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三年 第4章 糟糕 忘带钥匙了

下午放学被迫「留堂」了，许愿的性子说一不二，愣是押着两人背完了单词才能回家。等顾北到家蒋轻轻的饭菜都做好了，自然免不了一顿询问。

顾北不想说又是因着昨天卷子的事被罚了，她觉得太丢脸了。马虎眼没打过去，她脑袋一轴，嘴巴更快，瞎话张嘴就来：“放学碰见顾然哥哥了，我和他一起玩了会儿。”

蒋轻轻一听和顾然有关，再是不相信顾北也放下心了，只嘟囔了一句：“人家有补习班，你可不要耽误人家学习。”

“嗯嗯好的妈妈。”顾北心虚极了，胡乱点头。

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抬头问道：“妈妈，我们可以邀请顾然哥哥和他的妈妈来家里吃饭吗？我想真诚道歉。”

顾北的大眼睛水汪汪的，充满了童真。蒋轻轻不免感慨她闺女真是长大了，顺口就同意了：“妈妈当然同意呀，那你下次见到顾然了你邀请人家。”

“好的妈妈！”得到了首肯的顾北自然心花怒放，恰好顾长明下班回到家中，她兴奋地扑了过去告诉爸爸这个好消息。

另外自此顾北发现了另一件好事，凡事只要她带上顾然，蒋轻轻就不疑有他，好说话得很。起先顾北还挺内疚和心虚，后来这顾然牌挡箭牌是越用越得心应手。直到有一天顾长明加班不在家，饭后她去楼下扔垃圾时就买了根冰棍回家，刚吃两口，听见蒋轻轻遛弯回来的声音，她不等蒋轻轻发问，头也不回地张嘴就来：“这是在楼下碰见顾然哥哥给的。”

顾北的眼睛盯着电视，专心极了，直到蒋轻轻一脸沉郁地站到她面前，身子挡住了电视，她也不肯分走视线，还侧头去看。

见此，蒋轻轻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那你看看门口是谁？”

蒋轻轻手指玄关处，顾北顺着看过去，那里赫然立了一个人，白色校服，身型清瘦，正站的笔直。

顾然很从容，一点也没有被作为顾北谎言当事人的窘迫或气愤，见顾北直愣愣地看过来，也只是微微笑着点头表示礼貌问好。

顾北的视线好似一下着了火，从眼睛烫到心尖。

怎么每一次她做坏事都能被当事人抓包，这是什么鬼运气。但顾北打小练就了厚脸皮，她越是没理的时候越是不怂，硬是顶着一张大红脸坦然地招呼回去：“顾然哥哥好。”

“撒谎的事儿我待会再跟你算账！”蒋轻轻手戳顾北额头，咬牙切齿的。

但下一秒她迎向顾然，立时和颜悦色了起来：“然然快进来吧，不用换鞋。还没吃吧，阿姨给你下面条好吗？”

顾北看的是一愣一愣的，这温声细语的女人还是她老妈吗？

顾然站在门口犹豫了下，虽然蒋轻轻说不用换鞋，但目之所及的地板很洁净，屋子里也很整洁，显然是主人家用心打扫经营的。顾然想了想，把球鞋脱在了门外，书包放在门边，穿着袜子走了进来。

他动作的同时还不忘回应着：“阿姨我不饿，您不用麻烦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小孩子哪能不吃饭？你去沙发上看电视，阿姨快的很。”蒋轻轻人已经走进了厨房，打开冰箱准备拿青菜，突然想起来冰箱里还冻着前两天包的饺子，她快步探出厨房去问：“然然阿姨这还有饺子，芹菜猪肉馅的，你想吃饺子吗？”

蒋轻轻手里还举着青菜，一脸殷切热情地看着顾然。

被这样关切着，顾然心下一片柔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顾北叽叽喳喳地嚷道：“妈妈妈！我也要吃饺子！顾然哥哥我妈妈包饺子可好吃了！”

蒋轻轻白了自己闺女一眼：“你不是刚吃完饭吗？”

“可是饺子好吃。”顾北笑嘻嘻的。

“行，那然然你也尝尝阿姨的饺子。”

“好。谢谢阿姨。”

“这有什么谢的，我妈做饭可好吃了。顾然哥哥我们去看电视吧！”

