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惕清最终当然还是吃上了师弟做的饭,因此他也察觉到师弟嘴硬心软的毛病,哦不,是灵力硬,毕竟他自己没有,委实破不开那禁制。
直等到吃饭的时候,他想问问杨谨遇为什么突然不开心了,但几次都被师弟转过话题,这之后他便也不再提,就安心的吃着饭,夸赞着杨谨遇的好手艺,
“想不到师弟手艺如此好,果然昨天那几个人说的都是屁话,师弟如此厉害,不也要吃饭,还做的如此好吃,所以啊,人怎么能不吃饭呢?吃饭穿衣就是天经地义,全戒岂非灭尽人欲,哪有这样的道理!”
杨谨遇端着碗,侧耳十分认真的听他说话,不时点点头,楚惕清备受鼓舞,继续发表自己乱七八糟的见解,
“强者都要吃饭,何况弱者呢,所以啊,无度山该多盖几个厨房,起码先给我那里安一个,再寻块有点灵力的地方多多种菜,这样我,啊不,大家找些食物也不费劲,仙山里生长的菜,肯定也是极好。”说着,他脑海里又联想了很多:“我好想去市集看看,不如这样,我种点菜也去市集卖,这里的菜长的好,肯定能卖个好价钱,攒够了钱,到时候我们就在人间最好的酒楼好好吃一顿,睡一顿,狠狠地享受一下!!”
他兴致冲冲,觉得这样的可能有趣极了,想想便叫人心潮澎湃,却不想这些话都被旁人听了去,
虞持平几步过来捏着他的脖颈,迫得楚惕清缩了缩脖子,手里的筷子差点掉下去,被杨谨遇接着完好的放在碗上,虞持平一手捏他的后颈,一边嘴上还说:“一天天的就知道作,还想教坏小遇,无度山容不下你了是吗?仙山种菜,亏你想的出来,身子不好就好好养着,到处乱跑,闲不下来吗?失忆了也安分不下去,嘶,不如去藏书楼抄书吧,什么时候把这世道的记忆都捡回来,什么时候出来,捡不回来就给我从头背与记,小遇,明天就给他一身紫色弟子服,让他去和弟子们一起上早课去,白天上课,晚上抄书,看你一天还有闲心折腾吗!”
我天!
没天理了!
楚惕清一脸不服,用手掰扯着师兄的大手,几下都没救出自己的脖子,被迫低着头好难受,他瘪瘪嘴:“师弟,救我!”
杨谨遇还没来得及说话,虞持平反倒加重了些力气,楚惕清疼得一哆嗦,连忙瞎叫:“师兄!疼疼疼疼疼………!”
吵的虞持平耳朵疼,虞持平松了手朝着人脑袋上拍了一掌,楚惕清魂差点被拍出去,晕晕乎乎地还顶嘴:“师兄就不能温柔点吗,我差点被你拍死!!!”
谁能想到,又犯了虞持平的忌讳,他一脚踹飞了楚惕清身旁的椅子,椅子四分五裂,最后碎成了粉末,
我的天!
还用上灵力了,楚惕清不禁想着一脚要是踹到自己身上,那不得骨裂,哦不,骨头在身子里碎成粉,他心有余悸,懊恼的锤了自己一下,然后面上换上一副讨好的笑容:“师兄!”
“师兄教训的是,是惕清错了,惕清不该不听师兄的话。”他小心地站起来,然后飞快的转头去扯虞持平的衣袖,把人拉到椅子上按着坐下,原本想给他倒水喝,然而没有,他只能退而求其次的用自己的折扇撑开给人扇风,就差点头哈腰了:“师兄辛苦了,一路累了吧,要不要吃点东西?小遇手艺可好了。”
虞持平的心思很难猜,一不小心就能炸,他原本已经知道,方才是真的,唉!都怪自己大意了,楚惕清弯身对着虞持平悄声道:“师兄,师兄!给点面子!小遇还在呢!”
