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度山的戏还在继续演,这几日举山上下一派和乐,到处都是师兄师弟们互相帮助的画面,楚惕清瞧了,隐隐有了极乐仙境的感觉,旁人相好的让他甚至都开始规束自己的行为,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然而他仔细想想,除了还是很想吃真的食物外,
自己果然完美无缺。
他“嗯哼”一声,转身回了寝室,走到这一排的时候,走廊上似乎有很浓烈的香味,让他头一嗡的往后倒退一步,捂了捂鼻子在原地适应了好一会才又继续往前走。
等到自己屋门前他才发现,这怪味竟然是从自己的房里传出来的,他走进去,看见于田正坐在他自己的床边举着镜子打量,见他回来,彼此打过招呼之后就不再说话,
但味道实在太浓,他又去把窗户大开,楚惕清想,要是有点灵力能把空气隔开就好了,他脑子快要被熏晕了,他走到桌边把自己水壶里的水倒掉,又重新去灌了一壶,再回来时,另外几个人也回来了,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刚好听见南路的声音:“小田,你这弄得什么呀,有点浓,但好香啊!”
于田放下镜子看他:“一点儿驱虫的香,不小心倒多了”
南路走到他面前左右看了看:“诶,衣服上这个装饰是不是之前没有呀,怎么别的这么好,小田,你长的真俊,怪不得能认识那么多师姐们,还送你这么多好看的花和香囊。”他说着,还要找人回应:“是不是,小罗!”
罗夹笑着应了,他又转过头来看向罗夹:“小罗也俊,唉,我们三个赶快找个道侣,到时候还能比比谁先有孩子,我可要做孩子干爹!”
楚惕清屏气进门,与南路打了个照面,南路怔了一下,等他都进屋里了才回过神笑着问了一句:“回来了?这是打水去了?”
楚惕清“嗯”了一声算做回应,于田就一手拍掉南路还握着自己衣服的手“昨天就有这个了,你才发现!”
南路“嘿嘿”一笑,傻笑说:“是吗?”
楚惕清回到塌上,拿着一本书开始看,这本书仍就是讲仙门历史的,天裂与安平时期的转折,期间因为混乱,所以很多事件语焉不详,比如无度仙君如何身死,
比如百年前的那场大战,
紫衣弟子每人权限有限,只能凭着身份牌每日借阅一本书,他现在是楚清的身份,自然也是一样,何况借那么多书来他一下子也看不完。
等到楚惕清看完一本《天裂纪事》的时候,仙门评估已近了尾声,送走了品评的前辈们,无度山整个都松了一口气,整个山门身心一松,而等到他看完《安平纪事》的时候,夏季也要接近了尾声,这天虞持平私下悄悄把他叫到自己的屋内,楚惕清走近时便能听见隔着屋门来自师兄的声音,
“他娘的,谨遇发挥那么好,凭什么儒门在前我们在后,还他娘的只差一分,就凭他首孝悌,次谨信?以德为本,以德为本,咱这第十拿的可真憋屈。”
第十?
他站在门口敲了敲门,虞持平见是他,立马收了声,只是呼吸的胸膛昭示着他方才并不平静,他平息了几下才道:“惕清来了,快进来。”
楚惕清走进门才发现杨谨遇也在,只不过方才他站在掩体后面他没看见,楚惕清笑着跟他打了打招呼,杨谨遇为他捧来一壶热茶,鼻尖盈过一抹好闻的淡淡茉莉香,楚惕清便笑着谢了这位体贴的师弟,
心神舒坦,他望着止不住脾气的师兄,将杨谨遇给他的茶借花献佛的捧了过去,自打楚惕清成了紫衣弟子,虽然虞持平偶尔假借权威以权谋私去探过几次,但总归相见是比以前难了许多,虞持平好几天没见到这个师弟,是以一见到楚惕清,虞持平心里总是亲近多过疲劳,
他不太想打破好不容易的宁静重逢,虞持平便接过来喝了两口,又问道:“近日可好?衣食住行可还合适?”
楚惕清笑着回答:“师兄放心,一切都好。”他扭过头看向一直偷偷看他的杨谨遇,扬起一个大笑脸:“师弟也放心,我好着呢!”
杨谨遇猝不及防被抓了个正着,他别扭的扭过了头,不自在的说:“谁担心了……”
楚惕清就笑,虞持平心里的气总算彻底熄了,他将楚惕清按在椅子上坐下,看着两个玩笑的师弟,他欣慰地说:“唉,仙门前十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都好好的,在后面就在后面吧,难道真正的“善”是纯做给人看的吗?”
楚惕清仰着头:“做还是要做的,师兄,我们是差在哪里了?”
