釉色未满时 第7章 星图裂痕

校庆前夜的图书馆飘着咖啡香，宋懿在哲学区找《时间简史》时，听见艺术类书架传来熟悉的笑声。林晴漪坐在窗边卡座，对面男人推来的烫金信封在台灯下反光——是里昂美院的校徽，去年秦骁炫耀过的同款。

"听说裴氏画廊的签约金很可观。"男人转着尾戒，袖扣闪过冷光。宋懿认出这是校董会新聘的客座教授，上周刚在篮球场给秦骁颁过奖。

林晴漪的钢笔尖在申请表上洇出墨点："我只需要进修名额。"她伸手拢头发时，腕间草莓发绳突然绷断，塑料珠滚到宋懿脚边。

《天体物理概论》砸地的闷响惊动两人。宋懿蹲身捡书时，看见男人皮鞋尖抵住林晴漪的帆布鞋："家父说画室可以保留，只要你..."话音被刺耳的挪椅声打断。

发绳崩断的瞬间，塑料珠滚过橡木地板接缝。第三颗珠子卡进暖气片缝隙，旁边粘着宋懿去年丢失的数学竞赛准考证。裴砚书抬脚碾过珠子，裂纹恰好形成猎户座腰带三连星。

天文社活动室堆满校庆装饰，宋懿踩着梯子整理星图模型。林晴漪推门进来时带进一阵冷风，发梢还沾着美术楼的丙烯颜料味。

"双子座流星雨改到下周了。"学姐调试望远镜的手很稳，仿佛下午图书馆的对话从未发生。宋懿看见她重新绑了根黑皮筋，手腕留着发绳的勒痕。

"法国也有天狼星吗？"宋懿突然出声，手里亚克力板"咔"地裂开。模型碎片上的「SY-1123」编号被踩花，露出底层的条形码——是裴氏集团的艺术品编号。

林晴漪擦拭目镜的绒布停顿半秒："美院天台的观测条件更好。"她转身时白大褂扫落一盒图钉，1992年产的老式薄荷糖撒了满地——宋懿记得这是她父亲生前最爱的牌子。

"校庆烟火会干扰观测。"学姐弯腰捡糖，后颈的医用胶布卷起边角。宋懿看见糖纸内侧贴着泛黄收据：市立医院住院部，2011.11.23，金额正好是她当年的手术费。

模型碎片在宋懿掌心留下月牙形割痕。她翻开《星图指南》扉页，被撕碎的申请表背面写着：「监护权转让附加条款：不得与宋懿接触」。林晴漪的额温透过望远镜金属支架传来——37.8℃，与她父亲临终前持续低烧的温度相同。

暴雨夜的画室亮着应急灯，宋懿折返取速写本时听见争执。"...当年你父亲赝品案的证据..."裴砚书的声音像砂纸磨过黑板，"家父能让你进美院，也能让你进监狱。"

林晴漪的画架突然倾倒，未干的《星空》盖住两人身影。宋懿从门缝看见学姐摘下眼镜擦拭，这是她情绪失控的前兆："我不需要施舍。"

"那为什么留着我的钢笔？"裴砚书抓起她右手，万宝龙笔尖在画布划出狰狞裂口。笔帽滚到门边时，宋懿认出这是自己去年送的教师节礼物——笔夹上亲手刻的草莓被磨平了，露出底层刻着的「LY」。这枚三年前在二手市场淘到的钢笔，老板曾说上一位主人是位患癌去世的老画家——此刻笔尖残留的松节油气味，与林晴漪父亲生前画室的空气如出一辙。

暴雨淹没所有声响。宋懿握着笔帽的手被铁门夹伤，血珠滴在林晴漪的帆布鞋上，混着裴砚书鞋底的法国红酒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