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夕悦在工作上是个从不内耗的人,她在乔岩洲面前撂了话,就一定会实践它。
吕蒙不必打卡,十点钟才顶着他那身西部牛仔的落拓装扮姗姗而来。下巴上有一圈青茬,这让乔夕悦很惊奇,她一直以为性取向成谜的吕蒙不会长胡子。
乔心抱着一摞资料跟着走进去,乔夕悦耐心等,大约过了十五分钟,乔心出来了,进去时抱着的那摞资料应该也留在了吕蒙办公室,可能是欧丹上个月的业绩报告。她很纳闷,在隐藏身份的前提下,乔心是怎么做到向吕蒙越级汇报的,她头上明明还有个品牌经理。
乔心心高气傲,她之所以来AISO应该是冲着吕蒙。
就算吕蒙的气质怎么看怎么不像是精英中的精英,但在看提案时,他思维跳跃目光犀利,总能看到别人注意不到的非同凡响的新角度,他话不多,但每个字都能帮她打开思维。
乔夕悦承认,她可以吐槽他的人品,但无法指摘他的能力。他走到现在这个高度,并不是故弄玄虚,的确有两把刷子。
有他指点,想必乔心也能进步很快。
乔夕悦闭上眼睛深深呼吸两口气,在心里告诉自己无须嫉妒,她自己也进步得很快。
在心里把待会儿要说的话重新排练一遍,她起身走向吕蒙办公室。
进去时,吕蒙正拿着一张试香纸,在试欧丹新品的第一批样品。
这人就是这么龟毛,哪怕是测试样品,也非得拿腔拿调,好像他是专柜前享受服务的高级会员一样。
看到她,他招手让她过来,“过来试试这个香。”
乔夕悦走过去,等着他递给自己一片试香纸,结果只给了她样品。乔夕悦不同他计较,擦在手腕处闻了一下,被辛辣的味道熏得脑袋发懵,“胶底皮鞋的味道,还混着浓浓的鞋油味,确定是给人用的?”
吕蒙被她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可是调研报告里很多男士都很喜欢这个味道。”
乔夕悦完全不能理解,“香味是主观的,但臭味一定是客观的,难怪地铁上一到夏天就充盈着狐臭和汗臭味,我一直以为是那些男的不爱洗澡,现在我十分怀疑是不是只因为他们觉得那味道很MAN,男性荷尔蒙爆棚。”
吕蒙乐得拍大腿,“乔夕悦,你有个有趣的灵魂。”
乔夕悦把上个月卡佛的业绩报表放到吕蒙桌上,“我不仅有有趣的灵魂,还有十分值得表彰的工作态度。”
没等她把话说完,门口有人敲门,吕蒙应了一声,“进。”
“CELL,卡佛的品牌策划已经到岗。”
AISO里每个人都有一个英文名字,私下里不怎么用,平时只有人事在喊。
卡佛的品牌策划?
品牌部的组织架构除了研发以外,都是以品牌为单元,给每个品牌配备专属的营销策划团队,前面卡佛不受重视,这一环就只有一个运营。当初吕蒙说的给人,她以为只是让原来卡佛的老人服从她这个半路出家的领导,没想到他是真的打算帮卡佛把人给配齐。
不过,为什么没经过她?她名义上是代理品牌经理。
“让他进来!”
人事出去把人给带进来,乔夕悦瞅了一眼,顿时脑袋嗡嗡的。
该说这世界太小还是怎么滴?
姓吕的招个品牌策划把前男友1号给招了进来,跟她同部门,还是她的下属。
“这是卡佛的品牌经理,乔夕悦,你的直属领导。”
吕蒙指了指乔夕悦,对新来的示意,“你做个自我介绍。”
“我叫池程,英文名Calvin”,他朝她伸出手,“Joann,幸会。”
乔夕悦大脑一片空白,木楞地伸手碰了碰,意思意思。
吕蒙没注意他唤的是乔夕悦的英文名,吩咐人事,“带他下去熟悉一下环境。”
人事将池程领出去后,乔夕悦感到很愤怒,“总监,卡佛招人为什么我不知道?他的简历我都没有看过。”
“别问,问就是熟人推荐。”吕蒙一脸的无所谓,十分欠扁。
“你不是不允许往品牌部塞关系户吗?”
