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闲静时,趁张喜然与常磊打电话,唐娟叫走沈仲廷。
“仲廷呐,阿姨知道你对喜然的心意,但是,是不是不用在外人面前宣扬呢?”
她觉得他今天公然宣称想娶张喜然的言论十分不妥,怎么说,也得两人确实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再说。
为此,她滔滔不绝起来,“结婚是人生大事,不止关于你们俩,还事关两个家庭,一旦被提起,那是要认真讨论的,可不是随口说说。”
“这边不像你们在大城市,这里的人们就那么大点儿圈子,谁家发生了什么事儿很快这方圆十里的人儿都会知道,你俩这现在是谈着恋爱,结婚这事儿一传出去,人们好说是喜结良缘,一旦没成,难听的话都在后头。”
“我也知道不要去在意别人怎么看,但那是自欺欺人,人做不到左耳进右耳出,什么话一听到,它都是过了脑子走了心的,我不想喜然吃这苦。”
她说的每个字每句话沈仲廷都认真听着,甚至她担忧的深情他都看在眼里。
他理解她对女儿的担心,但他依然坚持自己的想法,“唐姨,我就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欢她,我想让大家都知道她身边有我,请您相信,我是真心想与喜然结婚的,我想要保护她。”
他拿出手机翻到与母亲的聊天记录给她看,“唐姨您看,我妈已经在准备我们定亲的东西了。”
他也不介意与母亲偶尔的拌嘴被她看到,继续往上翻,“我家人他们商量礼金要准备多少呢,奶奶还拿出来自己珍藏的黄金首饰想送给喜然,我呢,也拜托朋友帮忙找房子了,我想着等将来你们搬来泷城,我跟喜然就住我现在住的房子,婚房留您跟陈叔住…”
他这光顾着展望未来,竟直接说漏了嘴。
唐娟收回视线,一时间羞愧难当,又突然地满面哀愁皱着眉头,冷声道,“他陈清平是他陈清平,与我没有关系,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来往了。”
沈仲廷大惊,也难怪今天没看到他。
他冒昧问,“唐姨,您跟陈叔怎么了?”
唐娟扭过脸,置气儿道,“没什么。”
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她忽而变脸继续方才的话题,睁圆了眼语重心长道,“结婚的事儿还得你跟喜然商量好,你俩如果都没统一意见,还是不要跟外人表达你的想法了,万一将来你俩没成…”
“绝对没有万一,唐姨。”沈仲廷打断她道。
“如果她现在就答应嫁给我,我明天就拉着她去领证。”
他摸着心口,脑子里心里全都是她,深情款款郑重其事,“您绝对想象不到我有多爱她,她在我身边,我觉得自己呼吸都是鲜活的,我不能没有她。”
唐娟安静地看着他,她羡慕他,羡慕女儿,要是她还能有像他们那样对待爱情的赤诚与勇气,也不至于至今都与陈清平不清不楚尽是遗憾与亏欠。
良久,她的脸上流露出欣慰的笑容。“仲廷,喜然绝不是一个乖巧听话的孩子,如果你爱她,还请你多多包容她,也请千万一定要守护好她。”
她垂眸反思自己,“因为我的缘故她吃了不少苦,我想她就是叛逆点儿其实也没关系,做错事说错话了也没关系,我只想她快快乐乐的,在这个家里缺失的爱,往后余生都有人一直爱着她。”
沈仲廷轻轻握拳,抬起手背露出右手无名指的戒指,看着它道,“唐姨,我说到做到,此生唯张喜然一人,白首偕老,忠诚不渝。”
“沈仲廷,你又去哪儿啦?”
外头传来张喜然夸张的喊叫声。
声音越来越近,沈仲廷与唐娟会心一笑,他带门出去,“我在呢。”
张喜然穿的严实像要出门,看见他俩,好奇道,“你俩聊啥呢?”