顾北抱住顾然的胳膊，把他拉到沙发上坐定。这小少年不知道是否是习惯了还是不自在，坐也坐得板正，背部绷得直挺挺的。

电视里正在播放的是顾北当时最心头好的芭比公主碟片。

她跑到电视跟前把光碟取出来以后，再把遥控器递给顾然，示意他挑喜欢的看，顾然笑着接过遥控器却没有动作：“就看刚刚那个吧，不用换。”

顾北才不听他的，拿过遥控器调到了少儿频道，一锤定音：“我们看这个吧！”

调好了电视节目顾北还是没有闲着，她又跑过来跑过去的，给顾然捧来了一大堆零食、饮料和水果，献宝似的全堆到顾然的面前。

“顾然哥哥你吃！”顾北笑着蹲在茶几前，仰头看他。

面前女孩灿烂的笑容，和蒋轻轻方才的热情如出一辙，温暖到人的四肢百骸，但倒教顾然不知所措了起来。

他鲜少做客人家，不知该如何去回应这份温暖，只好低头敛眉，从零食堆里认真挑了个喜欢的放着怀里，最后也没好意思拆开吃。

“谢谢。”顾然轻声道谢。

顾北嘿嘿一笑。她正准备起身也坐到边上去看电视，视线却不经意落到顾然踩地板的脚上，她没有犹疑，立马站了起来噔噔噔又跑到玄关处，回来时拎了双大码拖鞋。

顾北把拖鞋放到顾然的脚边：“顾然哥哥，这是我爸爸的鞋，你先穿着。”

“妈妈说不穿鞋会生病的。”

顾北的表情认真极了，一脸严肃地盯着他。

“谢谢。”顾然的笑容实心起来，嘴角现出小梨涡，莫名有些甜。

顾北看着眼前的美少年挠头，小孩子到底忍不住话，她情不自禁地夸到：“顾然哥哥你可真好看，和叶阿姨一样好看。”

女孩的眼神直勾勾的，夸人好看也不害羞，一双眼睛睁得老大，好像要把美色一下都看进才好。

饶是顾然再镇定，从小到大听过那么多溢美之词，也没见过这么坦然、眼睛快要长他身上的女娃娃。

顾然的脸微微泛红，强装镇定地再次道谢：“谢谢，你也好看。”

顾北冷不丁被人夸可来劲了，她一下子心花怒放，双手捧着脸喜不自禁：“是吧是吧，我也觉得。你看我的眼睛是不是很大很漂亮？”

顾北说着还要展示似的，扑闪扑闪地眨着她的大眼睛，乐得像个年画娃娃，喜洋洋的。

顾然红着脸轻轻“嗯”了一声，随即疑惑地问：“你知道我妈妈的名字吗？”

这话一出，顾北好似一个突然没电的玩具小人，笑容动作都僵住，她“我”了半天，最后泄气地坦白：“我今天去帮我们老师批卷子，我在你老师的桌子上看见你的卷子啦，上面有叶阿姨的签名。”

“哦。原来是这样。”顾然好像不甚在意的样子，他随意点点头。而后直接问，“你很喜欢她对吗？”

他的观察力很强，顾北对叶一然的好奇和喜欢又过于明显，他很乐意且非常骄傲地给顾北介绍他的妈妈。

“这很正常的，我妈妈是儿科医生，她很讨小孩子喜欢。”

啊！医生？顾北的脑海里开始浮现穿着白大褂温声细语的叶阿姨，漂亮是漂亮，温柔依旧温柔，可若她手里拿的是屁股针……

顾北不禁打了个寒蝉。

“妈妈的饺子一定好了！我去给你盛！”顾北迅速转移话题，举手自荐。

风风火火往厨房里冲的顾北没有漏掉顾然轻轻的一声道谢。

真奇怪，怎么有这么多谢谢可以说。

顾北想。

饺子确实很好吃，顾然吃了两大碗，把蒋轻轻美得可开心了。她就喜欢人多吃，说明爱吃好吃。

“然然，你要给你妈妈打个电话说你在我们家吗？”蒋轻轻突然想起来还没让顾然联系家长。

顾然却轻轻摇了摇头：“不用了阿姨，我妈妈在上班，不打扰她。她应该十点多就能回来。”

“那你留个言吧，发个短信。”蒋轻轻还是坚持，把手机解锁了递给他。

顾然没有再推脱，顺势接过了手机。他在打字的时候，听见顾北吃着饺子含糊不清地问：“妈妈，顾然哥哥怎么会来咱家？”