吕蒙坐在转移上,笑眯眯盯着乔夕悦看,“别人塞不行,我自己的关系户,为什么不行?”
一时间,乔夕悦竟然无言以对。
就吕蒙这个霸王逻辑,争辩也没用,乔夕悦正打算出去做事,忽然听吕蒙又说,“再不让塞,上面也塞了,咱们的董事长,总经理都姓乔,乔心也姓乔,你也姓乔,你跟他们有关系吗?”
乔夕悦在脑子里拉起了警戒线,如果她没理解错,吕蒙认定乔心也是乔家人,那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吕蒙非常厌恶关系户,如果知道她也是这样进来的,他恐怕再也没办法像以前那样提点自己了。
她暗地里吸了口气,装出很无语的样子,“你见过谁家关系户像我一样惨的?”
吕蒙笑着点头,“也是,乔心的身份别给其他人说,也不用太当回事,她在AISO待不久。”
乔夕悦回到办公室,她立刻给叶以安发消息。
夕夕:【前男友1号成为我下属怎么办?】
安安:【前男友1号?巴上富家女把你甩了的那个?】
夕夕:【就是他!什么狗屎缘分,阴魂不散。】
安安:【当你下属,又不是当你上司,你怕个屁,惹你不高兴就蹂-躏他。好了,晚点给你说,下午要忽悠股东,我得做下准备。】
乔夕悦回了个加油的表情包。
人事带着池程熟悉了同部门的同事,又把人领到了乔夕悦办公室,与乔夕悦客套了两句,借口工作繁忙先出去了,办公室里只剩池程和乔夕悦。
乔夕悦扬扬下巴,“先坐。”
池程在她对面坐下来,“我从没想过有一天你会成为我上司。”
“你只是没想过我会混得比你好。”
乔夕悦想到自己那不堪回首的第一段恋情,当初是怎么觉得他跟秦远阳有点儿像的?
像个屁!
秦远阳但凡像他有那么一点点上道,也不会拒绝她这么多次。
反过来说,如果秦远阳真的跟池程一样贪慕虚荣,她也不会看上他。
池程没有说话。
乔夕悦又问,“之前是做什么的?”
“市场部总监”,从他的表情来看,他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沾沾自喜,“当然,公司规模没有AISO大。”
后面的问题乔夕悦不必问了。
“去行政那里领一份卡佛的品牌介绍,利用你的专业,做一份策划书给我。”
池程想要说什么乔夕悦没给他机会,点开邮箱回复邮件,“出去吧!我要忙了。”
中午吃完饭,乔夕悦没有立刻回AISO大楼,站在快餐店外的盆栽旁边抽烟,乔心刚忙完下来吃饭,看见她,走过去。
“夕夕。”
乔夕悦回头见是她。
上身是浅蓝衬衣,下半身是到膝盖以下的A字裙,头发用鲨鱼夹松松抓在脑后,很普通的通勤穿搭,碍于隐瞒身份,除了一条锁骨链她没戴其他首饰,衣服也没选贵得离谱的大牌。
但她的气质到底是从钟鸣鼎食之家中蕴出来的,随意一站,就同普通人拉开了距离。
把没抽完的半只烟杵在垃圾桶盖上,然后塞进垃圾桶,乔夕悦整理下被风吹乱的头发,“在公司还是叫我Joann吧!他们不知道我的身份,也不知道我跟你认识。”
乔心笑了一下,从烟盒里抖出一支带薄荷珠珠的细烟,点燃,空气中顿时弥漫开一股清新的薄荷味。
“堂堂乔氏集团的大小姐,手里捏着普通人八辈子都挣不来的股份,天天躺家里都饿不死,却只在自家公司里做一个代理品牌经理,你何必自降身价?”
