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行和小浅应该是在谈恋爱吧……
小孑是知情还是不知情呢……
三杯酒下肚,王雪垂下视线,若有所思。
她怀疑路行云和钟浅晴的关系不是一天两天了,甚至可以追溯到路行云高三那年的春节。当时在胡同,她听到鸽哨的声音出来查看,发现路行云和钟浅晴四目相对,她的女儿正在给对方整理雷锋帽。
那不是普通姐妹关系会有的眼神,她做了这么多年的老师了,见过的学生数不胜数,那是早恋情侣间才会有的眼神。
不过,当时的她不以为意。同性之间的爱情是小概率事件,一个眼神证明不了任何,所以那个眼神只是在她心中种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
她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这颗种子竟然真的会生根发芽。
在她眼里,这颗种子的成长速度很快,从1%到15%,然后是60%、85%……终于,在某天的夜里,它破土而出发芽了。
这看上去是个巧合。课题小组遇到瓶颈了,那晚她久久未能入眠。她听见路行云和初一在院子里玩抛球游戏的声音,也听见了院子小门开启的声音,然后她走到窗前,看到她的女儿将她的干女儿拦腰抱进屋内。
也不算巧合。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辛勤的园丁就会时时关注。这些年,阳光明媚,雨水充沛,路行云和钟浅晴不经意间的行为如毛毛细雨,润物细无声。在太阳和白云多年的朝培夕溉下,种子生根发芽已是大概率事件。园丁时不时地翻翻土壤,查看情况,破土而出也只是早晚的问题。
那晚,王雪确认了心中的猜想,她的女儿和她的干女儿在一起了。
她和陈孑一样,曾经无数次试探女儿的口风,同样,她没能得到答案。她和陈孑不同的是,她对女儿们的爱情没有任何担心。男人也好,女人也罢,都是过日子。
她没有将这件事告诉路知远,因为路行云曾和他们说过“会牵着那个人的手站在他们面前”,所以她认为路行云会亲口告诉她的爸爸。
她更不会和陈孑说这件事。她了解她的闺蜜,陈孑失去钟强后独自陪伴钟浅晴长大,她不确定对方能不能接受两个女儿的爱情。而且,钟浅晴是一个明星,陈孑面临的顾虑明显比他们两口子多得多。
除此之外,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让她守住了这个秘密。
有点尴尬。
想到这里,王雪偷偷瞄了一眼陈孑,多年好友要成亲家了……怎么想怎么有点难为情。还是等小行回国后再说吧,届时孩子们都在,兴许能缓解尴尬。
“再开一瓶红的,下次全家一起喝酒要猴年马月了。”路知远红着脸看向路行云和钟浅晴,两个宝贝女儿又要离家了,他的表情尽显落寞。
“不喝了。”
“少喝点儿。”
不约而同的两声回答,分别来自王雪和陈孑。
“小行和小浅忙一天了不说,还给咱们做了晚饭,让她们早点上楼休息吧。”王雪一边说,一边扭头看向陈孑,对方朝她点头笑了笑。
路知远听闻,摸了摸脑袋,将“不尽兴”三个字写在了脸上。不过,他认同王雪的话,主动承担了刷碗的工作,放孩子们上楼。
“来呀,初一。”路行云喝了不少,脸有点红,她三步并两步小跑上楼,蹲在房间门口张开双手。初一蹿了两下,一头将她扑倒。“哈哈哈,乖狗狗。”她躺在地上,抱着初一打滚。
哎,幼稚鬼。钟浅晴进屋后将门关上,看向地上撒泼打诨的一人一狗,无可奈何地笑道:“快起来,衣服脏啦。”
“没事儿,衣服脏了就洗嘛。”
“老……老是这样!以后你可就要自己洗啦,我明天就进组了。”
“你不在的时候我都自己洗啊。”路行云抱着初一坐起身,无辜地看着她,并且伸出一只胳膊,“那你拉我起来吧。”
钟浅晴握住对方的手,刚要拉,却感到一股力量。“啊——”她一个趔趄没站稳,直接摔进了路行云的怀里。
“哈哈哈。”
“啊、啊,讨厌,咬你了!”
“哈哈哈,初一,你妈妈和你一样,喜欢用咬的。”
“路行云!”
钟浅晴生气地看着哈哈大笑的路行云,一时没忍住,咬了对方肩膀两口。可路行云仿佛失去了知觉,不似往常那般,既不喊疼,也不抗议,而是一直在笑。
她笑得很开心,至少看上去是这样。
渐渐的,钟浅晴察觉到对方的不对劲了。
“路……小……老……宝贝。”她张了张嘴,声音不大,路行云只听到了后面的两个字。
“啊?”路行云没看她,也不笑了。她只是低着头,不停地抚摸初一的脑袋。力度有点大,初一闷哼了几声,耸着眉毛不知所措。
钟浅晴确定了心中的猜测,她拉住对方的手,将初一哄到房间外,随即坐回到对方身边,将对方揽到怀里。下一秒,路行云将脸埋进了她的肩膀,背部微微起伏,进而变得明显。很快,她的肩膀传来了湿漉漉的感觉。
路行云哭了。
“小浅,我好难过,我舍不得你。”路行云一边哭,一边表达心中的想法,“我发现自己越来越离不开你了,我已经习惯一到家就看见你,习惯你有事没事叨叨我,习惯你一生气就咬我。想到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我不能再抱你,亲你,被你打,被你咬,我就很难过。”
原来姐姐也会难过。钟浅晴长吐一口气,百感交集,有心酸,有欣慰。她抹了抹眼角,用手轻轻抚着对方的后背,没有说话。
“我以为自己多洒脱呢,可以潇洒的离开,走南闯北以四海为家,原来不是这样的。真要分开的时候,我才发现所谓的洒脱,自由,是因为你的存在而存在。”路行云哭得很伤心,身体不停地颤抖,“没有你,一切仿佛失去了意义。”
“姐姐……”
“而且,我觉得自己特别对不起你。”
路行云的难过夹杂了多种情绪,不止是离别。她为了查明真相,保护钟浅晴和家人选择了一条漂泊动荡的人生路。然而,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她的内心产生了一丝动摇,甚至质疑当初的选择是否是正确的。
真相真的重要么?会不会对钟浅晴造成二次伤害?
