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舒晴栀,一个来自于二十一世纪的现代少女。现在正处在一个与我的穿着、语言、文字都格格不入的环境之中。我是南方人,这边人的口音,真是一地道!
不知何时,不知何地,也不知为何自己会这般狼狈地出现在这个类似于某个“剧组”的地方。古色古香的陈设、街上的男子脑门后拖着一条长长的辫子,女人挽着高高的发髻,但是有些未成年的女子,也是披发。街上人们来来往往,此时的我,却穿着毕业时的“白”衬衫和黑色的百褶裙——这是我为了拍毕业照,精心选的衣服。
我不记得付出了多少艰辛,才进入这座如“剧组”一般的小城之中,。我风尘仆仆,与这里格格不入,我记不得自己跌了多少跤,才找到农村人的庄稼;亦记不得多少次被当成外地的“贼”,被他们养的狗一路驱赶。此刻的我格外狼狈,头发乱蓬蓬的犹如枯草,白衬衫染棕黄了,可它原本是平平整整的。
更重要的是,我饿了,想起来妈妈说要等我毕业典礼结束以后好好庆祝,家里面做了我最喜欢吃的清蒸鱼,我肚子里的饥饿感就绞得我愈发难受。
眼前店铺林立、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人群穿梭在各色店铺之中,茶楼、当铺、酒楼、绸缎庄、古玩店……他们的衣裳,或绫罗绸缎、或粗布麻衣,却都是古装。
我是怎么到这儿来的呢?说来奇怪,好像是为了救人!可是救谁呢?我并不知道。
当时我想要和室友拍一组毕业写真,毕业后就要被没收学生证了,怎么着也得薅一次大学的羊毛,却看着那红的像血一样的汉服衣裳心里暗暗发怵。再往里一进,便是古风凄美场景。江南水乡朦胧温润的场景,乌黑的瓦楞,飞翘的屋檐,寂静的庭院……庭中有个女子痴痴地朝我笑着,她的一切都是美的!肤如凝脂、手如柔荑,可是我看不清她的脸,因为她的脸被她那松散的长发挡住了七七八八,上面还夹杂着几道伤痕。不过,我仍认为,她是美的!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上阳人,红颜暗老白发新,绿衣监使守宫门……”
咿咿呀呀,她开口吟唱,越来越凄凉,而我却越听越瘆人,我不禁……转身欲走,却在这时被她擒住了手腕:“我在这里唱曲唱了三百年了,第一次有人看到我……”
她艳丽的妆容好似抓人索命的鬼魅,我试图睁开她,她却越抓越紧;我用尽全力向后退去,却依然撼动不了她分毫——除了我的手腕愈发红肿。
“别紧张嘛……”她嗤嗤一笑,“我等了你三百年了,你既然能看到我,那就一定能救我……”
我吓得汗毛倒竖,脊背发凉,高声喊着:“大姐姐我只是路过啊,你要是有什么冤情,你自然可以报告给警察法院,犯不着找我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来救你啊!”
见我挣扎,她忽然放开了我,跪着地上低声啜泣着:“求求你了,救救我!三百年了,只有你能够救我了!”
她梨花带雨、楚楚动人。她的每一声啜泣抽噎,让我觉得撕心裂肺,格外痛苦。我终究是心软了,向前拥着她:“别哭了,我救你!到底发生了什么呀?我给你打110好不好呀?”两个身体相触,很奇怪,她的身体冷冰冰的,没有一点人类该有的体温。她的衣袖滑落下来,她手臂上密密麻麻的、一直延伸到袖口的鞭痕,扎着我的眼。
不知为何,我与她相拥的那一刹那,天旋地转。我想要挣开她,却无论如何也挣不开,而后,与我紧紧相拥的她,也在刹那间也变成了一缕轻烟。
“轰隆隆——轰隆隆——”几声巨响,这个房子变得岌岌可危,一盏白灯“啪”的一声掉落在地上,玻璃碎片迸溅着……我捶捶脑门,希望自己能清醒一些,待“嗡嗡嗡”的声音在脑海中散去,我斗胆抬起眼,四周一片寂静,与方才游客进进出出的哗然完全相反的寂静!
前几分钟还人来人往的花园建筑,如今空无一人,安静得让我害怕。而方才那个唱戏的、与我紧紧相拥的女子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我失魂落魄地跑着,那个地方荒无人烟……
走了一天一夜,我找到了溪流、庄稼。如果有水有庄稼的地方,就一定有人。可是这里的人一点也不友好,怕我是外来的小偷,居然放狗吓我。搞得我现在听到狗叫声都吓个半死!
真是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跟剧组一模一样的地方!
只是走了好久,也没看到他们的导演、摄像头和编剧在哪?
我想,我跌跌撞撞的走到这儿,应该是来救她的?
可是,我应该先救我自己。这几天的我粒米未进,再不吃点东西,就要饿死在这儿了!
