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离最是 第446章 Maybe

按路行云的说法，西式私宴和中式饭局本质上无太大区别，都是在把酒言欢之际谈生意。只是由于文化不同，席间的交流方式略有差异。

“东方文化含蓄而内敛，西方文化耿直而开放。当然啦，这不是绝对的。”路行云的化妆速度比较快，好在脸上看不出糊弄的痕迹。

“比如呢？”钟浅晴坐在梳妆台前，挑了一根口红又放下。保镖去买沙拉了，两人都饿得不行，打算在晚宴前先垫吧一口。出门前再涂口红吧，她心想。

“这么说吧。我们开会时，中西方员工的报告方式是有明显差异的。咱们的员工会习惯性的按‘起因-经过-结果’的顺序做报告，欧洲人则不然。他们会先说结果。我给你挨个学一下……”路行云坐在沙发上，咳嗽了两声。“这个季度我们引进了新技术，调整了工人的上班时间以及奖金结构。基于此，车间生产效率得以显著提高，产品完工率较上月增加了百分之十。”

路行云一本正经的语气逗得钟浅晴咯咯直笑。她透过镜子看到对方盘着腿，双手放在膝盖上，活生生的像个正在禅修的大师。

“下面我给你学欧洲人。”对方将拳头放到嘴边，又咳嗽了一声，将语言换成了英语。“我很高兴的告诉各位，咱们这个季度的产品完工率增加了百分之十。是不是很惊喜？之所以能有这样优秀的表现是因为生产效率显著提高了。为什么呢？因为我们引进了新的技术……巴拉巴拉。”

“哈哈哈”，一不留神，钟浅晴差点把眉毛画飞了。“那你喜欢哪种报告方式？”

“着急的时候喜欢西式报告方式，时间富裕的时候喜欢中式报告方式。不过就像我刚才说的，表达方式上的差异是相对的。这就像牛肉面是先吃肉还是先吃面一样，环境和喜好会影响选择。而且，有时西方人表达的也委婉，即使他们的语言很简单。”

“又比如？”

“嗯……”路行云想了想，“你随便说个对事物的看法。”

“员工选择什么样的报告方式和东西方文化无关，取决于老板的喜好。”

“Oh, maybe.”她一边点头，一边耸了下肩。

“哈哈哈，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不否认你的看法，只是不认可，就像咱们用犹豫的语气说——可能吧。”

钟浅晴了然地点点头。

陈孑以前也和她说过中西方文化差异的问题，她在B国生活的那段时间也确实感受到了不同。只是，她参加过的海外晚宴屈指可数，尤其是这种大人物发起的私人晚宴，所以她才磨着路行云传授她注意事项。一方面，今晚的私宴可能会影响《出逃的我们》在威尼斯电影节上的命运；另一方面，她也怕自己的无心之举被他人视为不礼貌的行为。

路行云曾经和她说过，出国以后会很在意自己的身份，会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这不是为了取悦他人，而是本能的希望别人能对自己的国家有好感。好感是友情的前提，能促使其他国家的人去了解咱们这条东方巨龙，咱们的文化才能被传播到世界各地。无独有偶，钟浅晴在海外时也深有感受，所以她不想失礼。

“我完事啦。”稍后的时间，钟浅晴一边听小路老师念叨，一边完成了今日的妆容。乌黑的长发被盘绕成髻，小巧秀美的瓜子脸如稀世珍宝般展露在路行云的眼前，就像一件精致淡雅的白地青花瓷。

“醒醒。”她在对方面前挥了挥手，“瞧你那一脸的花痴样。”

“你太美了嘛。”路行云帮两人将旗袍挂在衣架上。这时保镖送来了沙拉，两人在客厅的落地窗前席地而坐，脚下是静候绽放的音乐喷泉。“好想带你去商场里逛逛，去冲沙，去海洋乐园，或者出海钓鱼。”