沈仲廷宠溺笑笑,“聊工作,跟唐姨沟通一下细节问题。”
“哦。”张喜然呆呆地扭身指指门口,“走吧,陪我去超市买点儿东西。”
沈仲廷问候唐娟,“那唐姨,我们俩出去一会儿。”
他穿上一件过膝的黑色长款羽绒大衣,臃肿又老气横秋,失了几分他在泷城的娇矜气质。那是他不曾察觉到的变化,只觉得眼下一切安好,幸福常在。
他霸道牵起张喜然的手,走在前面带她一起出门。
终于拥有了难得的二人世界,他开心道,“大半夜的去超市,超市早关门了吧?你一定是想我了对吧,我们现在要去约会了是不是?”
“美得你!”张喜然调侃他道,“别成天想着搂搂抱抱卿卿我我,我们还要拯救世界的呀。”
沈仲廷委屈巴巴,“本来现在就不能住一起,亲亲抱抱都还得找机会,我们又不是偷情,又不能光明正大,除非…”
他歪过头到她那边,别有用心道,“除非,我们结婚吧。”
张喜然推开他,“开车出发啦!”
她也没给他说常磊已经帮她找到了合适的房子开工作室,顺便还牵线了婚庆公司谈合作的事儿。
因为陈清平打电话约他们,她大概猜到他不上门又把人约出去是怎么一回事了。
眼下这才是重要的事情,她便带他去赴陈清平的约。
还是一家夜场烧烤店,冬夜清冷,这店里却歌舞升平灯红酒绿到处弥漫着火炭的味道,陈清平独自坐角落的一桌喝闷酒。
两人往他旁边一坐,他随手拿起放在地上的袋子给他们。
张喜然问,“这是什么?”
“帽子围巾手套,你们仨一人一份儿。”他豪气道,却也能听出他言语间的忧伤。
沈仲廷拿出来手套试戴,这很接地气儿的洋红毛织手套,谈不上什么品位,戴着却温暖心里也暖洋洋。
他浅含开心的微笑,“谢了陈叔。”
张喜然低下头追寻陈清平失落的眼睛,开门见山道,“这是给我说好话被我妈训了?”
陈清平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她现在彻底不想见我了,嫌弃我,叫我再也别联系她了。”
沈仲廷下意识地看张喜然,寻思这冷战的功夫也能遗传?怎么听着都似曾相识。
张喜然激励他道,“叔,你不如果断点儿嘛,大张旗鼓地跟我妈求婚,她要不同意你就把她扛走,我妈怕什么,她不就怕那些个流言蜚语嘛。咱一把子把事儿做到位,叫他们一次性把闲话都说够!”
“后面咱就过咱的小日子,谁还闲的扯东扯西。”
陈清平委屈道,“你不了解你妈妈,我要真这么做了,情况会比现在更糟糕,我可不想她生气。”
沈仲廷疑问,“叔,你追唐姨多少年了?”
陈清平仰天长叹,“哈,过了这个春天,就整三十三年了吧。”
沈仲廷震惊到失语,他半生的时间都守护着一个人,看她嫁人,生女,又成为单身母亲,那到底是怎样的纠结唐娟不肯接受他呢?
他沉静地端详眼前的陈清平,可怜他又敬佩他。
再挪过视线看张喜然,他忽然觉得,时间冷酷流逝,人一生太过短暂,吃饭睡觉工作要占大多数,哪怕用一生来爱一个人,那都不够。
张喜然忍不住吐槽母亲,“我妈就是性格太软了,任人欺负任人胡说八道,还不叫我怼回去,人嘛,哪能平白无故受气呀,从哪儿来的就打哪儿回去。”
她越说越来劲儿,“这以后啊,我也豁出去了,谁要说她难听的话,我就找上门也说叨一通,这人复杂的嘞…”她无奈摇摇头,继续道,“力是相互的,平衡才能和谐,所以什么叫见什么人说什么话,懂得回击才是有效防御,这都什么年代了,没点儿脾气人都拿你当靶子。”
沈仲廷含笑摸摸她脑袋,“不愧是最佳射手。”
陈清平叹气儿道,“拒绝鸡汤,请明示努力方向。”
“走起,干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