“咕……咕……”将我从回忆之中抽离的,是我那又在咕咕作响的肚子,回想起这几天,我既是粒米未尽,又是四处逃窜,身上的能量早已消耗殆尽,饥饿的蛀虫一点一点地啃食着我的信心和斗志。我眼前发黑,一阵阵晕眩直击头颅,胃因为得不到食物的补给,不断地痉挛着、抽搐着,疼得我无法忍受。我不禁干呕一口,可什么也呕不出来,只有一口酸水。
我好饿,饥肠辘辘,浑身乏力。
我到底该怎么办啊?
我的双腿如同灌了铅一般地沉重,每走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努力。
我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子,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走漫步,一阵肉包子的香味沁入我的鼻腔,兴奋地跑上前去,从口袋里摸了摸,摸出一张十元的人民币,心里暗暗有些高兴。幸好幸好,我还有钱!
“老板,买一个包子!”我冲到卖包子的摊位上,指着其中一个飘着肉香味的包子对老板说道。
“好嘞!”老板热情地给我装包子,可他看了一眼我那印着毛爷爷的人民币时,一下子变了脸色,冲我吼道,“怎么?你个小丫头片子想随便拿一张纸当成银票糊弄过去?真是个没羞没臊的黄毛丫头!”他边说,边生气地将我那一张十元的人民币扔在地上,还嚣张地推了我一把,“没钱就不要打扰我做生意!”
彼时我还在口袋里翻找我的纸币,被他这么一推,毫无预警的我冷不跌地摔在了地上,口袋里其他一元、五元的散钱也散落出来。
他怎么这样,就这个包子,在我们学校肉馅的两元一个,素馅的则更加便宜,如今我给十块,他还这般羞辱我?
本就饥饿难耐的我,也愈发火大了起来:“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不要以为现在有了微信支付宝就可以连人民币都看不起……”
“什么人民币?老子做生意这么多年都没听过,莫不是你这小丫头故意骗吃骗喝来伪造朝廷银票吧?看你穿成这样,一定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姑娘……”那老板忽的对我骂了起来,莫不是他的思想还停留在大清,居然还对女性的穿衣风格指手画脚?
我在他的嘲讽声之中愤愤转身,继续捡拾那些飘落在满是尘土的地上的人民币。
我沉浸在被刚才被无端辱骂的恼火之中,捡拾人民币的动作缓慢,忽而感觉摸到什么东西,拾起来一看,发现是只荷包,做工华贵,里面还有银两。什么?居然是古代的银子,这剧组的道具可真是逼真啊!我刚想着将丢失的东西物归原主,手却被一个小孩子擒住了。
约莫是十四、五岁的少年,看他的装束,像电视剧里富贵人家的小厮。他瞪着对我怒斥道:“不要命了吗?敢偷我家主子的钱袋?我啐你祖上十八代的贱奴才,你可知道我主子是谁?”他亢骂着,面上是一副凶恶的样子,“我这就抓你见官!”
他盯着我三十六码的黑色皮鞋,讥讽一笑:“叫那几个官员好好查查姑娘的户口,看是哪家旗人生了这么没羞没臊的丫头?”
旗人?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盯着我三十六码的脚看了一会,原来是我没裹脚啊!
“一看到你穿得这个样子,就知道你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姑娘!”又是一句针对我穿着的讥讽,我终于受不了了。
虽然,我的确被他那震怒的样子和威胁的话语给吓到了,但想起我在这个地方备受欺凌,是时候强硬一些了!于是忍不住伶牙俐齿道:“抓我见官?你们这地方的人,怎么都是这幅龌龊思想?见官就见官,你们这儿的官是谁?是道台,还是顺天府尹啊?”我打量着这个地方的摆设,心想这个剧组的人还真是入戏太深了!
不开口还好,一开口,我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盛:“这钱袋掉在地上,我只是恰好捡到而已,你若执意诬赖是我偷的,那咱们就去见官。你家主子是什么人物我不知道,但是光天化日之下,你欺负弱女子,平白无辜诬陷好人。如果你家主子继续纵容你,那就是驭下不严。任你家主子是什么大人物,天子脚下,也得讲道理王法是不是?即便我管不得你,管不得你家主子,难道顺天府也管不得么?”
“嘿!姑娘,你可说对了!这顺天府尹,见到我家主子,也得磕个响头……”那小厮还是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忽而,另一个声音传来,打断了这个小厮接下来的话:“狗儿,你欺负一个姑娘做什么?自己粗心大意,反倒怪人家。”这声音,清冷之中带着一丝温和。
方才还要打我的小孩,忽然跪了下来,道:“主子,奴才……奴才……”
那人朝我走来,我看清了他的容貌:高鼻薄唇,肤色白皙,狭长的丹凤眼里透露着他的精明。他的长相贵气而清秀看起来应该比我大几岁。也许,二十六,抑或是二十七?