虞持平“哼”了一声,到底没再训他,楚惕清站了一下,本想再拿个椅子过来坐着,却被虞持平一个眼神吓得不敢动了,他尽力微笑,脸都快笑僵了,
快别看我了………他心里想。
略显急躁,他手上动作都快了起来,风大的像是要把虞持平扇到十万八千里之外,
杨谨遇低声笑了一声,让楚惕清一呆,手里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滞,紧接着,杨谨遇便跟虞持平说开话了,
楚惕清心里感动,好师弟!
“大师兄找谨遇何事?”他捏了一道符,隔绝了饭食的香味,空气中隐约传来淡淡花香,让人心旷神怡,虞持平表情也放松了些,他对着杨谨遇笑容就明媚多了,楚惕清悄悄“哼”了一声,收获了大师兄轻飘飘的一脚,立马老实了,虞持平这才又对着杨谨遇道:“仙门大比还未出结果,我知道你肯定是不差的,但这一路辛苦,谨遇想不想放两天假?”
“放假?”杨谨遇歪了歪脑袋。
“嗯,我和几位长老商量了一下,虽然以往大比的前十名都要前往云京赴会,但大师兄想你肯定不喜那种场合,无度山也不需要这种噱头引人注目。近来风萝秘境要开在无度山下,里面风景正好,小遇不如去散散心?”
散心,他看向楚惕清:“二师兄去吗?”
二师兄………,让楚惕清想起了猪八戒,他刚想说话,虞持平就已经替他拒绝了,
楚惕清想去,但他不敢说。
“他就不去了。没了修为就重新修,没了斗志就重新再有,我打算让他从外门低级弟子做起,明日就跟着弟子们一起上课。”
原来不是开玩笑,楚惕清不想上课…………!现世上的课还不够多吗,天啊,他记得无度山的早课,天还没亮吧!
杨谨遇说:“那师兄会不会被欺负,虽然无度山禁止恃强凌弱,同门相欺,但止不住有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师兄虽然不是弱小,然而毕竟生了病,总是需要人照顾的。”
生了病,楚惕清注意到从一开始,杨谨遇就一直照顾着他的自尊,旁人也在乎这些,可是却没有他这般细致入微,楚惕清本身是不在意被称为弱小的,反正不是一辈子的弱小,但这并不能说明他不会为这份体贴而动容,
虞持平看了楚惕清一眼,他心里又何尝不担心,但他仍旧嘴硬道:“受点欺负就知道修为的重要性了,没心没肺的家伙,挨点欺负也好,早点能保护自己才是好的。”
楚惕清仿佛读懂了虞持平的言外之意,他静默一瞬,表示自己愿意重新再来。
杨谨遇一向支持他的想法,自然不会干涉,只是到底有些忧虑。
虞持平站起身子,刚想伸手,楚惕清警惕的朝后一闪,虞持平皱了眉:“过来,又不打你。”
楚惕清心想:打的还少吗?
