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条件?”
难怪容情要如此雀跃,终于将要有个便宜师弟了,可不得高兴?
“是条件。别婆婆妈妈的!到底愿不愿意当我师弟啊?”容情还着急了,怕苏时倾转念,不拜抱璞守剑宗。
苏时倾很乐意让容情急上一急,聊有兴味地故意不回应。
“啧!大不了——大不了你进了宗门之后,我把会的功法都教你、有的秘本都给你!”容情下了大血本,赌了气硬要讨一个师弟。
“不怪我偷师学你功法了?”苏时倾内心里是愿意的。
无论容情是什么古怪的要求,他都是愿意的。
“当我师弟,我会的当然你也得会!说什么‘偷学’,对不?”好像苏时倾已经成为了抱璞守剑宗的子弟一般,容情已经不见外了。
“依你。容情师姐。”
“再,再叫一声?”容情乐得直踏地,巴不得当下就把收师弟的讯息广而告之。
“师姐。”
苏时倾朝容情弯身深拜,五分装模作样、五分恭敬有礼。
“好师弟!那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回抱璞守剑宗。”容情改了朝向,连乡道都不走了,算准了方位打算径直穿行过稻田。
苏时倾亦步亦趋。
他们走在稻浪沿岸的羊肠路坎上,匆匆疾行,有了目标归处。
容情边走着,边敦促苏时倾“快些”。不过,现在可比刚才客气多了,不再是拽着麻绳牵引,而是挽着胳膊友好催促。
“你幸运呢!宗门所在离得不远,又遇上了我。小苏师弟你真该去算算命,看是不是走了流年大运!”容情顺手着了一根稻杆,稻秆连着穗儿。她伸手轻轻摇弄,穗儿便在苏时倾脸上挠挠痒,痒得让苏时倾下意识躲避。
“我也觉得,我是走大运了。”也不知道苏时倾是痒得笑的,还是心悦颜开?
容情玩够了,把稻秆穗儿递交到苏时倾手里头:“你真有趣。大多数人第一次见我,会觉着我是将军府的二小姐,故意疏远,或是有意巴结呢!”
苏时倾给她的感觉就刚刚好。该近时亲切,该远时疏离。没有处心积虑要巴结的奉承,也没有万事小心要忌讳的陌生。
“我也是想讨好你的,但是怕你嫌恶。也是想保持距离的,又怕再错过。”苏时倾说得太小声,容情模模糊糊没听真切。
容情开始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和苏时倾聊抱璞守剑宗里的趣事。苏时倾听得认真,不曾错漏任何一个字。
“那时我十岁,想着再怎么力气小,也总能提起剑的。结果,宗主师父把亲传佩剑交予我的时候,我端着端着就累了,‘啪嗒’当着众人的面就耷拉了佩剑在地上。嘿呀!想起来就丢人。”
“后来我想啊,我定要好好习武,在宗门里出头,才好搏回丢掉的颜面呢!于是日日学、天天练,血汗泪啊背着人不知道流过多少了,终于!嘿!宗门里再没人是我的敌手。”
“可为什么即使是出头了,师兄师姐们还是揪着我儿少时‘提不动剑’的往事,拿我打趣呢?”
容情不拿小苏师弟当外人,把亲身的经历一一告白,将真心的困惑通通倾诉。
师弟总是要听师姐的话的,可不能像其他长辈那样肆意笑话于她。
苏时倾果然也乖巧懂事,没有轻看自己的意思,只温顺地倾听。
果然要有个师弟,是正确的决定。
容情还有好多话想说哩:
“哥哥忙于军中事务,常常把我撂在宗门就转头走了,只会逢年过节的时日才来看看我。我曾经多盼着他来呢,来了能给我带礼物。”
“有一年我生辰,我从清早盼呐盼到黄昏,都不见他。师兄师姐们都劝慰我莫再等了,哥哥兴许是真忙,恍惚记错了时日,八成来不了。可我不信,硬要等到他——”
“最后人真真被我等到了,礼物也妥妥地拿到了。是卡在离第二日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里,哥哥才赶到山脚的。可是你知道吗?他送我的礼物上,还不经意间粘着未干涸的沙场血渍呢……”
容情的感伤与难受,她想让小苏师弟知道。想找个信得过的人,陪同她一块儿把细碎的心事掩藏。
一个人守着秘密,太寂寞了。
寂寞得让本应如意的生活,泛漾苦涩。
苏时倾伸出手指,指侧搽拭容情的眼角。
容情避开,胡乱用自己的手背擦擦,抹除痕迹:“我没哭啊!不用安慰我。师姐不会哭的!”
嬉笑与悲伤,轻轻松松地被掩饰。口头述说的往事,也随风而逝。
“听我讲了那么多,你不会觉得不耐烦吧?”容情居然有一丝忐忑,“你可不能不耐烦,以后还得继续听我叨叨的!”
