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内鬼，停止交易 第101章 橘皮

大麦哲伦星系，布烈文荒星——

布烈文荒星接近三分之二的地带都是红沙，另外三分之一则是海。

不规则的岩石点缀在砂砾之间，风扬起狂沙，那海洋，也被暗红的砂石和幽绰的天色一同渲染成了红色。

据星际考古，在这座星球上曾经出现过智慧文明，但不知何种原因，后来文明消逝，而这一切发生在宇宙大爆炸之前，现已无法考究。

只稀稀拉拉残存了古文明遗迹，而这红海边的遗迹在后来被某不明组织改造成了私有的实验工厂，以人体实验为主。

在岁月的更迭之中，布烈文也已换了新的主人。

“最新的骨分析报告。”

一份资料递过来——用一只完好无损的手。

接过来，视线从来人的脸落到分析报告上，沉冽的嗓音响起，“你依旧不愿意回到希斯兰吗？”

梵希在他对面落座，无声地笑：“你知道的，这对我毫无意义。”

“你不是还有个弟弟在吗？”梅里道。

对面的年轻研究者微蹙眉，过了几秒提醒说：“别关注我，你的时间很有限，难道不是抽空来这里研究这具白骨的么？”

实验室内敞亮无尘，透明的密封台中陈列着各种标本，在最里处的手术台上，液体舱中浸泡着零散的骸骨。

骨分析报告上的数据繁多复杂，他一一审视过去，视线落在一处细胞成像上，那细胞早已死透，是经过了特殊手段处理才呈现出来的细胞形态，定格在生命的最后时刻。

面对这诡异的成像形态，纵使是曾为最年轻人体学博士的某人也不得不拧紧了眉头。

“很不可理解，是吗？”他的踟蹰让梵希忍不住笑，“我以为是我稀碎的技术惹出的祸，还好不是。”

“吞噬态的双联神经元死皮。”半晌，他终于定论。

梵希笑着颔首：“时间过去太久了，还好拿到了骸骨，好歹能够有些线索。可是即使我学术水平不行，照样能看出来这不合常理，这是来自两个人的神经元，不仅产生了联结，而且发生了吞噬，其中一样神经元吞噬了另一样。”

末了，他停顿，不确定地问：“你的判断呢？”

“嗯。”梅里敛了敛眼睫，似乎没有波动。

他依旧一言不发，梵希为此困扰，摇头叹道：“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事发生，况且学习多年我仍旧对人体学无感，你的见解比我更有价值。”

梅里终于抬眸，吐出几个字：“我也没有。”

——他也没有见过这样的事发生。

五年前的米克在转瞬之间发生，航舰坠毁的同时无人生还，而在所有的动荡之中，神经元对神经元的吞噬却暗自发生。

且这在离体环境中出现，还是极端的太空环境。

这证明在这环境之中，进行吞噬的神经细胞仍旧具备离体的生物活性。

尽管没有存活太长时间，最后在吞噬过程中也死亡了，细胞附着在了骸骨之上。

“我没见你这样犹豫过。”梵希一边的袖子空荡荡的，他用另一只手指了指那成像，问，“不同人种的神经元形态不同，你能看出来，这是什么人的神经元吗？”

“地球人。”在近乎畸形的吞噬形态中，他辨认，“……和希斯兰人。”

梵希纳罕地寻思：“通过基因分辨，这个地球人就是他？但他的骨物质流失得几乎不剩下什么了，不能百分百确认异变的方向。”

梅里抬眼：“但我仍然倾向于，神经物质的性质改变是他的异变方向。”

唯有异变可以解释异常。

“那么是什么在改变呢？”梵希问。

他道：“活性，或许吧。”

梵希道：“我知道样本不足够支撑结果，但还有一点，我检测了从米克中带回来的所有残片，包括沧澜舰的碎片，还有一些其他混合在一起的太空垃圾，这些东西上偶尔有很零星的死细胞附着。”

