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楼剑雨 第6章 第 6 章

那女子刚出去没多久，就有人进来上茶，还未品尝就已闻到浓浓香气，便知道，确是上好的茶。

团茶，是一种最为名贵的贡茶，黄金万两，金贵非常，之前专为皇室垄断，但几百年来对这种贡茶的管制不再那么严格，民间贵族或是富贵的商人也可尝得一口。

团茶的制得百为不易，需经蒸茶、榨茶、研茶、造茶、过黄、烘茶六道工艺，每一道程序都被严格把控，新采来的茶尖需先浸泡水中，挑选匀整芽叶进行蒸青，蒸后冷水清洗，然后小榨去水，大榨去茶汁，去汁后置瓦盆内兑水研细，再入龙凤模压饼、烘干，因上印有龙凤图案，也被称为龙凤团茶。

不过这莺歌苑竟也有，而且还能拿来招待客人，足可见她底蕴之浓厚。

“你们这团茶可是随意便可拿出的？这院中竟有这么厚的底蕴？”崔钰看那茶女在一旁布茶，忍不住问道。

他们的确能够闻到这茶香，但却没办法真的品尝到，鬼之身体，碰不得这实物啊。

若这茶是真的，那就是一大损失，崔钰生前只听过这茶的名声，却还未品尝过。

那茶女一笑，说出来的话糯糯的：“官人可是取笑我们莺歌苑了，这茶只有在招待贵客的时候才会用上，三位公子一表人才，就是我们的贵客。”

说话间，三杯茶便已布好，女子施施然行礼，“三位公子请。”

褚宵晚轻笑一声，端上一杯茶水，沿着茶沿闻了闻，遗憾叹道：“果是好茶，只是没碰上好时候，可惜了。”

说着竟是沿着茶盏喝了进去，细细品尝了一番，南楼月微微皱眉看向褚宵晚，鬼不能吃人间的食物，人间的食物都他们来说就是一道毒药，不知这褚宵晚怎么想的，竟直接就喝下了肚。

褚宵晚没注意南楼月的表情，对那茶女一笑：“这茶果然不负盛名。”

茶女回以笑容，正当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外面突然吵了起来，吵闹的声音直接从门前经过，争吵贺喜声不断，人声鼎沸竟是在室内无法阻挡。

三人对视，读懂了对方的想法，这么热闹的场面自然不能错过，便一众起身，“这外面是发生了什么趣事吗？竟这么热闹。”说着便离开了房间，进入了门外。

好巧不巧，还是刚才那位在楼梯间遇到的柳娘，不过刚才还在她身边的赵公子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翩翩公子，他们两个对面站着，周围围绕着无人能参入的氛围，眼中情意绵绵。

听着像是要成亲，来这边讨个彩头，刚好他们身边又经过几个欢快的年轻人，褚宵晚伸手拦住他们。

“各位兄台，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那人上下打量了褚宵晚一番，笑得露出了八颗牙齿：“这位兄台，想必定是刚来的徐州吧，刚才林家的小公子向柳娘提了亲，我们正要去凑热闹呢！”

“这林家可是我们徐州城内的首富，林小公子又是林员外的独子，若是这柳娘真的嫁过去，啧啧啧真是野鸡变成金凤凰喽！”

崔钰：“可那柳娘不是和赵小公子青梅竹马吗？怎会又和林家公子结亲？”

那两人对视，噗的笑了，“这位兄台，你可别小看这莺歌苑里的女子，英雄难过美人关，这柳娘厉害着呢！”对着崔钰挤眼道：

“一个月时间使得林小公子对她情根深种，以前的青梅竹马还对她念念不忘，两男争一女的戏码，当世难求！”

“走了走了，不同你们说了，这林公子向来大方，难不得又有什么好戏可看，好茶可喝！”说着一帮人簇拥着就向前方赶去。

褚宵晚轻笑出声：“既如此，那我们也去看看呗。”

说着长袖一挥，率先离开了房间，南楼月跟着他身后，崔钰看了看他们离开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看在他们身后微笑垂首以待的茶女，为难道：“这……”

若是那老板娘突然到来，没看到他们三个岂不是失礼，崔钰是个受了一辈子儒家教育的书生，死后对于礼节之类也颇为看重，况且他也的确对那些热闹不感兴趣，下定决心，摇摇头，对着那茶女作揖，回了隔间。

“感谢各位的捧场，今日我林析舟在此立誓，此生非柳娘不娶！今日特来此提亲，望各位都做我们的见证人。”

褚宵晚两人站在二楼一个拐角处，看着不远处巨大空间中央一个年轻男子对着周围人群作揖讲说，临近了，才看清这林析舟的面容，原是个唇红齿白的翩翩公子，看着有些男生女相，一双眸子顾盼神飞，如今正兴高采烈，眼睛常看对面的柳娘。

身边围着的男女，起哄的嘲讽的声音具在，而在那一群兴奋的女子中央簇拥着一位眉目含情，双颊绯红的女子，她垂头静听，周围的一两个同伴时不时摇着她的胳膊，低首说着几句调戏的话，逗的那女子害羞不已，轻力道地推着身边的女孩们。