“不会。我觉得很有趣。”苏时倾这话顶真。
容情乐呵:“那就好!”
不生嫌恶、无有怨怼,如此相处就很好。
“欸,对了。你是为什么想拜入抱璞守剑宗呢?”容情想歇一歇,一会儿再接着巴拉巴拉叙说也不迟。
“因为你。”苏时倾说完,便见到容情一副不解其意的表情。
连忙再澄清解释:“因为你,抱璞守剑宗有个大名鼎鼎、武艺绝尘的你。”
“有我又怎么了?”几句师姐哄得容情高兴忘了形,连苏时倾蹩脚的奉承都觉得自然顺耳。
“抱璞守剑宗有能耐,才能将你教得好哇。”
言辞灼灼,苏时倾暗自想要赶及容情,日后与她比肩。
“有眼力!有志气!可比、可比当初的我有出息多了……”容情越说越小声,好在苏时倾熟练了几分耳功,才勉强听得清。
“为什么这么说?”
“我十岁那年,纯粹只是听了哥哥讲的传闻故事,才一腔热血拜进这间宗门的。”容情故意夸大了旧事的阴差阳错。
苏时倾打破砂锅问到底:“什么故事?我没听过。你同我讲讲?”
容情很满意苏时倾的追问,她也准备好了把这个故事娓娓陈说:
“抱璞守剑宗坐落华南灵宝山,灵宝山传闻千百年前住着有神族仙人。”
神族仙人?
苏时倾才想起冼夏。冼夏这时候枕着半条屈膊寐着呢,也不知道在没在听容情讲故事。
当下不是理会冼夏的时候,苏时倾回神。
“江湖有一对凡间眷侣,出双入对,一块儿进修。当年离开家乡的时候,曾经跪沧海桑田起誓,起誓朝暮相守、不离不弃。等到得道高成之后,再衣锦还乡。”
“他们游历了三年五载,周游了五湖四海。终于在某个时节,误入了神族仙境灵宝山。被灵宝山的天材地宝、深厚灵气所吸引,他们便在那里停留,寻候神族仙人的踪迹。”
容情的情绪浸溺在故事里,苏时倾端详着她的侧脸,为佳人倾心、因故事入迷。
苏时倾没有打断。
“千年前的灵宝山,虽然是块宝地,但是猿妖也多。这对凡间眷侣受宝地滋育的同时,也被山中的猿妖烦扰得苦不堪言。”
神人妖魔,自上古时候起,就纠葛不断。
自神魔大战之后,魔道陨灭、妖族零星,才有了人族欣欣向荣的转机。但即使没了魔道倚仗,妖族仍蠢蠢欲动,妄存光复野心。
“某一日,猿妖首领召集猿妖妖众,对凡间眷侣发动了围剿攻势。攻势出其不意、蛮强迅猛,让二人濒临生死危机。”
“危机之际,女子以身作挡,对敌十数猿妖。男子挺身而出,引开猿妖首领,以救心上女子。”
苏时倾问道:“最后,他们成功脱险了么?”
故事外的人总有善意,希望故事内的人能逢凶化吉。
容情不急着把结尾透露,而是紧接着故事顺序说明:“女子终于战胜了猿妖妖众,可是也因此深受重伤,昏迷不醒。男子力战猿妖首领,砥砺顽抗,也险胜一筹。”
“男子守在女子身侧。满山天材地宝的灵宝山,却不见一株药草能够救命。男子无可奈何,只好剖了猿妖首领的妖心作滋补品救人。”
听到这里,似乎故事能作喜剧尘埃落定。
可天底下的喜剧,又哪一个逃脱得出命运的悲情?
“谁料想得到,猿妖首领的修为惊世,心脏有化朽为奇、羽化登仙的功效?男子再次醒来之后,身侧却再没见到心上女子的踪影。”
“成仙了?就这么不留一句话地,不见了?”苏时倾担忧故事里的男子,虔虔共情。
“第一日,以为是女子醒转、暂时离开,男子欣然喜悦地留守等待;第二日,也曾经气闷女子不声不响地出走,着急烦躁;第三日,开始忧心女子伤势重不重、痛不痛;第四日,思之成狂,开始漫山遍野寻找……”
“第五日,找遍了整个灵宝山都没找到,男子惊慌失措;第六日,渐渐萌生不好的联想,恐惧女子就此销声匿迹;第七日,隐隐确认了悲剧的发生,看到了女子原先躺着的位置上,凭空遗落的玉佩和佩剑。”
容情一口气将故事延展了许多,她说得急,情绪随着故事起伏而跌宕。
最后故事收束,余留韵味尾音:
“如年这七日,似海这七情。”
“男子深陷红尘关隘,却自行悟出了‘七情剑’。”
“他守在灵宝山开宗立派。子弟以身携玉佩、手持长剑为标识,世世代代等那位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的仙人。宗门就叫——‘抱璞守剑宗’。”
*祝愿[紫糖]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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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抱璞守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