她忽然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当初路知远为什么对“可疑的身边人”三缄其口。
为此,她感到苦闷。她不想钟浅晴察觉到她苦闷的情绪,所以这些天她表现的异常开心。只是,在即将离别的前一晚,终究是功亏一篑了。
“没关系。”钟浅晴见路行云不说话了,拍了拍对方的后背,“你是去上学了,等学成回国的时候就是大海归啦。”她的语气听上去很骄傲,“我的老……姐是海归硕士,多棒。”
“什么呀?”路行云吸溜着鼻子,抬起头,满脸泪痕地说道,“什么老姐啊?我是你老婆,说的好像咱俩不是两口子一样。”
“嗯嗯。”钟浅晴慌忙点了点头,“对对,是、是、是老、老婆。”
“……”
“怎、怎么了?”
“叫老婆。”路行云红着脸,直勾勾地盯着钟浅晴,“你都没有叫过我老婆,刚才叫的磕磕绊绊的,是不是不想承认?”
“没有啊。”
“叫老婆。”
钟浅晴脸烫的嘴都张不开了。怎么就卡在这儿了呢……她深吸一口气,无助地看向路行云。
“叫老婆。”对方很坚持。
“老……婆……”她咬着嘴唇,声音比蚊子还小,“老、婆。”她看向地面,双耳通红。“嗯,对,老婆。”她在快速自言自语。
咦?怎么没动静了。她低着头,抿着嘴,悄悄抬起眼皮。只见,路行云正半睁着眼看她,露出一副看穿一切的表情。
“胆小懦弱”四个字**裸的暴露在对方面前,这下好了,钟浅晴的脸更红了。
钟浅晴的表现倒是让路行云恢复了一些神志,她心中了然,原来小浅是不好意思。不经意间,悲伤的情绪渐渐散去,她的嘴角慢慢上扬。
“老——啊——”正当钟浅晴鼓起勇气准备跨过这道坎的时候,她腾空而起,紧接着,背部感受到棉花的柔软。“路——唔——”唇间湿热,对方的舌尖迅速将她缠绕。
毫无疑问,此刻,她已失去了叫“老婆”的机会。
甚至,她连话都不想说了,因为她的身体很诚实,替她回应了路行云的侵犯。
真是难得的一晚,不到九点,路家二楼的某间卧室便漆黑一片。初一蹲坐在门口,大气不敢喘。它立着耳朵,瞪着铜铃般的大眼睛守护着房内的两位小主人。
在初一的听觉世界里,它的两位小主人在忙,谁也不能靠近。
女大不中留。陈孑上楼时,瞥了一眼初一所在的方向。那个方向很安静,房门紧闭没有一丝光亮溢出。若不是初一紧张兮兮地守在那里,她大概会认为卧室没人。
年轻人。王雪帮路知远收拾完餐厅也上来了。她了解那间卧室的作息时间,在她看来,那间卧室从没在夜晚熄过灯,总是通宵达旦的传来笑声,今晚倒是个例外了。
“俩孩子睡得挺早。”王雪见陈孑站在二楼起居室,挠了挠头,没话找话。“你明天陪小浅进组吗?”
“不陪,后天得去H市。”陈孑搓了搓手,尽量不去看卧室的方向。
“一把年纪了,别那么拼。”
“不拼不行啊,一个公司要养呢。再说了,你不也一样。”
“是。”
“是吧。”
房间忽然很安静。空气中的分子似乎迷了路,不知该走向哪里,四周不见任何气息流动。
“汪汪——”这时,初一忽然吠叫了两声,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
“嘘。”王雪朝初一竖起手指,她为自己的反应感到惊讶。
初一摇着尾巴哼唧了两声,吐着舌头,原地蹲下了。
“小狗挺机灵的。”这是说的什么话,陈孑又搓了搓手,“俩孩子不在的时候,你们谁遛它?”
“老路早上遛,我晚上遛。”
“哦。”
“呃,小孑,以后小浅不在家时,你就来我家住,没事别老往S市跑,人生地不熟的。你来我家,咱俩还能说说话。”
“行。”
“……”
“……”
“那行,小雪,我先回房间睡了,你也早点睡。”
“好、好。”
“汪汪——”不知为何,初一又吠叫了起来,并且原地转了两圈。王雪和陈孑谁也没敢再说话,相视笑了笑,各回各的房间。
天,心脏要出来了。
路行云望着天花板,呼吸似乎还不是很平稳。这时,浴室方向传来了花洒声。
“磨蹭什么呢?”钟浅晴在卫生间门口探出个脑袋,“过来洗澡。”
“不想动。”
“哈哈哈。”她难以抑制地大笑。路行云也有今天,她走出浴室,趴到床边。“姐姐,防守反击可是你教我的。”
“……”谁让你用在这儿了,晚上生蚝吃多了吧。
“快起来洗澡。”
“那你拉我起来。”
“……”又来?钟浅晴狐疑地看向路行云。
“拉嘛——”
对方双颊微红,语气娇嗔,这是在撒娇了。她笑着凑到她的耳朵边,轻声低语。
“好哒,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