乔心愿意忍受现在的职衔,不过是暂时过渡,如果她是乔夕悦,绝不可能从基层做起。
乔夕悦现在穿的衣服,和她现在的工作地位是匹配的。
她笑了一下,语气略显刻薄得回道,“好日子我过腻了,体验体验普通人的生活不行吗?”
乔心很大度地不同她计较,把还没熄灭的烟扔进垃圾桶,拍拍她的肩膀,“你有资格体验任何生活,我得去吃饭了。”
乔夕悦抱着胳膊,“附近有两家店味道不错,我可以给你推荐。”
乔心头也没回,“不必了,吃不惯。”
乔夕悦在背后阴阳怪气提醒,“下午一点半上班,别耽误了上班时间哦!会扣工资的。”
乔心根本懒得搭理她无聊又幼稚的玩笑。
池程站在拐角,他所在的位置,乔夕悦和乔心即便回头也看不到他。
从乔心说“堂堂乔氏集团的大小姐”开始,他就站在那里了,一直没动过。
第二天早上,乔夕悦一不小心睡过了头,急慌慌赶到公司,还是迟到了五分钟。她没吃早饭,扛着饿一直工作,去泡咖啡时,低血糖发作,下茶水间的台阶时一脚踩空。
她尝试着站起来,刚走一步,脚踝钻心得疼,不得不扶着大理石桌台,她低头去看时,发现脚踝已经肿了起来。
她在心里骂了句脏话,她真的很讨厌穿高跟鞋,要不是这遭瘟的高跟鞋她的脚踝也不至于肿成这样。
“崴到脚了?”池程恰巧经过。
乔夕悦点点头,尝试着挪挪脚,疼得倒嘶了一口。
池程蹲下来摸了摸她的脚踝,“肿得很严重,去医院看看?”
乔夕悦不想把情况拖得太严重,早上她梳理了接下来的工作,备忘录密密麻麻写了两页。
池程觉出她态度软化,补了一句,“我送你去吧!你现在也没法走路。”
乔夕悦生怕他当着同事的面来个公主抱,把手递过去,“你扶我就好了。”
池程开车送乔夕悦去了医院,市二医院离AISO更近,乔夕悦却非要去华晟。
华晟是A市最好的三甲医院,任何时候人都多,池程委婉相劝,只是扭伤,市二医院足够了,不必去华晟体验人挤人。
乔夕悦坚持。
最后还是去的华晟。
骨科的号不难挂,乔夕悦选了一位上午还有余号的医生,赶在12点前看完了。医生开了个CT检查。
CT室下午一点半上班,只能等,乔夕悦拿着检查单和缴费凭据坐在过道的休息椅上。
“你先回去吧!”她不想和池程单独相处。
“我已经打好事假申请了。”池程拒绝。
乔夕悦翻白眼,还不得她批准!
“你不用在这儿陪我。”
池程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看,“你一个人我不放心,你叫你男朋友过来也行。”
有个屁的男朋友。乔夕悦在心里骂,脚踝的疼痛让她非常焦躁。
池程见她没反应,追问,“你不会还没有男朋友吧?”
乔夕悦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急得站了起来,“我怎么可能没有男朋友?”
钻心的疼痛席卷整条右腿,乔夕悦倒吸着凉气赶紧坐回椅子上。
池程打量着她的脸,“你反应这么大干什么?”
“我”,被一声大嗓门打断。
“老杜,你完事儿没有?”
乔夕悦下意识扭头望去,你妹,狗屎缘分就是无巧不成书。
秦远阳和几个同事站在不远处,都脱了白大褂,由于科室不同,骨科这边除了医生护士,其他病人都不认识他们。
“来了,来了。”旁边办公室里的骨科医生急慌慌脱了白大褂,几人约着去开小灶。
秦远阳和她对视了一眼,偏开目光。
乔夕悦在心里大骂,狼心狗肺的玩意儿,刚刚他肯定是看到自己站起来又因为脚疼坐了下去,但凡有心,也能注意到她肿成胖猪蹄的右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