只是眼睛时不时飘向中央那位林小公子，对视之后又飞快移开，双颊随之变得更为绯红，明眼看两人都是情谊相许的模样，可不正是柳娘。

刚才于楼梯见到的赵公子已不见踪影，周围环境热烈，起哄声高涨，好像是一场现行版结亲现场，只是热闹了许久，迟迟不见林析舟口中所说的莺歌苑老板娘，柳娘的救命恩人。

求娶莺歌苑的女子，说难也难，说简单倒也容易，只需女子自愿并且男方来向老板娘提亲出赎金，也叫做“聘礼”。

正常人家想要结亲需经六个步骤：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若想求娶莺歌苑的女子，只需要经过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四个步骤。

至于为什么一个伶人院落用上了正经家的娶妻规矩，主要是因为莺歌苑这做伶人的女子，并不是奴籍，而是良家凭证，来这里的人都是为了求生活，当然这也得益于当今圣上的开明，明确提出，家中女性也可外出做事，给予女子极大的自由。

也或许正是因为这种特殊，才使得这莺歌苑在这徐州城内经千帆而不倒，并且颇受贵族官员的追捧。

“这郎才女貌看着倒也顺眼。”褚宵晚对着南楼月道，“只是可惜了刚才那赵小公子了，好一个青梅天降剧本呦。”

南楼月：“嗯。”

听到南楼月仅仅回了个嗯，褚宵晚扭头去瞧，就看到南楼月那张闻风不动的脸，明明周围那么热闹，他倒是不受一丝影响，眼神淡淡的，就像这些都无法入他眼一般。

“嗯？你嗯是什么意思啊？”褚宵晚来了兴趣，“你是嗯那郎才女貌，还是竹马天降？”

南楼月扭头看他，平静道：“我嗯，是因为我觉得你说的对，和他们无关。”

他蓦地说出这话来倒是让褚宵晚一愣，若是换个对象，他肯定一切对方在调戏他，但是南楼月？他又仔细看了看他的神色，毫无情绪波动，应就是单纯赞许。

“嘶……你这话说的我汗毛直立，你怎么回事，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了？之前可不是这样啊。”褚宵晚匪夷所思，这鬼人前人后怎么还有两幅面孔呢。

南楼月扭过头，继续看着面前的热闹场景，嘴中回答：“我只是觉得以后我们总要一起做事，氛围和谐一些更加顺利不是吗？”

“……”怎么说都有理，褚宵晚转移话题：“你们平时也会来人间捉鬼？”

南楼月莫名看了他一眼，眼神转动提醒他看周围，褚宵晚奇怪，以为是见到了什么重要人物，扭头一看，就看见周围几个人一脸嫌弃地看着他，像是在看神经病，正常人谁会一直问捉不捉鬼的，世上本没有鬼。

“……”褚宵晚说不上心中是什么感觉，只觉得一阵憋闷，随之而来的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恼羞成怒。

他从没被人这么看过！

他猛地转头去看南楼月，意料之外地看到他微微上扬的嘴角，突然，他就不那么生气了，美人微笑总是赏心悦目并且治愈的。

他正要再说些什么，前面吵闹声静了，像是石头落入深海里，一阵莫名的感觉遍布周围，像是被水波包围着，让人不敢再说话，熟悉的感觉让褚宵晚一愣。

转眼看去，就看到从另一边缓缓走来一个风姿绰约的女子，那女子身着红色纱袍正红色长裙，浓艳的妆容与五官，走来的过程中不像是平常出行，更似女皇登基。

她身边跟着两个垂首的小丫鬟，其中有一个正是他们进来时见到的那个粉纱女子，老板娘站在二楼与三楼之间的楼梯接口，开口：“听说林小公子想来提亲？”

她的声音不似她的姿态那般具有迫人气势，反而如温度适中的温泉，暖暖的，让人感到亲切，放松。

这声音具有蛊惑的作用，褚宵晚心中不免慎重了一些。

“雪姨见笑了，不过在下这次前来贵处正是为了提亲，向您求娶柳姑娘。”

说着对旁边一挥袖子，从人群中挤出来十几个搬着巨大箱子的仆从，摇摇摆摆地走到中央，碰的一声卸下了箱子，箱子上挂着红色丝绸，足有十箱之多，一排排摆放到雪浅面前，手笔惊人。

人群中响起一阵吸气声。

雪浅一笑，“林公子的心我是认可的，这么多天您对我们柳娘如何我也是看在眼里的，若是柳娘愿意我也不该阻止，只是……”她犹豫片刻，问：“不知令父对这门亲事怎样看？”

林析舟的父亲，林威，徐州城当之无愧的首富，在这徐州城中，你可以不认识不知道如今上任的徐州牧，但却必须知道这城中远近闻名的大善人林大员外。

可以说这徐州城的经济很大程度上都是林员外带动起来的，除了盐铁等国家管控的物资之外，其余的林家多多少少都有涉及，尤以纺织业为最，在涝灾发生的时候林员外还会大量出资帮助这城中百姓求生存。

虽说这都是林威在外的称号，但吸引众人的或许不是他已获得的功绩，而是他与莺歌苑第一代超红歌姬花灵儿之间的感人深情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