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监控室传来笑声,邢小方、他的搭档以及“绑架”路行云的两位工作人员笑成一团。
此时,他们正前方的监控显示屏灰黑一片,四块分隔画面均显示了同样的字——“请检查网络连接。”
“我说什么来着?这孩子不按常理出牌吧。”邢小方抬着下巴,略显傲慢地看向所有人。他的得意弟子很争气,没让他失望。“你们别看她是个女孩子,在外人面前一副善解人意、温文儒雅的样子,其实不然。这孩子小时候会打架,破坏性极强。”
“我一直喜欢她的创造力。其他不说,火腿肠在西南角,卤鸡蛋在东北角,面包放在了东南角,你还别说,不串味儿。”说话的是邢小方的搭档,“开了眼了。”
“哈哈哈”,监控室里的几人再次笑作一团。
人处于黑暗中,没有“地图”是很难走直线的。考生可以选择扶墙,但前提是他们得找到墙,而且不能失误。所以,大部分学生进到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防患于未然,利用微弱的光源做标记。路行云也不例外,她最早做的标记在床与卫生间的路径上。
“女孩子就是有女孩子的办法,比男孩子文明多了。”邢小方意有所指。
砸摄像头拒绝谈判的学生不止路行云一人,学生们在房间里绘制“地图”的方式也各不相同。只是,个别男生的做法实在是过于原始,难为别人,也难为自己。
路行云猜的没错,“忠诚度测试”是一项心理训练,也是一项考试。走到该阶段的学生几乎都是被选拔出来的尖子,他们会用各种各样的方式让老师给他们开门。因为只有开门,他们才能见到真正的对手,才可能有话语权。
这些学生中,有的人会将自己一直关在卫生间;有的人会用马桶将食物全部处理,绝食等“死”;也有装疯卖傻装病的;还有就是和路行云一样破坏摄像头的。破坏摄像头的方式也不止是砸,有人会选择用水让它短路。
明也好,暗也罢,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无一例外都是为了“隐蔽自己”,捂住对方的眼睛,让自己消失,让对手的信息源消失。这样,他们的老师就不得不出现了。
洞察对方的目的是这个职业的基本要求,学生们得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如何给自己争取优势。
当然,是考试就会有人挂科,不是所有人都能通过考试。这项考试的淘汰率很高,达到了43%。每十位尖子生中,四人将会被淘汰。没有第二次机会,一经淘汰,只能换岗。
淘汰对于老师、校方都很残酷,毕竟,大量资源和精力都用来培养学生们了。但是,承受最多痛苦的莫过于学生,时间一去不复返,他们在青春时期的付出并没有给他们带来回报。理想破灭只在一夕之间,他们的人生注定充满遗憾。
43%的淘汰率,有30%的学生是被黑暗吓退的,即使他们从未得过幽闭空间恐惧症。空旷的房间、消失的时间、无尽的黑暗可以瞬间攻破很多人的心理防线,轻而易举的摧毁他们曾看似坚强的心灵。
那是一种未知的恐惧,孤独且无助。不巧,这份工作需要足够强大的内心去承受未知带来的孤独与无助,他们必须拥有在“黑暗”中判断形势,快速做出决定的能力。当然,“黑暗”并不单指夜晚,光明的世界里一样存在黑暗。
除上述学生外,有5%的学生超时没能打开门,6%的学生是因未通过疲劳审讯而被淘汰。他们中有的人不知道如何逃避恼人的声音,有的人做了耳塞却依然无法入眠。无论是什么,主要原因都是太紧张了。显然,缺乏良好的心理素质和平和的心态是没法胜任这份工作的。
还有2%的学生是基于各种奇奇怪怪的原因被淘汰的。笔试没过的、忽然厌倦这份职业的,摸黑摔骨折了的,更有甚者在第一次听到尖锐声音时犯了心脏病。总之,医生就在考场的隔壁房间,救护车也在考场外严阵以待。
值得一提的是,被救护车拉走的不一定是学生,开门的工作人员也会面临很高的受伤风险。当然,大部分即将从事这份职业的学生心态都很平和,除非他们认为生命受到了威胁。
“你们去把她带到隔壁房间。”邢小方看向两位工作人员。待工作人员出去后,他看向他的搭档。“怎么样?做好见老相好女儿的准备了吗?”
“嘿,说多少次了,不是老相好。”
“那我问你是不是小浅的妈妈,你也不给个痛快话。”
“人到中年啦,过去的事提它做什么。”邢小方的搭档重重地靠向桌子,看向天花板,“初恋是让人印象深刻,但也只是深刻罢了。”
“你就不想再续前缘?”
“套我话?我是想还是不想呢?无论怎么回答,答案不都呼之欲出了吗?”