梵希抬头想了想，片刻后他又道：“如果你觉得我的检验能力勉强可信，那么我认为在米克爆发的那一刻，他身死的同时肢体分裂，脑浆迸裂，神经物质发生过大面积的物质附着，附着在某件物品上面。”

“只不过在时间之中被消磨了，最后能找到的这点附着物仍然不足够作为研究样本，明明多那么一点点也好，或许那样的话对你来说也够了……”

“……错了。”他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颤。

梵希道：“什么？”

“你并没有检测到所有。”

——还有一样残片疏漏了，但那块残片被另一个人拿走了。

“我要立刻回希斯兰。”

海水扬起波澜，浪潮哗哗啦啦地涌上岸，将褐红的沙淹没，这座深藏的实验工厂极少有人来往。

“你不回希斯兰吗，你的母星？”大门再次敞开的时候，梅里最后问他。

年轻的男子守在工厂里边，未曾踏出一步，“CI009，我很感谢你让布烈文计划破产，将那群人驱逐了出去。”

“八岁的时候我被家里人送来布烈文，他们说这里有一批顶尖科学家，只要我好好跟在他们身边学习，未来一定跟他们一样，到时候再返回母星才不会被嫌弃，才可以高人一等。”

“没有人可以在布烈文好好活着，我的家人明明知道这里的是黑禁科学家，而他们没有人性。我在这里做学员，很快他们就发现我并没有科研天赋，甚至蠢笨，于是我就成了CI008，也成了CI工程的实验体，留了很多后遗症，还断了一只手……”

“算了……缔造者已经不复存在，我们早就从他们手里解脱了。”他放弃喋喋不休，“你该回去销假了。”

有人要返程，有人要留守。

“梅里！”他突然用断臂撑住缓慢闭合的大门，叫住返程远去的人，泣不成声，“我回不去了，我弟弟……帮我看看他好不好？”

*

在平层的楼道口，巫诺看清了那张人脸——他并不认识沉舟，这个间谍已经被击毙。

最近军方逮捕了不少人，看来希斯兰的间谍清剿工作颇有成效。

嘀、嘀、嘀——

从蓝牙传来的呼叫声依旧在持续，催命般……

WT，巫诺对此没有印象，这是一道陌生的通讯。

巫诺按了电梯，将那通往底层的电梯唤了过来——档案科有两部电梯，另一部停用了，大概是因为那一部的电梯井异常，需要排查和戒严。

他上到6楼，记忆中这一层的外侧有露天的边台。

通讯一直在响，因为时间太长而成了未接，在他抵达天台的时刻呼叫声再次响起，界面依旧显示着WT。

巫诺从兜中摸出口香糖，按了按耳下接听。

【巫诺先生。】

——一道经过了处理的声音。

【我是您的联络员。】

巫诺没搭话，剥开口香糖的包装将口香糖咬在嘴里，通讯器里的人声在继续。

【您不说话也没关系，这边没有其他的事，只是给您一条建议。】

【——请尽快找出银尾，越快越好，您将终身受益。当然，您也可以选择忽略，这是您的权利，但您的时间有限，祝您顺利、好运。】

嘟嘟嘟……

通讯挂断了。

就像它来得莫名其妙，去得也莫名其妙，悄无声息。

巫诺面无表情，天台连接走廊的角落有一处垃圾桶，他踩开垃圾桶，将口香糖的包装纸丢进去。

“6号审讯结束，请求联系总台，立即核查微分子研究所。”

旋即响起开门的声音，门轴转动出细微的响，廊道最远处的一扇门开了，审讯员脚步匆忙离开了档案大楼。

巫诺丢完，踩住垃圾桶没有松开，除了他扔下的包装纸，垃圾桶里还有另外一样东西——橘皮。

这样的话，他知道6号审讯室里的是谁了。

……

“小公子，你怎么在这儿！？谢谢你的橘子。”力力趴在审讯隔间的玻璃上，企图凑近他。

“唔？我路过……”巫诺嚼着口香糖，随便一坐，他们被隔离层分开。

力力依旧乐观，在这样的情形下仍然话多，巫诺听了片刻密密麻麻的无用信息之后打断他，径直问：“你知道莱伽宁总事出什么事了吗？”

