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阙眼睛盯着那仅有的几条信息,脑中不断思索着。履历上不会注明收养原因,所以乔阙也不确定是谁主张收养玄鳞的。可是如果贸然去拜访杨家,他又觉得这样做不大合适。毕竟他现在是私下调查,贸然上门也许会给人家带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想来想去,乔阙决定先从杨轩含入手。
打电话问了一圈,乔阙才对杨轩含这个人有了些了解。据说杨轩含这个衔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骄傲叛逆,喜欢不走寻常路,对偌大家业兴致缺缺不说,还总喜欢搞点神神秘秘的事情做,比如开侦探社。他宁可去给那些贵妇找猫找狗,也不去公司里喝茶看报。杨文庭苦口婆心地劝了十年,也没能拗过儿子,最后也就随他去了,想着也许等杨轩含年纪再大点,就能体会到老父亲的不容易了。
杨轩含的正理侦探社开在春回街上。这条街是富人集中地,杨轩含虽然叛逆,但交友甚广,所以侦探社的生意竟然还不错。
乔阙一进门,就得到了前台的热情接待。
“先生您好,请问您有预约吗?”
乔阙道:“没有,我就是想来了解一下你们的业务范围。”
“怎么称呼您?”
“我姓乔。”
“乔先生,您请坐。”
前台始终保持着职业性微笑,拿着平板走到他面前,将他引入一旁的沙发上坐下。然后在平板上调出侦探社的业务范围,递给乔阙。
乔阙伸手接过,低下头认真看起来。前台很耐心地坐在一旁,等待他询问。
“杨轩含是你们老板?”乔阙边看边随意问道。
“是的,您认识我们老板?”前台在这家侦探社待了两年,知道杨轩含朋友多。
“久仰大名。”
想必是这些夸赞的话听多了,所以前台听了也只是微微一笑,说道:“说实话,像您这样慕名而来的客户挺多的。”
“哦,那他们的需求都解决了吗?”
“当然解决了,要不然来找我们的客户也不会越来越多。”
乔阙清楚她这话里有夸张的成分在,做生意嘛,难免说得更好听些,不过他并不因此怀疑这家侦探社的业务能力。
“你们这里可有个叫玄鳞的?”
前台微微一愣,旋即问:“您是来找玄先生的?”
乔阙模棱两可地回了句:“算是吧。”
前台歉然一笑:“不好意思,如果您是来找玄先生的话,就需要提前预约了。”
乔阙挑眉看向她。
前台解释:“找玄先生的人很多,不提前预约的话,基本是见不到他人的。”她话刚说完,就听到了自动门开合的声音。
两人都转头看过去,就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背着光走了进来。他依旧着一身黑衣,面容冷俊,神色淡然,身上还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
待看清来人和那双特征鲜明的琥珀色眸子,前台赶忙起身站立,礼貌地叫了声:“玄先生,这位乔先生说找您。”
玄鳞低低“嗯”了声,随即就看到了坐在一旁的乔阙。
不知道为什么,乔阙觉得玄鳞看到他的一瞬间,那双琥珀色眼眸中似有光闪过,但又很快消失,让他不由生出一种错觉:玄鳞对他的到来似乎很高兴。
玄鳞停下脚步盯着乔阙看了一会,才道:“来了。”他声音很低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沧桑感。明明才三十岁,乔阙却总觉得他身上散发着古朴厚重的气息。
乔阙没多说,只“嗯”了一声。
前台看了看坐在沙发上还未起身的乔阙,又看了一眼立在一旁没有丝毫不悦的玄鳞,尴尬地问道:“玄先生,您二位认识?”
“嗯,你不用管了。”随即他对乔阙道:“跟我来。”
乔阙起身,淡淡地回了句:“好。”就跟在身后玄鳞上了楼。前台如释重负地回到自己的位子。
玄鳞问:“什么时候过来的?”
乔阙道:“刚来,正在了解你们的业务范围。”
玄鳞低笑一声,带着乔阙坐电梯来到了四楼。整个四楼只有两个房间,玄鳞打开了其中一间的门走了进去,乔阙紧随其后,进去后还随手将门关上。
这个房间是个套间,宽敞整洁,里面有卧室和洗手间。可整间屋子都拉着窗帘。窗帘虽然不遮光,但屋内的光线仍然比外面要暗上几分。玄鳞走到窗前将窗帘拉开,阳光毫不迟疑地洒进屋内,屋内瞬间明亮起来。
“抱歉,我很少带人来这个房间。”
乔阙疑惑:“这里是?”
玄鳞道:“我住在这里。”
乔阙明了,只是心里的疑惑更深了。他们算不上有交情,而他刚刚也说是来了解业务的,玄鳞为什么还会带他来这里?