虞持平捏了捏师弟的耳垂,楚惕清不习惯的往后缩了缩:“说是我们于德教方面并不如儒门。”
楚惕清了然:“也许大家是怕了天裂年间的惨状,仙道若盛慕强之风,万一风波再起,怕是世道难承其烈。”
“谁说不是呢……对了,叫你来还有一件事。”虞持平走到一旁,从柜子里拿了两张灵符,全都递给了杨谨遇“儒门久居现世,在人间广列学堂,主殿设于原人间京畿,现丰都处,云京那边的意思是可以让无度山与儒门各派弟子互相了解学习,惕清,师兄知道你不一定想去,但据推算,新一场天琅秘境大门极有可能开在丰都,里面的绵云草可助你重塑金丹,只是此去凶险,师兄想让谨遇随你同去,那草能取便取,取不到,师兄就再努力想别的办法,好不好?”
虞持平很少以这样的态度跟人说话,对于楚惕清这个师弟,他似乎总是包容过了头,楚惕清有些怔愣的望着师兄,杨谨遇在旁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他,
“师兄怎么对我这么好……”他喃喃道。
哪料虞持平却说:“傻小子,谨遇才是对你最好的,行了,不许撒娇了,师兄就当你答应了,你先回去再上两天课,再等两天,师兄给你们做些新衣服再走。”
楚惕清用鼻音答道:“嗯!”
出了门后,杨谨遇就跟在楚惕清身后走着,他默默地,也不说话,楚惕清想起刚才师兄的话,他问:“师弟真的愿意与我同去吗?”
杨谨遇“嗯”了一声,又道:“天琅秘境虽然被评为乙字秘境,但仍是过于凶险,师兄放心,此去必能寻到为师兄治病的药。”
他说的坚定,楚惕清却没由来的心头一酸,他猛地站住,杨谨遇疑惑地望向他,楚惕清语句有些颤抖:“你为何一定认为是我生了病………”
他知道自己此番话有些无理取闹了,也知道杨谨遇所谓的“生病”,不过是担心他这个师兄的自尊,可此刻他就是很想这样大吵大闹一翻,这股情绪来的很是匆忙,
让楚惕清觉得自己真的好过分,怎么受到了师兄的关心,有这样体贴细致愿意为他出生入死的师弟,他的心里竟还不知足,还要在大吵大闹一翻才好,
他心里想闹到天翻地覆,可又不知道此心为何而起,楚惕清有些急迫的说:“为什么…………”
但他其实,并不是特别想要一个明确的答案,楚惕清眼底有些暗红,不想直视师弟的眼,心里又好像被不停揉搓一般,叫嚣着酸痛,杨谨遇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问,
他眨了眨眼,看着师兄纠结的模样,心底渐渐柔软成了绵软的棉花,他没再冷着言语,语调缓慢温柔:“因为我想呀!”
不是什么“因为你足够好”,也不是“因为你是师兄呀”,而是“因为我想啊!”
杨谨遇………
明明他来到这里,师兄对他好,柯星纤对他好,卢斯也对他很好,虞持平为他半夜守在床前,柯星纤与卢斯能在他的门前等待一整天,只为给他送上不受欺负的工具,他们之前,只有杨谨遇是不一样的,
每一句话都能恰好的击在他的胸中,就连想随意发个脾气,他都倾向的选择了杨谨遇,
他张着眼,差点溺在这双柔情的眸子里出不来,
原来他不是不会在意是不是原主,
当感情变了质,不再单纯的时候,
当纯粹中掺杂了私欲的时候,
他才会真的………在意起自己是否是另一个人的替身,哪怕理智告诉他自己不是,哪怕他再猜测自己与原主之间的牵绊,他都不由自主的为那些没有明确答案的猜测做一线与之相背离的假设,
他想,我走不回去了…………
杨谨遇伸了伸手,楚惕清低头看去,那人掌心里开了一朵很小而美的灵力花,因为是淡蓝色的,楚惕清认真看了一眼,觉得它又有点像是一片晶莹的雪花,
他伸手碰了碰,雪花凝成实体,杨谨遇说:“送你,师兄。”
楚惕清微微张了张嘴,杨谨遇说:“这是我灵力所化,只要我活着它就不会散,师兄拿着玩吧,做个装饰也好。若是不高兴了也可以拿出来看看它。”
他竟知道自己过的不高兴,楚惕清接过了花,忽然道:“谨遇可以把它做成项链吗?我戴上如何?”
杨谨遇怔了一瞬,灵力却很快地动了起来,在他尚且还未回神的时候,灵力做成的雪花项链便已经好了,楚惕清张开了笑脸戴到了脖子上:“竟然刚好合适啊!谢谢师弟!很好看。”
杨谨遇心砰砰作响,像是连环振动的鼓点,又沉又重:“师兄喜欢便好。”
杨谨遇悄悄按了按自己的心房,企图平息,然而很久很久之后只剩下杨谨遇一个人的时候,他的心都久久的不能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