“来不及做那么多。明天咱们可以去商场逛逛，我是晚上的飞机。”

“嗯。”

“怎么还不高兴了呢？”

“你大老远的跑一趟，我却没能带你体验各种玩乐项目，总觉得有点过意不去。”她郁郁寡欢地用叉子戳了几下盒子里的生菜，撇了一下嘴角。她真的很想让钟浅晴快乐。

钟浅晴听后，心里一阵感动，是爱让对方内疚了。“没什么过意不去的。”她吃了一口沙拉，然后靠在对方的肩上。“与我而言，这次出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其实为《出逃的我们》参加晚宴是次要的，重点是我可以借这个机会来看你。”

路行云“哦”了一声。

“小行，我不是在安慰你。这么多年了，你这个自我的毛病就是改不了。我知道你想把看到的新东西，喜欢的新玩意都分享给我，但那不是我要的呀。与其出去玩，我更想和你在房间里腻歪。”

“真心话？”路行云扭头，挑着眉毛问道。

“当然啦。但现在不行……”她一手抵在路行云的胸前，对方正要吻她，“我可不想重新洗澡化妆了。你，现在给我好好吃饭。”她指了指对方的沙拉盒。

“咱们要不别吃了，节省时间……”见钟浅晴半睁着眼，路行云强行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我吃饭。”她叉了一大口沙拉，鼓着嘴露出一个憨厚的微笑。

简单吃过后，两人换上了各自的旗袍。钟浅晴身着白色淡雅刺绣旗袍，路行云是黑色的。她没有像钟浅晴那样将头发盘起来，而是让长发自然垂落，如蜿蜒曲折的黑色瀑布一般。另外，她佩戴了一条珍珠项链，气质高贵优雅。

“你好，路小姐。”

“你好，钟小姐。”

“路小姐今天穿的很不一样啊……”

“过奖了，钟小姐……”

两人站在房间门口互相看向彼此，柳叶与桃花纷飞，素雅不张扬，淡墨如枭烟。

“走吧。”路行云轻声道，二人携手前往王子塔行政层的小型宴会厅。

“若是Spencer夫人和你聊起电影节的事，你不用和她客气。”路行云叮嘱道，“我帮Spencer爵士拉了不少客户，也帮过他的忙，和他们几个孩子的关系你也知道，他们一定会乐意帮你的。我猜，Spencer夫人会主动提起有关电影节的话题。”

“明白。”

说话间，两人到了宴会厅。爵士夫妇一眼就看见了她们，路行云领着钟浅晴上前打了招呼。

B国裔A国人，外表豪放，内心传统，有关Spencer夫人的几个关键词一直浮现在钟浅晴的脑海里。但仅仅喝了一杯餐前酒，Spencer夫人就让她放松了下来。对方是个很随和的人，而且正如路行云所料，对方主动提起了威尼斯电影节。

“你有作品参展？”Spencer夫人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叫什么名字？”

钟浅晴如实相告，并简述了电影的内容。对方似乎被剧情吸引了，她在对方的眼睛里看见了不解、关切、担心和质疑。

“女主人公真够包容的，我可做不到。”听到最后，Spencer夫人愤愤不平地说出自己的感想，“我个人觉得家长对孩子的无理由否定就是精神打压，即使是无心的，也足以给孩子造成心灵创伤。解决这个问题的最好方式就是长大后远离他们。坦白讲，我认为女主很不幸。即使她理解父母，但对方给她造成的伤害已经形成了。这是一个悲剧。”

由于文化差异，Spencer夫人的这番话没有令钟浅晴感到意外。更何况，她在拍摄期间也这么认为过。

“而且，你们的父母连你们找什么样的工作都要干涉吗？我的意思是干涉，不是关心哦。”

“有的父母是这样的。”钟浅晴回应道。

“听上去很累的样子。”对方皱了皱眉，“若我的朋友是这样的父母，那我一定会劝他们放手，等孩子遇到困难了再说。”

