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变蜈蚣重重跌落在地面,近十米长的躯体在地面翻滚,原本就破旧不堪的建筑群岌岌可危。
受到重创的蜈蚣短时间里无法行动了。
在向客寒从近十三米的高空落下来,强行在半空调整落地姿势。
险之又险,巨大的叶片层层叠叠飞扑在向客寒身下,减缓了不少落地的冲击。
向客寒在叶片上短暂享受了几秒平躺的舒适感,叶片将他送至季柳身侧,他撑着一米厚的叶片们跳落在地面。
“伤到它眼睛了?”
向客寒言简意赅,“两只眼睛、两根触角。”
季柳朝他比个大拇指,两人迅速离开此地。
交流完已知信息,向客寒语速飞快,“邬辞在哪?”
季柳偏头看了一眼向客寒的表情:面无表情,飞速道,“他先去探查第二条通道的塌方。”
二人动作飞快,如果蛇人首领黑尾蛇人不在第一、三条通道,那最有可能待在的地方是第二条通道。
——
邬辞一路不停,触手的吸盘让他在落差较大的废墟上如履平地。
月色在此刻是最好的打光灯,以鼻梁和眉骨为界限,阴影遮挡着他的半张脸。
一向俊美的人儿在无人相伴的时刻显露出冷淡的本性。
这片废墟是异变蜈蚣的巢穴,因此夜里几乎没有什么异变生物会到这里来。
邬辞很顺利地找到了第二条地下通道的塌方。
几乎是整条街都塌陷下去,要知道街面可是有三十多米宽。
邬辞很谨慎在周边搜寻一圈,确认没有其他异变生物后才踏进塌方的深坑。
这里看起拉来和每一个废墟的深坑没有什么区别。
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异变生物巢穴。
不过或许会有其他的转机。
下半身的触手们翻找着每一个缝隙。
邬辞不太清楚自己要找什么——首先观察有没有明显的异常地貌,向客寒在体术课结束后有时会给他上小课。
明显的异常下一定隐藏着一些东西,邬辞注意到坑下又一处明显堆积起来的砖石凸起。
看看下面有什么,向客寒说,邬辞眨了眼,把心底的思绪压下去,触手尝试去扒拉这堆砖石。
邬辞抬头眺望,这片凸起上方是东西向的街道,也就是说这里很可能会是进入地下通道的一个入口。
触手卷上左下方一块巨大砖石,它拽不出来,于是,更多的触手缠上了它的身体。
触手感觉自己要被扯断了,即使这样它也没有放开砖石。
砖石被拔出来的瞬间,邬辞后退避开了这片区域。
凸起的砖石轰然倒落,滚满了坑底。
漆黑的洞口在尘土飞扬里彰显着存在感,触手们飞速上千扒拉出更大的洞口。
等洞口能容纳一个成年男子进入,邬辞没有犹豫,沐浴着月光进入地下通道。
即使完全踏入黑暗,异能者良好的夜视能力让他能看清通道内的情景。
邬辞很快发现前方七八米远的地方有一座雕像。
雕像背对着邬辞,大概有三米多高的样子。
地下通道内静悄悄的,触手从雕像后探出头,没有观察到什么异常。
邬辞没有动,他能看到雕像头上戴着一顶星辰王冠,星星的四个角带着大理石质地的坚硬圆润。
邬辞绕到雕像正前方——雕像有一张很眼熟的脸。
蓬松卷曲的头发贴在耳边,发梢刚刚到肩膀,雕塑紧闭双眼,无悲无喜,神性和诡异矛盾地存在。
还是不一样的,邬辞心想,自己看起来更成熟,下颚线更明显。
之前才找过托尼老师给他修了个类似狼尾的发型,不过发尾没那么长,脸颊两侧的头发也更有层次感。
他漫不经心想,雕塑看起来更像是个扮演国王的青少年。
邬辞完全忽视了雕塑下方红褐色,黑色的色块,像是干涸的血液。
这就是黄尾蛇人说的“王”?
邬辞的眼神没有离开过雕塑的脸,总觉得下一秒雕塑就会睁开眼睛。
触手顺应邬辞的心意蠢蠢欲动,嫉妒已经要气疯了。
“他们怎么敢这样做?!愚蠢又邪恶的人类!”
他知道嫉妒在说什么:幼年他和邬颂在实验室被迫留下不少东西,那些白大褂再造出一个“人”实在不奇怪。
邬辞生而不同,他熟知这份不同,习惯这份不同;他知道自己最终会走向何方,成为何种生物。
这份不同塑造邬辞异于常人的傲慢。
他本来就不是人。
每一寸细胞都在叫嚣着捣毁这个赝品——他和邬颂幼年苦难的另一个证据。
被冒犯的怒意太过浓厚,邬辞不得不想点别的保持冷静。
保持冷静很重要——说不定在人类眼中,给世界带来异变的他和哥哥才是“邪恶”。
邬辞很难不想起向客寒,为“人类”浴血奋战的向客寒。
这雕塑还是不要存在比较好。
触手离雕像越来越近——雕塑睁开了眼睛。
灰白雕塑无悲无喜的脸上,有一双过于漂亮的钴蓝色眼睛。
邬辞眨了下眼,很难说他有没有想象过这一幕真的会发生。
“哥哥。”
雕塑的嘴唇当然不会动,但是邬辞听到了雕塑的声音。
怎么总有东西想认他当哥?电光火石之间,邬辞想到一个人偶。
“那个人偶,”邬辞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在协会的资料库里没有找到任何和人偶有关的异能,“是你?”