乔阙迟疑说:“其实我们可以去楼下的会客室。”
玄鳞倒是满不在意:“没关系,这里也一样。想喝什么?”
“白水就好。”
玄鳞打开冰箱,拿出两瓶苏打水。一瓶递给乔阙,一瓶自己拧开,仰头灌了一口。喝完,玄鳞坐在乔阙旁边的单人沙发上,琥珀色的眸子看着乔阙问:“找我有事?”
若是别人说这句话,乔阙会觉得那人肯定是在敷衍他。但玄鳞问起来,乔阙却觉玄鳞是认真在问他。
乔阙抿了抿唇,真诚地说道:“上次我说话有些冲,抱歉。”
玄鳞唇角微勾:“我那样对你,你心里有气也正常。”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但乔阙并没深究:“我这次来只是想问玄先生几个问题。”
玄鳞点点头。
乔阙直接问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石廊村?是受了委托,还是?”他上次问过玄鳞,但月黑风高荒山野岭的,而且当时乔阙因为对玄鳞心存不满,态度很差,所以一个问得不明,一个答得模糊。这次再来,乔阙就心平气和多了。
“并非委托,是我自己想去的。”玄鳞丝毫不隐瞒。
“据我所知,玄先生业务繁忙,怎么还会对石廊村的事情感兴趣?”
“我说过,石廊村的事情不简单。”
乔阙深吸了口气,尽量让那些主观情绪不影响自己的判断:“因为上次你口中的‘魔’?”
玄鳞的神情依然没什么波动,似是极有耐心地解释道:“我知道你们接受不了这个原因,但事实就是这样。”
乔阙想了想,忽然问:“玄先生在哪个宗教团体?或者邪/教?”据他了解,虽然现在是新时代,但一些古老的宗教团体仍然相信世间有神和魔的存在。并且相信凡人通过修行可成神,成神者必须心智坚定,否则一念之差,神便化魔。
玄鳞摇头:“我并非宗教人士,也不信邪/教。”说罢,他低头思索片刻,然后问:“还记得几个月之前的地震吗?”
听他提起那次地震,乔阙点点头。亲身经历,印象深刻。
玄鳞道:“据我所知,这次地震时间很不寻常。不仅时间长,而且震中所在之地,处处透着诡异。你可以不信我,但不能不信这些事实。”
其实乔阙也觉得那次地震古怪,他也相信那些事实的存在,但他不明白玄鳞为什么突然提到那次地震。他道:“我相信那些事实,但这和现在发生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玄鳞看向窗外,琥珀色双眸偶现寒光,随即他收回视线,看向乔阙说道:“那次地震是魔气外泄引起的,是邪魔出世的征兆。”
乔阙感觉像是回到了小时候,爷爷总喜欢给他讲过去的老故事。那些老故事都发生在乡下,或多或少都带上点灵异色彩。那时候他觉得新奇又刺激,等长大后,就觉得那些故事过于夸张了,而且许多都是人假扮的。
但看玄鳞认真的神情,乔阙想了想,说道:“玄先生,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人们大多崇尚唯物主义。所以不是我相不相信的问题,而是你所说的东西远远超出我所能理解的范围。”
玄鳞点点头:“我明白。”他能理解乔阙的想法。他为追寻魔气来到这里,被人嘲笑过,被人讥讽过,后来遇上杨轩含才知道现在的人大多都不信这些。不过也还是有人信的,比如这两个月来找他的客户。所以他归结为,人们不信,只是因为没亲眼看到。
他垂眸盯着地面看了会,说道:“这样吧,你们将石廊村的牲畜都集中在一起圈起来,然后在周围安置好高清摄像头,多观察几天,就明白了。”
乔阙挑眉,露出怀疑的神色。之前他们观察那么多天都没线索,玄鳞这个办法可行吗?
玄鳞似是看懂了他眼中的意思,补充道:“你们之前之所以没查到任何线索,一是因为目标太分散,不方便观察。二是因为那里夜晚太黑,尤其是到了深夜。就算有东西出现,你们也很难分辨得清。我刚说的方法,你们可以试试。但有一点我必须提醒,可以观察,但不要靠近。”
乔阙下意识就问:“为什么?”
“魔物刚出世,会对人身上的阳气有所忌惮。可一旦成形,它就不会再满足于啖牲畜的血肉。也就是说,它会试图攻击人类。而人一旦被魔物附着于体内,就会被完全控制,丧失自我。总之,小心些。”
他说到最后三个字的时候,声音压得很轻,像是在提醒他们,又似乎只是在提醒他。乔阙领了他的好意,低声道:“多谢。”
离开时,玄鳞送乔阙下楼。走到前台,乔阙问:“需要收费吗?”
前台不好决定,看了一眼玄鳞,玄鳞道:“不用,一些个人建议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