”
徐睿之让莫叔先出了门,他自己却没有打算离开。
“你和陆哲第一次见面是在royal rose,那是我成年之后第一次自己完全做主的第一笔投资,到今年十月就是会所的十周年庆典,我前几年已经是那家会所的老板了。”
张皎站在窗边,不明白徐睿之将这些做什么,她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徐睿之倒也不需要张皎说些什么,自顾自道:“我听说那次你去是因为有个投资人打电话找你去,那个投资人算是我发小,也认识陆哲,那一天陆哲和朋友去玩,他就要和陆哲他们一起拼了个包厢玩——听说你是他们打的赌,我那个发小打赌说如果你受得了气陪酒——”
张皎嘴角溢出一抹轻笑来。
“他就会给我一笔投资。但是陆哲他们赌我肯定受不了,一定会生气地离开。徐总知道我有多着急要投资,不过是低头喝两杯酒的事情,我当然愿意,然后认识了陆哲。”
“所以,徐总留下来,只是为了帮我重温一下我和你弟弟怎么认识的?”
徐睿之从窗前转过身低头看向张皎,微微惨淡的昏黄灯光下,张皎没有浓妆艳抹修饰过的脸,带着一种温和清丽的柔美,但这种柔美却完全淡化不了张皎目光和言语中所有的尖刺。
徐睿之想到自己在公寓楼前经过时,看到公寓前台的透明玻璃花瓶里,装着的一支鲜红玫瑰,脆弱柔软的美丽之下,浑身是刺。
张皎对他,从第一次见面第一眼第一句话开始,他就感觉到了这种刺的存在。
似乎是敌意,又不像。
但他并没有见过张皎。之前让叶河去调查张皎,也只知道张皎有个小姨在龙安,她本人也是半年多前从国外回来的,回来就和另外两个合伙人创办了尘诱。
叶河找不到张皎的过去,至少短期内找不到太多信息,张皎和他们的圈子离得太远,又算是个异乡人。
但徐睿之觉得张皎对他的刺,似乎来源于某种熟悉感。
他并不确定,因为他很清楚自己之前面对张皎的态度,的确会让一个正常人对他抱有同样不友善的态度。
直到——他今天去royal rose,听会所经理和他讲了张皎与陆哲第一次见面的情形。
他似乎洞察了张皎的那些刺,为何存在。
为他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