“我真的很开心,哥哥还记得我。”
雕塑的声音是溢于言表的喜悦,说完便笑起来。
雕塑的笑声像是某种动物幼崽发出的声音,笑声忽高忽低,断断续续。
邬辞没有心情听,打断它,“别笑了。”
很诡异诶,昏暗杂乱的地下通道,脏污中唯一一片净土上伫立着面无表情的雕塑,还有只有他能听到的疯子笑声。
再笑下去,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邬辞脸色冷漠。
笑声戛然而止,没让邬辞等多久,雕塑的声音再次响起,满是期待,“或许你还记得我说要送给你的礼物。”
钴蓝色眼珠盯着邬辞的动作,不难听出它的认真,“章述就在这里,他是我送的礼物。”
“哦?”邬辞觉得有点好笑,“你能帮我杀了他?”
雕塑的声音有些疑惑,“我以为你会更想亲自动手?”
“所以你留给我杀?”邬辞气笑了,他看着这依靠他和邬颂血肉造出来的赝品,“我允许你帮我了吗?”
“哥哥,”雕塑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好心做坏事,“我只是把他赶到七神徒,让你早一点解决章述。”
它重复道,“我把他从异变禁区赶到七神徒。”
原来是这样,邬辞差点以为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被这雕塑背后的生物推动着走到这里。
“解决章述之后呢?”邬辞忽视雕塑对他的称呼,“你想让我做什么?”
邬辞语速变慢,循循善诱道,“你告诉我,我好配合你。”
“你解决掉他就来我身边,”雕塑的声音透露着梦想即将成真的心满意足,“我们一起坐在世界之上!”
它在说什么东西。
真的很离谱,邬辞艰难控制面部表情,世界之上只能有祂自己。
雕塑好像不知道章述现在在哪里,那么是否说明它只有“通话功能”?
短短几秒内,邬辞心思百转,大胆试探,“我现在和人类在一起,你能解决他们吗?”
雕塑的声音是显而易见的失落,“我只能和你说话……”
好极了,邬辞不打算继续跟它虚与委蛇,“我需要待在人类身边获取更多信息。”
“异变禁区……”
邬辞回想着看过的资料,“你被困在D区,我不可能现在背叛人类,从海里游过去找你。”
“你会来找我!”雕塑的声音充满期待,“真的吗?”
“真的。”会去杀你。
“什么时候呢?”
“等我去D区的时候,”邬辞熟练掌握废话文学,转而又试探道,“你会等我的对吗?”
“当然会等!”雕塑强调,甜蜜地抱怨道,“我等你好久了!”
嗯?邬辞试探性挑起眉表示疑问,而雕塑像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转移话题道,“我也会努力的。”
不是很想知道是什么努力,邬辞心想。
“现在,我得把这雕塑毁了,”触手快要碰上雕像的脸,邬辞耐心道,“毕竟,人类看到和我这么相似的脸会起疑心。”
“没关系,”雕塑轻易就接受了这份“安慰”,雀跃道,“这座雕塑是为了你才出现在这里。”
邬辞不动声色,“为了我?”
雕塑肯定道,“因为你一定会亲手杀死章述。”
所以它把这座雕塑放在这里,把黑尾蛇人派到这里,只为了和邬辞提前见面。
所以雕塑背后的生物知道他的过去,邬辞很难继续忍耐下去,他现在有很多疑问,但是这些疑问很快就能找到答案。
章述在他和邬颂逃离实验室后到底做了什么?
“好极了,你很了解我,”邬辞哑着声音,“很期待和你见面。”
触手终于碰上雕塑的脸,它突然想到什么,“等等!我的名字是……”
石质的雕塑被触手轻而易举捏碎,缠上雕塑脸部的触手摊开身体在半空抖下一团粉末。
邬辞闭上眼睛,他需要平静一下情绪,以及,捋一捋现在发生的事情。
触手不去打扰他,不断长大长大,去探查这条地下通道。
雕塑背后的生物显然和他有关系,鉴于章述的所作所为,它很可能是用邬辞和邬颂的血肉造出来的生物——一只试图玷污神座的脏虫。
邬辞坚持来要七神徒的原因:寄生在乔九身上的异变菇巢穴里有七神徒标记,以及章述在这里。
那么乔九被寄生有这俩的手笔吗?
在他和邬颂成长的过程中,这俩脏虫有没有插手造成什么意外?
比如永海市的地震和鲇鱼,到底是自然发生,还是有谁在背后动作?
胸口的异变龟突然倒腾起来,这段时间,龟龟表现得很好,没有影响邬辞战斗,也很少让异变生物注意到它的存在。
回过神的邬辞按下胸口,“别捣乱。”
这时,邬辞反应过来龟龟是想提醒他,触手在通道里发现了其他生物,鉴于对方没有攻击正试图逃跑,触手们正犹豫要不要打扰他。
邬辞和发现这生物的触手共感,“看”到长着三条手臂的人。
几乎是看清的同一秒,殷红的薄唇渐渐、渐渐上扬,邬辞露出比平时更大的笑容弧度。
触手们隐蔽地跟踪那人的行踪,直到快要飞出残影的邬辞追上他。
看着那张和十七年前如同两人的脸,邬辞发出满意的谓叹,因愤怒而滚烫的血液终于得到一点安慰。
低低的叹气声回响在昏暗的地下通道,带来悠扬的回声。
章述扭过头,脖颈咯吱作响,僵硬的身体比意识更先表现惊悚。
看清来者是谁的一瞬间,章述的头脑一片空白,他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邬辞。
只能想到两个字:完了。
“啊。”
“终于抓住你了。”
“人偶”见7、8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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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七神徒(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