挖坑未果,邢小方哈哈大笑,挠了挠头。但凡他的搭档回答了问题,那么他都会知道真相了。
有的问题本就不能回答。邢小方的搭档转过身面对已经关掉的监控屏幕。他拨了拨额头两边的头发,左右看了看,还行,不邋遢。
……
另一边,路行云砸完摄像头后就回床上睡觉去了。她感觉很久没睡的这么踏实了,长度适宜的床,柔软的垫子,温暖的棉被,以及睡前意识里那张美丽迷人的笑脸。
要是醒来能看见小浅就好了,她抱着这种想法,一秒入眠。
可惜的是,她没能睡多久。更可惜的是,她睁眼看见的也不是钟浅晴,而是那两位抓她进来的男人。
这次,她被戴上了一个眼罩。通过外部走廊时,她能感受到微弱的光,这让她意识到对方是在保护她的眼睛。
没走两步,她就听见有人让她摘眼罩。
她到了一个新的房间,一看就是医疗室,房间亮度和那盏孤独的小灯亮起时差不多。但是,随着时间的移动,灯光亮度会渐渐变强。
房间中央站着三位笑容亲切的女士,其中两位穿着白大褂,一位身着护士服。言语间,她们有着传统医护人员的特点——稳重、果断。不仅如此,三人都留着利索的短发,身姿挺拔,做事不拖泥带水。显然,她们是军人。
路行云摘下眼罩时,她们看向她的眼神意味深长,眼底的光扑朔迷离,仿佛在说:“看,果不其然又一个。”这意味着三人之中至少有一人知道路行云。这不是什么新鲜事,就路行云所属的行业来说,活跃在公开场合的“名人”可是大有人在。
“护士姐姐,今天是几号?”路行云见护士有条不紊的准备医疗器械,语气和善地问道,“现在几点了?”
“你多大?”护士忙着手里的事,没回答也没看她。
“……”她也不能回答。
护士笑着看向两位医生,两位医生也在笑。“脱衣服,检查。”
“啊?”
“检查外伤,不用全脱。”
“哦哦。”吓死了。
护士给路行云做了基础检查,检查项和大学体检没有任何区别。期间,两位医生一直在聊天。听谈话内容,一人是全科医生,另一人是心理医生。
“小孩心理素质不错,心跳才50几,血压正常偏低。”全科医生拿着路行云的体检报告看了看,然后就坐到旁边的桌子后面喝茶去了,“膝盖和脑袋上的伤不算什么,养两天就好了,无碍。”
“过来吧。”说话的是心理医生。路行云遵从她的指示坐在桌子前,视线落在面前的一张纸上——那是一份调查问卷。“填吧。”
路行云抬了抬眼皮,没动。
“嗯,还行。”医生看向另外两人,三人起立朝路行云敬了一个标准军礼。
路行云依然坐着没动。
“哈哈。”医生终于笑出声,掏出证件,语气严肃。“编号……学生……实践测试正式结束,现在进入笔试阶段。”
路行云长舒一口气,嘴角上扬。她面对三人,昂首挺胸,回敬了一个标准的警用举手礼。随后,她再度将目光放回到面前的问卷上。
她忽然明白护士为什么不回答她的问题了。她望着那张问卷,久久不能落笔。因为,这份问卷的第一道题就让她犯了难。
【请填写今天的日期。】
……
今天是2011年11月23日,农历节气——小雪,是钟浅晴新电影正式开机的日子。
她起的很早,在正式开拍前,她要先去拍定妆照。
昨天晚上心血来潮上传的照片,让她的粉丝们激动不已。这是时隔几十天后,钟浅晴发的第一条私人微博。
她的微博大号不定期会发一些照片,但那是李依依替她发的。李依依对此很无奈,她家艺人虽然年轻,但对社交媒体好像不感兴趣。指望她主动发微博,简直难上加难。
同样,粉丝知道有的照片是工作室代发的宣传照,但他们和李依依一样没办法,他们摊上了一位佛系的演员。不过,昨晚那张自拍肯定不是宣传照,这让他们很兴奋。照片点赞和转发数量冲上新高,直接送钟浅晴上了热搜,留言也是五花八门。
粉丝A:“#消失的灯塔# 哇哦,没有消失呀,我看见了呀,那么大一张笑脸。晴宝宝,么么哒。”
粉丝B:“#消失的灯塔# @粉丝A,你说谁脸大呢?”
粉丝C:“#消失的灯塔# @粉丝B,晴宝宝的脸确实很大,大到霸占了我的心,爱宝贝,亲亲emoji.”
粉丝D:“#消失的灯塔# 亲们,你们不觉得宝贝恋爱了吗?满面红光的,一脸幸福。”
粉丝B:“#消失的灯塔# @粉丝D,大黑天的,你上哪看出来她满面红光的?我们宝宝还小呢,不法分子都让让。”
粉丝C:“#消失的灯塔# @粉丝B,晴宝宝是恋爱了呀,我证明,我们昨晚在一起,害羞emoji.”
粉丝B:“#消失的灯塔# @粉丝C,怎么哪都有你。”
“哈哈哈”,钟浅晴在化妆,杜小禾在一旁刷微博。钟浅晴一般发完微博就不管了,杜小禾则按李依依的指示将评论区留言抽丝剥茧的给她家艺人念了念。粉丝的留言让她们二人笑得前仰后合,化妆师不得不几次停下手中的动作。
钟浅晴的妆容不复杂,化妆师走后,她换上了戏里用的夏季警服,挺胸抬头地走到镜子前。她对着镜子,左右摆了摆身体,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她举起手机拍了几张照片,打开微信,发给路行云。等姐姐忙完就能看到了,她肯定会很高兴的。她看向窗外的蓝天白云,心情舒畅。
这么好的天气,多半会是一个好日子。
“帮我给刚刚那几人都点个赞。”她将手机递给杜小禾,“哦,问我是不是恋爱的那条就别点了。”
杜小禾接过手机,点头会意。
“你给那条单独回复一下。”
“啊?回什么?”
“嗯……”钟浅晴想了想,随即嘴角上扬到最大弧度,“你告诉他,我确实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