他懒洋洋地打开了一把折扇,轻轻敲了敲那个小孩的头:“说了多少遍了,在外头不要虚张声势。”
“奴才知错,奴才知错……”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小孩,此时面露惊恐,在地上连连叩首。
而他所谓的主子,直接略过了他,径直走来问我道:“你没事吧?”
这话明明是关切,明明是问候,可他眼神里,清冷得好似没有温度。
我静静地看着这个儒雅矜贵、清秀俊俏的翩翩美少年,他看着我的装扮,倒是有些诧异,可是顷刻间,又恢复了他方才的沉静。
续而,他道:“这位姑娘,这次,是我的下人有错在先。这个钱袋,算作我给你的赔罪,希望姑娘不要声张。”说罢,他的眼神不经意地在我衣衫上瞟了瞟,脸上露出了震惊的神色,“姑娘衣服被人撞脏了,再买一件新的吧!”
被他这么一说,我尴尬地笑了笑。他应是看出了我的窘迫。
那位古装戏里走来的清宫贵公子也打量着我。如今的我映在他瞳孔里,扎着现代高马尾,穿着衬衫半裙,满身泥泞,饿得面黄肌瘦。
我掂了掂这个钱袋,如今我身无分文,看来,这里流通的货币,的确该是这些碎银。
那个梳着辫子的贵公子转身就走,我喊住了他:“诶!——公子!”
他一滞,回头看我,我道:“不知公子姓甚名谁,小女子日后一定将这些银两悉数还给你!”
“不用了!”他这话轻描淡写,又要转身离去。
我喊住他:“不!”我摇了摇头,“如今我虽落魄,却知道礼义廉耻,公子既是个明事理的、如今又有恩于我,我并不是这种偷人钱袋的无耻之徒,也不是坑蒙拐骗的黄毛丫头,我受过的教育,不允许我白收这笔钱。”
听完我这番话,他笑了:“我不是艾公子。我姓尹。”说罢,就用手指在空气之中写字。三横,一竖,一撇。我在手心里也写了写,是“尹”字!这才了然的点点头。见我了然,他转身欲走。
“尹公子,这钱我日后一定还你!烦请公子给个地址……”我再度喊住了他。
他怔住了,旋即脸上又挂着一抹温润的笑容,于是用手一指:“沿着这条路直走,城郊边的清溪……”
我愣愣地点了点头,这个地址我记得模模糊糊的。真是,一饿起来脑子也不好用了。
我掂了掂手上的银锭子,“哼”地一声嗤笑着那个方才还说我是“穿得奇装异服的女飞贼”的老板,大步流星,得意洋洋的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我在街上走着,寻找一个可以让我吃饭投宿的地方。
走走停停,“伯伦饭馆”这四个繁体大字赫然映入我的眼帘。
“姑娘,里边请。”迎面走来的,是一个笑容憨态可掬的青年,向我点头哈腰。
我掏出了刚才尹公子给我的银锭子,揉了揉我空空如也的肚子,向他道:“给我炒几盘菜,不要太辣,不要太咸,其余的倒也没有忌口了。”
“好!”他收了银锭子,用牙齿咬了咬,回头对着我道,“姑娘,几盘菜要不了这么多,您看我是给您找钱还是?”
我不太了解清朝的物价,见他如此实诚,就开口道:“无妨,剩下的钱,你也拿着吧!我想在你家酒馆住下,明日我的饭食、住宿,都往里头扣就成了!”
“诶!”他点了点头,欣喜若狂地往屋内喊,“爹!娘!贵客来了!”
才一小会,几盘菜端了上来,皆出自这个青年和两位老人家之手,我头晕眼花,饥肠辘辘,一看到吃的便两眼放光,于是狼吞虎咽一扫而光。
“姑娘,还和口味儿吗?”那个青年热情地和我交谈,哪成想,我这吃相。
“不好意思,我太饿了,根本顾不上品尝。”我有些歉意地答道。
“那明儿,可得给我的厨艺来一个中肯的评价呀!”那个青年厨子嘻嘻笑着,他虽然说不上多帅,却是一派质朴纯真,脸上总是挂着热情洋溢的笑容。
在攀谈之中,我告诉他,我叫舒晴栀,是从南方过来投奔亲戚的,可哪成想,亲戚没投奔上,钱财被偷了个干净。——为什么对穿越的事情只字未提呢?因为我怕说了,他们也不会相信,反而暴露了我很多东西。
他告诉我,他叫张小虎,他和他的父母张伯、张嫂在这里经营一家饭馆,生意平平淡淡,生活还算不错。他告诉我,如今康熙年间,这些年风调雨顺,老百姓的生活过得还算顺遂。
从交流谈话间,我便知道,这个张小虎和他父母都是淳朴本分的老百姓,善良热情,而且厨艺精湛。
我在交谈之中看着墙上的日历,才明白,今年是康熙四十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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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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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