老外果然好管闲事。“夫人说的有道理。在我们国家有句俗话叫‘儿孙自有儿孙福’，所以也不是所有家长都和电影中的一样。”

“那就好。”Spencer夫人长舒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这部电影听上去不错。没办法，社会就是这样，不可能所有人的教育观点都一致，也不是所有事都是顺心的。我愿意把这部电影引荐给认识的业内人士，他们中可有人是威尼斯电影节的评委呢。”

“啊，那太感谢了。”钟浅晴的笑容很诚实，“我的导演和制片人本来对A类电影节不抱希望的，毕竟参展的好电影太多了。”

“放轻松。”Spencer夫人提起酒杯，“要对自己的电影有信心，至少听过你的讲述后，我就很感兴趣，虽然女主人公有点窝囊。”她凑近钟浅晴，眨了下眼，“要知道，我很久没有因某部电影的剧情如此生气了。”

“哈哈哈”，钟浅晴笑着与对方碰了杯，“谢谢你能这么说。”

话音落下时，两人相视大笑。

聊得还挺开心。路行云扭头看了一眼钟浅晴，虽然就坐在对方的身边，但她没有参与对方和Spencer夫人间的对话。

她有自己的事要做。今晚出席晚宴的客人来自世界各地，商人、律师、医生等各个领域的人都有。作为一名敬业的间谍，路行云是不会放过这个收集全球信息的机会的。

月底报告不就有了么，她心想。

“专家系统可以广泛应用在汽车制造业。”

听到这个话题时，路行云正在切盘子里的煎羊排。她没有抬头，而是不动声色地用切成块的羊排蘸了蘸鹰嘴豆酱。然后，她抬头看向音源方向，与说话人的目光不期而遇。直觉告诉她，那道目光刚刚在等她。至于原因就不得而知了，在场的大部分人都知道她的背景，哪怕是刚刚认识的陌生人。

“我们公司确实引进了相关的AI技术，用于设备检测和诊断。”她缓缓说道，语气很随意。“只不过现在市面上公开销售的专家系统并不成熟，作用范围很小。”

“路小姐说的是。很多国家都在研究可以做决策的专家系统。谁能率先获得成熟的专家系统，谁就能成为行业的佼佼者。”那人继续说道，“据我所知……”他说了几个国家和地区的名字，“这几个地方的研发进展比较快。”

路行云不置可否地眨了眨眼睛，随即拿起叉子，上面的羊腿肉有点凉了。“Maybe.”她歪了下脑袋，笑着吃掉了那块肉。

酒过三巡，众人微醺。

钟浅晴与Spencer夫人相谈甚欢，相互交换了联系方式。对方本有意带她参加威尼斯电影节的慈善晚宴，可她还在拍摄《时间积木》，只好遗憾地拒绝了对方的好意。

“现阶段对于我来说，没什么比努力拍摄出好的作品更重要了。”她如实说道。

“聪明的女演员。”双方告别后，Spencer夫人望着她的背影夸赞道。

钟浅晴和路行云回到酒店更高层的房间。

房间没有开灯，路行云站到落地窗旁，脚下的音乐喷泉被温暖而明亮的灯光笼罩，雾气蒸腾，宛如沐浴在阳光下的云海内部，白色与金色交织，梦幻而迷离。

“喷泉要开始了，来。”她向钟浅晴伸出一只手，对方光脚走向她。

在这金光闪耀的城市，她要让她感受到音乐喷泉极致的美丽和生命的快乐。脚下适时响起温婉的旋律，是她们都熟悉的东方名曲——《梁祝》。

钟浅晴感到自己腾空而起。她扭头看向窗外，喷泉形状随着音乐而变幻，一首接一首。水幕在磅礴的节奏声中达到高点，酒精放大了她的感官，她沉浸在形与声的朦胧中。

这可真是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啊，她想。

……

五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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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6章 Mayb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