蒋轻轻看着大快朵颐的自家闺女，自然地又从盘子里给她添了几个饺子，边说：“你顾然哥哥忘记带钥匙了，先来咱家坐会等你叶阿姨。”

蒋轻轻回想着在楼下看见顾然的情形。天已经黑透了，在公园里亮着的昏黄路灯下，一个小小的人儿坐在长椅上发呆，和周遭热闹的有家长陪伴玩耍的小朋友格格不入，分外显得落寞孤寂。

也不知道他今天坐了多久，以前又这么等过多少次。

蒋轻轻不忍心，轻轻喊他，被呼唤的少年意外地扬起头，等看清来人，慢慢绽放的却是最温暖和煦的笑容。

蒋轻轻想起那个笑容就满心的心疼，她怜惜地多给顾然夹了好几筷子的饺子：“然然你也多吃。”

“嗯，谢谢阿姨。”

顾北也有样学样，把装着饺子的盘子直接推到顾然面前，笑嘻嘻地说：“欢迎你呀，顾然哥哥！”

小女孩的笑容太甜，竟比饺子还要可口些。

饭后顾北被蒋轻轻赶去写作业，顾然也板正坐在餐桌上写着自己的卷子，冷不丁地就听见顾北扯着嗓子喊：“妈妈！这题我不会！”

“不会你空着，写完统一看。”蒋轻轻嗑着瓜子看着电视，头也不回地交代。

“哦。”

这两人的一唱一和自然极了，好似每天都会这么演上一出似的。

顾然停下笔想了想，然后默默地合上了自己的卷子，走到了顾北的房间门口，轻轻敲门：“我可以看看你不会的题吗？”

顾北正缩在凳子里拿笔在草稿纸上乱画着，她写作业向来不专心，总爱自娱自乐。蒋轻轻不乐意给她讲题，说会减寿命，所以她专心玩乐，不怕被发现。今天突然有人走近了出声倒吓她一跳，手一抖，笔尖重重地划上一长道，呲溜到了手背上，留下了黑色点点。

顾北随意地搓了一下，氤氲开一小块黑色。

待顾北点头，顾然才走进来，原本的房间门是半敞着的，他进来时把门全部敞开了。

顾然刻意地没有去打量女孩子的房间，但是不可避免地还是注意到了些，比如床头的玩偶、桌上的童趣摆件，以及顾北手上的黑墨水……

顾然顺手抽了张纸递给她，然后又自然地拉了把椅子坐到顾北边上，问：“哪道题不会？”

顾北愣愣地连忙指给他看。

一道稍微绕了下的应用题，不难，就是题目设了坑。顾然挑了根铅笔，在卷子上圈点题干揉碎了去给顾北讲。

她很轻松地就听懂了。于是就有些跑神，视线逐渐从题目偏离到身侧的人。

顾然很白，近看更白皙了。顾北想起之前看到的瓷娃娃，也是这么精致好看。

还有睫毛。顾然哥哥的睫毛好长啊，一眨一眨地像个小扇子，真好看。

嘴边的梨涡更好看，说话时若隐若现，甜甜的。

顾北看着看着就有感而发，她脱口而出：“顾然哥哥你真好看。”

在顾北贫瘠的词典里“好看漂亮”是顶顶好的形容词，她已经情不自禁地夸了好几次了。

顾然的笔尖顿在纸上，耳尖开始微微泛红，白里透红，像雪里腊梅，更好看了。

顾然试图调回正常剧情，于是乎点点题目，说出经典台词：“看我干嘛，看题。”

顾北“哦”一声，视线挪回到丑陋数学题。

顾长明回来时蒋轻轻乐得合不拢嘴，还没等他问什么，就被老婆推到了自家闺女房门前。蒋轻轻向他努努嘴，他探头去看房里情况。

两个小孩现在认真地研究作业。

或者说，是顾然单方面地在帮助顾北研究作业。

没有蒋轻轻辅导时的鸡飞狗跳、母不慈子不孝，场面过分和谐了。

两个大人对上视线，然后满意地蹑手蹑脚走了。

多亏了顾然，顾北今天的作业早早就完成了，蒋轻轻幸福到以至于叶一然来接时，她下意识还想说明天见，成人的稳重让她把话憋住了。

可是没曾想下一秒就听见她家闺女挥着小手，一派天真地笑说：“顾然哥哥，你要多多忘记带钥匙哦！欢迎你再来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