“莱伽宁总事？”力力面露疑惑，“他就是我隔壁研究所的老大，还有什么？”

依旧是无用信息，巫诺耐下性子：“他被抓了。”

力力摊手：“我也被抓了。”

巫诺凝眉：“研究所的很多人都被抓了，但他很不一样，他有间谍嫌疑，你知道为什么吗？或者发现他平时有什么异常？”

力力思忖，道：“如果是这样……我可能知道。”

他沉下声：“我们的星球人口很少，不到两千万人，人口是一种稀缺的资源。再加上流浪时代持续了快200年，而现在才结束十五年，其实才结束了没有很久。”

“在那个时候为了星球的整体利益，根据个人的才能人们会被严格地分配到不同岗位上，比如动手操作强，那么就分到工厂去，比如体力好，那就当军人，再比如思维强逻辑好，那就被按照科学家的路子培养。”

“那时候人们都是这样筛选的，按照这种发展模式，星球试图将每一个人的才干都发挥到极致，每一个人都不会浪费。”

他贴在玻璃层边，直愣愣地看过来：“到现在很多人还是延续了这种思想，而且根据职业将人分个三六九等出来，这可能是一种末世后遗症，很多家长都希望孩子成为科学家。莱伽宁总事？他是不是抵制自己的身份？他想摆脱……”

墙面上有一道仪器在不停闪烁红光，巫诺怔怔然看着，回想他的话。

猝然，室内红光大盛，公共通告响彻——

【西北军区即将发生二次泄露，即将爆破。检测到裂合爆破风险，请尽快撤离！】

裂合爆破？！裂合？这个名词莫名地熟悉？在哪儿听过？

【西北军区即将发生二次泄露，即将……】

警报声正在重复之中，忽然又中断了，外头响起嘹亮到刺耳的警鸣，室内的灯光忽明忽灭，屏幕闪现出麻纹。

巫诺忍不住骂了一嘴，反应过来军部的电波故障还没好，这会儿又旧病复发，不仅将要爆破，而且断电，甚至有可能还有其他问题。

“啪嗒”，隔绝间的门因为断电而打开。

“快走！”力力冲出来拉住他往外去，“要爆炸了！”

巫诺在被推着离开6号审讯室的最后一步将挂在门边的一把枪薅走了。

警报长鸣，跟紧急撤离的嘈杂声混合在一起，巫诺对军部达不到熟门熟路的程度，此时一边跑一边茫然地问：“去哪？”

“跟我来！”力力紧紧拉住他往某个方向跑，喘着大气道，“先、先远离西北军区……”

军部地带开阔，人们从不同的区域、不同的部门或者科室狼狈地冲出来，如同火堆中的蚂蚁四处逃窜。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西北军区的爆破如期来临，地面止不住地震颤，火光冲天，碎石漫天乱溅。

巫诺按住力力趴下来，他们距离西北军区稍远，还算好。

天边浓烈的亮光火焰映在视网膜上，空气变得稀薄难闻，巫诺止不住咳起来。过了会儿，身边有了动静，力力滚了半圈艰难地撑起来，关切道：“你还好吗？”

巫诺捂住嘴唇摇摇头，顺着力力扶他的力气爬起来。

“裂合问题导致的，不知道后面还有没有连环爆破……”力力呼着气，他伸向巫诺的手要不动声色地接过那把枪，想要拉他朝一个方向走。

“太不安全了，我们离——”

话语戛然而止，他突然不动了——他被一把枪抵指着。

在他接触到手枪的前一秒，巫诺抬起来指向他，眯起眼眸：“你是银尾！？”

力力：你猜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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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橘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