但身体还是朝他走了过去,虞持平拍了拍他的肩膀,递给了他一个木盒,他似乎想叮嘱些什么,就被童子急忙的叫走了,
山门里忙,他总是来去匆匆,满山的担子都落在他肩上,虞持平绵密的发间早有了白发,
也是那次,楚惕清才知道原来修仙之人不用漫长的年岁和无尽的寿命,依然能愁出白发。
人走后,他才打开盒子,里面赫然躺了一块楚清的腰牌,下方则堆了数百丈符咒,被压缩符压在小小的空间之中,杨谨遇站在他的身前,低声说:“是大师兄亲手画的。”
那一瞬,楚惕清的心一揪一揪的疼,他好想回到方才,让自己变成那个椅子,受上师兄一脚又如何。
大师兄因他受累,在百忙之中还要为他牵肠挂肚,他不过是怀了一颗爱护师弟的心,早从第一日见到他就知道,虞持平是个很好的兄长。
那日他半醒不醒,虞持平就坐在他的床前守着他,他屋内炉子里烧的炭并非普通的炭,而是带有灵力却不会伤他的炭,那炭取自人鬼交接处,需用修仙者的灵力温养七七四十九日,灵力强者三天即可,
但那需要耗费大量的灵力,这样的炭烧起来,他不会感觉冷,甚至还隐隐能对他金丹有修复作用,最次也会让他醒来不会如常人一般,食五谷,日夜需要休息,
但是却被他无意之间给灭了………
即便如此,虞持平也从未指责过他什么,他从不把付出直言,有时候虞持平话说的很难听,一耳朵听过去很容易让人有逆反心理,可是楚惕清知道,虞持平是在关心,
他自始至终,所担心的都是自己师弟的安危,尽己可能的让师弟所受的伤最小化,
所以楚惕清在看见他日渐渐多出来的白发,心里也泛起一阵阵的苦涩,他不怕被人欺负,不怕一切不公,他唯独害怕,辜负在意的人的心意,让其牵肠挂肚,终日不安。
他握紧木盒子,就好像把师兄一腔心意都送往了心里。杨谨遇帮他把符咒收进乾坤袋里,又悄悄帮他做了些禁制,他看在眼里,心里很是慰贴。
这一整日他都在杨谨遇这里,杨谨遇为他讲了那日弟子殿里使用的符咒漏洞,还让自己借着他浩瀚的灵力任意挥发,杨谨遇尽己所能的交给他一切可以防身的要领,让他有种幼儿园小朋友被妈妈送到学校的感觉,母亲担忧的望着孩子的眼神,和杨谨遇现在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
晚上回到他自己小屋的时候,楚惕清又在屋檐下看见支撑倒在一起的柯星纤和卢斯,柯星纤见了他,立马推了推卢斯,卢斯揉了揉眼睛,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师兄~”
楚惕清走上前去扶起两个人,柔声问:“怎么在外面坐着,冷不冷?”
柯星纤摇摇头说不冷,楚惕清又看向卢斯,卢斯也说自己不冷,楚惕清就想去开门让他们进来坐,其实他门本没有落锁,奈何两小只太过乖巧懂事了,他摸着二人身上的凉意,估计是在这里待了很久,
柯星纤拉着卢斯的袖子,叫住了楚惕清,楚惕清回过身,
柯星纤眸子弯弯:“师兄不麻烦啦!我和小斯有东西给你,给完就走,我们不进去啦!”
说完,二人纷纷拿出自己的宝贝给他,柯星纤善医,她拿了自己炼制的很多丹药,少女面目柔和,眼里皆是专注:“星纤日夜研究古籍,终于炼制出了几款丹药给师兄用,师兄放心,这些星纤都试过,很安全的!”
卢斯则拿出自己的符咒和小法宝:“师兄,这些都是我做的,不费灵力又方便护身,你看这个小机弩,虽然安平之后仙道便淘汰了这些小器具,不过我却觉得这些小东西很方便,发明出这些东西的人一定很厉害!!!”
他一脸求认同求表扬的神态,楚惕清笑着回应:“嗯,小斯说的是,器物并无贵贱之分,师兄也是这样觉得的。”
他揉了揉卢斯的头,又看向柯星纤“星纤也很厉害,这么小的年纪就已经药道大成,以后师兄再生个病可不忧愁咯!”
柯星纤嗔道:“呸呸呸,师兄怎么还咒自己生病!惕清师兄要长长久久,长命百岁!!”
卢斯附和道:“嗯嗯,柯姐姐说的是,师兄要长命百岁!!”
楚惕清被长命百岁四个字弄得哭笑不得,心里又十分感动,他仔细将二人的心意放在乾坤袋里,又把一些能搭在身上且不难受的安插在身上,三个人站着又说了好一会儿话,后来还是楚惕清看天色更深,便叫二人赶紧回去了,临走前他还仔细叮嘱一路小心,
卢斯笑着和他招手,柯星纤牵着卢斯的袖子也笑着跟他再见,直到人影彻底的消散在视线中,楚惕清才满载着亲朋至交的关心窝回自己的巢穴之中,怀揣着满腔柔软,
临睡前,他觉得早起也并不是那么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