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宁远那饱含忏悔与乞求的言辞,有容的心中有些茫然无措,祖母曾教过她很多为人处世的道理,然而,面对眼前的情境,她却不知如何抉择。祖母曾说过,慈乌尚反哺,羔羊犹跪足,人不孝其亲,不如草与木。宁远之举,无疑是那不孝的鲜明写照,他所承受的,或许正是其不孝行为所带来的反噬,一切皆是咎由自取。但是,有容曾向他保证,定会护其安宁,若此刻她背弃诺言,置之不理,那便是失信于人,须知言不信者,行之不果。有容此刻陷入了无限的纠结之中,她轻轻揉了揉紧蹙的眉头,试图驱散那纷乱的思绪,然而未有成效,最终,她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她眼中无所不知的祖母。
一路上,珍婆婆鲜少言语,以免干扰了有容的决断,她几乎将除诡的主导权交到了有容手中,而自己则在一旁静静观察着有容的一举一动。当捕捉到有容眼中流露出的迷惘之色时,她仅是淡淡一笑,并未急于给出答案,反倒是转向那些正窃窃私语的安宁村村民们,轻声说道:
“诸位乡亲,如今暴食诡的来源已明,还望大家速速归家。此诡物受宁母生前执念所驱,定会重返村中寻这宁远。若众人皆聚于此,为保护大家周全,我们难免会有所顾忌,这反倒会令那暴食诡有机可乘。村长,劳烦您引领大家离开此地。”言毕,珍婆婆向安大山村长投去一个眼神,村长心领神会,立即着手安排村民们撤离宁远的院落。
待众人散去,珍婆婆的视线转而落在跪坐于地的宁远身上。
“宁远,你且宽心,这暴食诡我们誓要将其铲除,接下来还需你全力配合我们的行动。”闻听珍婆婆此言,宁远的心中再次燃起了希望,激动得眼角泛泪,连连点头应承。
“接下来,我会施展手段让你陷入沉睡,以此放松那暴食诡的戒备之心,你大可放心,我们会一直守候在你家中,只要那暴食诡在距离我们百丈之内现身,有容便会即刻察觉,我们定不会让你遭遇不测,待你醒来之时,想必那暴食诡已被我们彻底解决。”
“珍婆婆,请您放心,只要您能保全小人的性命,我做什么都愿意。”听见珍婆婆所说,宁远连忙回应,生怕稍有迟疑,珍婆婆便会心生悔意,致使自己错失这难得的庇护。
珍婆婆闻言,微微颔首,语气平和道,“好了,你先到床上躺好,接下来我老身将会对你施展昏睡之术。”
“是,小人这就躺好。”宁远一边答话一边快步迈向屋内床铺,至床沿时,毫不犹豫地侧身躺下。
在珍婆婆术法的作用下,宁远很快陷入昏睡状态。
待宁远熟睡之后,“容容,”珍婆婆方才着手准备抚平孙女心中的纠葛。她凝视着孙女那张略显迷茫的小脸,心中涌动着无尽的怜爱与几分暗暗的忧虑。因有容天生对七情六欲的感知较为迟钝,这也使得她在理解与之紧密相关的为人处世之准则上,显得尤为艰难。那些于其他孩童而言,轻而易举便能领悟的道理,在她眼中却如雾中花、水中月,难以捉摸。迄今为止,诸多为人处世的智慧,她还只是生硬地印刻在脑中,未曾学会灵活变通,毕竟她本就不甚理解那些道理,又谈何自如运用呢?不过令珍婆婆倍感宽慰的是,经过自己十几载春秋的不懈努力,有容正悄然蜕变,愈发显现出几分人间烟火的气息。往昔的她,宛若一位超脱尘世的仙子,懵懂天真,纯洁无瑕,令人难以相信她属于这凡尘俗世。而今,她也会迷茫,也会独立思考,懂得主动向他人求助,不再如往昔那般,对万事万物默不关心,事事皆需珍婆婆的主动耐心引导。这份成长,虽细微却深刻,足以让珍婆婆心中喜悦,这也代表着未来的有容肯定会成长为一个真正的鲜活的人,只有这样的有容珍婆婆才能放心让她独自生活。
“你是否在纠结于应不应救这宁远?”对有容十分了解的珍婆婆仅凭其眉宇间的微妙变化,便已洞悉其内心的波澜。况且有容心思纯净,思绪亦不难揣测。
“正是如此,祖母。宁远今日之困,实乃其自作自受。倘若宁远与宁强兄弟能善待家中高堂,又何至于令此等悲剧上演?”言罢,有容不自觉地蹙起双眉,“此等不孝之徒,我们是否还应施以援手?但孙女曾对他许下护佑之诺,若袖手旁观,孙女岂不也成了那背信弃义之人,恐也将遭世人白眼与非议。”
珍婆婆温柔地抚了抚有容的发丝,语重心长道:“容容,行事但求心安,无愧于己。倘若今日你弃宁远于不顾,日后回首,你心又将何以自处?”
“我……我难以言明那份感觉,可以预见的是如若我今日不施以援手,放任暴食诡伤害宁远,日后我今日的不义之举必将日夜于我脑海中反复上演,我也会一直陷于此事之中,难以解脱。”望着孙女略显无助的模样,珍婆婆心中虽有不忍,却仍循循善诱,
“这种感觉,不仅有愧,亦有悔。你本有能力救宁远,最终却选择冷眼旁观,你许诺保其平安,最终却让其遭暴食诡迫害而亡,每当你再度回顾此事时,你无法平静,无法做到如同往日那般毫无波澜,这说明你难以与自己当日见死不救之举和解,说明你在愧,你亦在悔。”珍婆婆拄着拐杖形状的法器缓缓向前,步入了宁远家中的客厅,最终坐在了一把简陋的木椅上,静静地看着伫立在原地的有容。
“愧?悔?”有容低声反复咀嚼这两个字眼,眼神从迷茫逐渐变得坚定。珍婆婆见状,轻轻颔首,以平和而深邃的语调继续说道: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善恶终有归处,天道自有循环。宁远所行之恶,必将在未来的某个时刻,招致相应的惩罚。这是天命所归,无人能够更改。而我们,只需坚守内心的道义,履行自己的职责。铲除暴食诡,为无辜者讨回公道,这便是我辈修士义不容辞的使命。”珍婆婆的语气庄重而坚决。
“容容,你需铭记于心,我们做每一件事,唯求无愧于心。这无愧于心,意指当你回首往昔,审视自己的一举一动时,仍能坦然自若地告诉自己:我无愧,我无错。”
有容虽于**之事上稍显迟钝,却聪慧异常,珍婆婆的每一句教诲,她都铭记于心。待珍婆婆言罢,她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眼神坚定,“祖母,您的教诲我已铭记,我必全力以赴,追寻那暴食诡的踪迹,尽我身为修士之责,不负所托。”
珍婆婆闻言,欣慰之情溢于言表,微微点头,“这宁远虽犯下大不孝之过,但其行为尚属品行有亏,远未至于大奸大恶之境。我们可予以小惩,令其吃些苦头,但切记,万不可轻易弃其性命于不顾。”
“祖母,容容已然明了。接下来,我们便收敛起周身的气息,在这宁远家中静待那暴食诡自投罗网。您且安心,倘若暴食诡胆敢有丝毫伤害其他村民之举,我必能在第一时间察觉,您暂且歇息片刻。”
见有容已恢复往昔的沉稳与冷静,珍婆婆心中的忧虑稍减,随即缓缓闭目,开始养神休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